《三寸毒蓮．卷一》溫柔公子的殺人魔白月光 - 【第一卷】 39：憶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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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裡，命運給秦魅出了一道難題，而她答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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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魅，陪我回一趟太歌。我想娶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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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教妖女和正派首徒共結連理，這大抵是只能從說書話本讀到的故事，不可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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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秦魅還記得，葉天命一雙星目在客房油燈的映照下，真如星光閃動，眉宇之間盡是柔情，幾乎讓人以為自己真的值得那麼多寵愛……一時之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自以為真能成為大俠劍如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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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直像是中了他的迷情蠱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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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秦魅答應了，她以為會聽見腦中傳來師父的訕笑聲，嘲笑自己天真，讓她早該在葉天命身上種蠱……可秦魅什麼也沒聽見，她安心地躺入心上人的懷中，緊緊抱住屬於自己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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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不下蠱，他也愛我。」秦魅低聲呢喃，她感覺自己似乎是想說給死去的師父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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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蝶蝶兒收作徒弟的那些年，師父將這種習慣深深刻在秦魅的骨髓裡，至今仍未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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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當然沒天真到想開誠布公，承認秦魅魔教徒的身分，二人於是編了個說法：她是商人之女，和爹娘旅行至蜀地時，不慎為蠱仙蝶蝶兒所害，直到劍如風行經此處，救了秦魅。可她的爹娘受蠱毒侵害已深，仍舊不幸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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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自此芳心暗許，一路賴著他，直到一向瀟灑如風的葉天命也動了真心，和自己許下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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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虛構的身世，這個故事幾乎是真的──她可是使出渾身解數，才讓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少俠動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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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蝶蝶兒看上秦魅之際，便是扮作一位商人婦，讓她的「丈夫」將年少的自己買走。如是想來，這故事就連身世的部分也不全是捏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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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秦魅還給自己起了個化名，叫「羅敷」，卻讓葉天命大笑著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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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阿魅，妳怎麼連取個假名也要自賣自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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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少俠這樣說，是不同意囉？」她瞇起眼來，心底微微泛起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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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同意，師父可不像我一樣是個酒鬼，才不會那麼糊塗。」他說，將她擁入懷中，「再說了，那詩中的羅姑娘怎麼可能比得上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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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秦魅只好點頭同意，羅敷這化名也確實太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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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她將化名改作「羅芙」，葉天命也不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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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如此，也不能避免秦魅的真身被人看穿，說書話本上的結局也終究沒有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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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來，當時的她也確實自相矛盾：既知自己的身份不配，又何苦試圖讓對方動情？秦魅理應更有自知之明，不該渴求天命哥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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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偏偏那些用來惹男人憐愛的技倆，她早已嫻熟無比，即便不用蠱蟲也是如此。面對自己傾心之人，怎能不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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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秦魅像呼吸一般自然地吸引葉天命──這些全都是師父教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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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她成功讓對方也愛上自己，卻也害得劍如風本該逍遙自在的一生，落得極不光彩的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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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秦魅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可除此之外，她又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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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錯了什麼？」秦魅質問自己，彷彿又能聽見腦中師父的笑聲，「妳什麼都做錯了，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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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最大的錯誤，便是自以為有機會改過自新，成為配得上劍如風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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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泰半人生，都是一件物品，一件屬於他人的物品──四歲時，親生父母收了三百銀兩，將她賣作童養媳、寄人籬下，秦魅無能為力；十二歲時被蝶蝶兒看上，花了兩倍的錢將她買走，自此成為那女人的徒弟、寶貝、衣裳……她亦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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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諷刺的是，在成為魔教徒後，秦魅終於有了自己的東西──蝶蝶兒將她視如己出，教會秦魅採蠱、養蠱、種蠱、御蠱……甚至如今她熟練的一切，那些乍看之下與蠱術無關的技能：廚藝、梳妝打扮、讀書寫字、優雅的身段和柔媚的眼神……也全都是蝶蝶兒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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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想來，興許和天命哥的情緣，也是師父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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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盡量不讓這種想法，如蠱苗般孳生，可這不祥的念頭卻如當年師父種在她身上的蠱一般，緊緊攀附在她頸椎上，除也除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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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秦魅抬起手來，纖細的指頭滑過後頸上一道不到三寸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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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回想起這道疤底下，原本有著什麼東西，都讓她寒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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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蝶兒教徒弟的方式，就算是其他昭陽教徒聽見也會毛骨悚然──她將自己的神識與特殊的蠱蟲相連，種在秦魅身上，使徒弟成為自己的提線木偶……不對，是一件她能隨時穿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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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蠱的手法、千嬌百媚的舉止、下廚和下蠱的技藝、甚至更多她不想回憶的事情……蝶蝶兒從來都是鑽入秦魅的身軀裡執行一次，再鬆開控制讓她照著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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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秦魅自是學得又快又好。而除了將意識與蠱相連之法，師父可說是對自己傾囊相授，將她從一個鄉村童女，徹頭徹尾改造成一位風情萬種又雍容華貴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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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從此學會許多本領，有了自己喜歡的衣服和首飾，但代價便是：她的東西也全是師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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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是師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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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不必過問，隨時都能接管秦魅的軀體。