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異能者2.0 - 2. 覺醒（二）

2. 覺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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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有在被窩體驗過溫暖。即使是夏天，也只有口鼻呼吸出的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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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燈不知過了多久，蜷縮在長久黑暗的繭團中，安心始終是陌生的感覺。他對著墻，總是對著墻，因爲他不敢面對那雙無處不在的眼睛。比漆黑的鏡頭還要冰冷，比藍光的熒幕更加陰森，一直、一直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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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消失在黑夜，因爲黑夜是那雙眼睛的主宰；他無法化作透明的虛影，因爲空氣與光影也充斥著那道視綫；他，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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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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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靈似的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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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起，他開始厭惡自己的名字。耳邊循環播放著那個男孩的聲音，故作老成、假裝親昵，冥界之門好似鎖不上，讓地獄的惡意都滿溢出來。透過那張嘴，油光閃亮的唇，口水的腐臭味遠傳千里，飄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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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驚醒過來，又可能從來沒睡着，呼吸在耳邊大聲喘息著，深夜能放大每一絲汗毛的搐動。小腹傳來一陣酸痛，這感覺他再熟悉不過，像絞肉機慢慢轉動著吐出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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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尿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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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更快想到是凱蒂夫人被吵醒時的瞪眼和怒火燃燒的嗓音，還有在他身後、在他上邊、眼也不眨注視著他的摩尼特。那個男孩肯定會看到，然後隔天孤兒院和學校所有的孩子都會聽到被加油添醋版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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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也不是埃迪迦第一次被傳成尿道炎、前列腺腫脹、膀胱爆炸、偷吃大便、收集姨媽巾、半夜打手槍，但他並不想進一步測試摩尼特的想象力。尤其摩尼特才在不久前叫他一起去尿尿，他不想讓摩尼特説「早和你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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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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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有那麽簡單，尤其維持同個睡姿不知多少小時以後，埃迪迦的右半邊身體已經徹底失去知覺，搭在一起的雙腿也僵硬的好似巨石，肋骨仿佛都錯位了。還有他的脖子，感謝從嬰兒時期就不變高度的枕頭，他的脖子酸痛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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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活動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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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必須輕輕地來，慢慢地動。他首先試著蠕動一下脚趾，恢復血液向下的流動，那並不疼，只是很酸，像是對著氣球吹氣卻只能吹動橡膠，無能爲力、脫離控制的脆弱令人想要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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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肩膀，然後是頭部，他稍微向左轉動了身體。但仍然沒有徹底翻過身，那樣的動作就太大了，而且即使是透過被子下的餘光他也不想與摩尼特眼神接觸。但他還是稍微將被子掀開一角，裏面的二氧化碳濃度實在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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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行了。就這樣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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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著久違涼爽的空氣，他再次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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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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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都知道，尿意是憋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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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螞蟻在叮咬肚臍，又或是老鼠急不可耐地從腸子中尋找出口，滾燙的熱度灼燒著他的小腹，膀胱緊綳著好似火爐中膨脹的麵包。他忍不住扭動起身體，右手覆上肚子但很快又鬆開，膀胱大約是承受不了更多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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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口鼻中吸氣也能變成口哨，比少女的玩偶更加尖利，聲音在深夜中格外響亮。幸好，似乎無人注意，只是他的心臟漏跳一拍，但他卻不敢再挑戰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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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木頭人一動也不動，他迄今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玩這個游戲。只要足夠僵，只要足夠累，就能睡過去。但如今卻非如此，又有誰能在洪水撞堤邊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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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之下，卻有驚濤駭浪翻腸攪肚。他的眼睛再也合不上，即使合上也只是加深眼周的壓力。他的臉和整個身體都漲的火紅，積蓄的尿液搖晃著想加入血液的流速。試著回憶轉移注意，但尿急已經是他人生中最不恥辱的經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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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但時間是變慢了——總算有聲音打破了焦躁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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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夫人，我想尿尿。」聲音離得太近，讓他差點在熾熱與晃神中誤以爲是自己的聲音，但他的聲音并沒有那麽嬌細