她從不覺的師父的容貌比不上自己，可秦魅卻是蝶蝶兒最愛的那件衣裳──不是唯一一件，卻是最喜歡的那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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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只一次想要反抗，卻總一如寄往，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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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我沒被做成蠱屍──師父大多數的魁儡，都已是沒有神智的行屍走肉，尤其是那些與她神識相連的軀體，除了秦魅無一例外，裡頭全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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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一次蝶蝶兒在教她梳妝，秦魅忍不住對鏡提問：「您怎麼沒把我也做成蠱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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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為師太喜歡妳了！」她看著鏡中的倒影，以師父的表情微笑，一面回答，一面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別鑽牛角尖，妳是為師的寶貝徒弟，人家可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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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時，秦魅弄不清楚自己該當感動還是害怕，抑或者二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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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麼度過了十餘年，她作為蠱仙之徒，自是沒少做傷天害理之事。每每對新的無辜之人下蠱時，秦魅都會再次驚訝，為什麼自己仍會感覺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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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愧、惻隱、是非……這些對魔教徒毫無用處的心思，連同她對師父的憎惡日漸堆積，終於在那女人打算在蜀地建一座自己的魔窟時，將秦魅徹底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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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刻意放過幾位本該被下蠱的百姓，以此反抗師父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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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很快便得到教訓──師父用她的身子找到那些逃過一劫的人，親自往他們身上種蠱，任憑秦魅在自己的笑臉底下聲嘶力竭，也無法警告那些對她無比信任的人……他們全被抹去心智，做成蠱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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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魅仍舊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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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當然不是蝶蝶兒第一次借她的手為惡，秦魅自己也做過更加可惡的事，但那卻是師父第一次為了傷她而控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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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軀任人支配的反胃、被迫觀望的殘忍畫面，如同夢魘一般揮之不去，日日夜夜消磨秦魅的心神，直到她也幾乎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與蠱屍毫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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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來，秦魅已不確定，究竟是此事在她們的師徒關係上，留下一道除不去的醜陋疤痕……抑或是師父經年累月造成的傷害，早已變得無以復加──她唯一確信的，只有自己對蝶蝶兒的憎恨，自此多過於敬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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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師父對自己的態度也不再相同，即便她仍會若無其事控制秦魅的身子，卻不如以往……親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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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師父在原身時的複雜神情，甚至讓她看出了幾絲幽微的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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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會有這種情感嗎？秦魅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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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徒二人的交流冷到了冰點，只剩偶然乍現的熱諷還有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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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一年之後，蝶蝶兒將那座蜀地城鎮，徹底毒害成她的魔窟，百姓們若非被做成蠱屍，便是深受蠱惑，將師父當作神仙崇拜，全數成了昭陽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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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蠱仙蝶蝶兒，在他們心目中不只是名號，而是貨真價實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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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作為蠱仙之徒，秦魅也連帶受人尊敬，他們似乎將自己當成巫祝、神女一般看待，對她好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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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秦魅雖不願苟同，卻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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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她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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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這麼做，究竟圖個什麼？」一次看著那些瘋狂的百姓膜拜師父、進貢財貨，秦魅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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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以為師父會惱怒自己的不敬，殊不知恰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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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兒，妳也聽過昭陽教其他神仙的事蹟吧？」蝶蝶兒說，語氣平靜而坦誠，「為師怎能落為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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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魔教猖狂多年，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災難，於師父他們不過是彼此較勁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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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聽了，卻只是微微頷首，彷彿一切與自己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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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她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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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個人，隻身旅經蜀地，秦魅的生命才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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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自是她此生摯愛，太歌首徒、人稱劍如風的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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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蝶兒當然想要會一會此人，她選擇以秦魅的身子前去，出發前還盛裝打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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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都不曉得，這看似無足輕重的決定，竟成了蝶蝶兒殞命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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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場會面，以葉天命無中生有、抽出奇劍輕羅作結──師父也好、秦魅也罷，都還來不及驚叫，劍尖便已劃過她的頸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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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剎時眼前一黑，若她就這麼死了，興許也會慶幸──畢竟這種無力的人生，又有誰會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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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眨眼之間，那柄通透如絲羅的三尺長劍，竟已將攀在頸椎上的那條蠱蟲挑出，除去一道小小創口，沒傷及秦魅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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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難不死的餘悸和脫離掌控的雀躍，交織成她前所未有的亢奮，秦魅當及決定背叛師門，幫助葉天命除掉蝶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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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程並不容易，像是早已料到她一脫離控制便會叛變，蝶蝶兒做足了準備。蠱屍和瘋狂的教徒蜂擁而至，幾度將二人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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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們仍舊成功了──當輕羅斬下師父原身的腦袋時，秦魅終究還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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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流淚，而是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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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恨蝶蝶兒嗎？無庸置疑，即便現在回想起那女人對她、害她做的一切，都讓秦魅滿心怨懟。可她也無從否認，二人之間真的存有師徒之情──師父確實給了自己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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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就連秦魅和葉天命的緣份，也是起因於那女人──若非她是蠱仙之徒，怎麼可能和鼎鼎大名的劍如風有所交集？就是見面了，天命哥恐怕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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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秦魅哭得涕淚縱橫，葉天命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抱住了她，任由大顆大顆的淚珠染濕他的胸襟，仍是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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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秦魅幫天命哥除去討伐蠱仙時中的蠱，也盡己所能，將能除蠱的藥物下入鎮民的井水之中，寄望有朝一日，他們和自己一樣，擺脫蝶蝶兒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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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甚至找到了師父能將神識與蠱蟲相連的秘密，一件出自千靈谷的上古奇物：百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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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戴那件頭飾之人，便能與蟲子交心，蝶蝶兒大概就是用此物才能一次控制這麼多蠱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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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師父恐怕做了更加複雜的事──秦魅確定那女人不需此物，也能鑽進別人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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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天命哥將百蟲心交予他信得過的友人保管，再沒對其他人聲張此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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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事情，就和他們對太歌派說的故事沒什麼區別了──無處可去的秦魅一路跟著葉天命，助他行俠仗義，最終二人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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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是她此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身邊有愛人相伴、旅行江湖、逍遙自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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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的是，對自己的人生，秦魅不再覺得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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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兩年後，她跟著葉天命回到太歌派，想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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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秦魅的生命天翻地覆。而這次，她還將自己所愛之人一同拖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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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天命哥的師兄為首，太歌派的眾人一致相信秦魅只是蠱惑劍如風，想替蝶蝶兒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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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苟活下來，天命哥卻摔落斷天崖，躺在崖底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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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還記得，自己趴在垂死愛人的身側，哭聲響徹斷天崖底，又一次，對於眼前的情況，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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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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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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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秦魅做了一件連自己也出乎意料的事──她親手在葉天命身上種下大量的蠱，將他做成不死不活的蠱屍，繼續陪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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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程中，秦魅不只一次覺得恐怖，並非因為擔心失去愛人，而是發現自己出奇冷靜、手法高妙又嫻熟，幾乎像是師父又奪了她的身，借她的手將仇人做成魁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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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蝶蝶兒早就死了，是秦魅自己選擇如此，是她的蠱術造詣已和蠱仙相當，還用來親手抹去葉天命的心神，做成一具沒有魂魄的空殼──而這，才是最令她膽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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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成了另一個秦魅恨自己的原因，但她更恨那些不問曲直、自以為是又冥頑不靈的正派弟子……當然，還有那面蒙白紗、將天命哥逼下斷天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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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意如同新鮮的蠱苗，在秦魅腦中長出一條又一條如蟲子般扭曲的念頭，發覺時，已佔據她全部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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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區區一個弱女子，想對整個名門正派復仇，乍聽之下只是痴人說夢，但也並非真的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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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後幾年，秦魅一步步成為自己曾經最恨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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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化身酒樓名妓，專挑富商下蠱，令他們自願獻上錢財，最終用這筆財富建了秦客樓，成了一方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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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浣城，正是屬於秦魅的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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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今日，她仍舊感覺無比諷刺：自己和天命哥費盡千辛萬苦，才除掉了蝶蝶兒，卻不曾想那女人最大的遺毒，便是秦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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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她不願為了師父傷害的無辜百姓，在大仇得報的心願之前，竟能如此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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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秦客樓得到今年百寶筵的主辦權後，秦魅的計畫也將進入尾聲，她打算在一些正派弟子身上下蠱，蠱惑他們成為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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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秦魅還特地取回百蟲心，雖說中間有山賊攪和，但那件奇物仍舊回到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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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藉由此物，她育出幾種新蠱，秦魅相當確定，連蝶蝶兒都會為此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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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太歌派卻送來兩名最熟悉她的弟子與會，看來風聲終究還是走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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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沈玉芊和秦魅在開幕之前巧遇──最終，她弄丟了百蟲心，潛伏於城中的蠱屍，也不知為何全數失控，浣城爆發了一場大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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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魅也淪落至此，和其他倖存百姓躲在官府，一面替眾人準備食物，一面憂心兩名太歌弟子追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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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上之鍋飄來一陣米香，將她從回憶中抽離，這鍋粥似乎也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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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抬手，抹去眼角一滴滲出的淚──對普通女子該是錦瑟華年的回憶，於她而言卻是一場又一場悲涼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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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李御飛和沈玉芊現在找來此處，自己大概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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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等死──秦魅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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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數了數後廚中備好的菜，準備這麼多應該足夠大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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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秦魅自華服之中，掏出一只木盒，裡頭裝的，是她身上最後的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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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魅看著木盒，一雙桃花眼眨了眨，接著便將盒中之蠱，不假思索下入菜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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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太歌派的人要來奪走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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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次，秦魅不會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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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會再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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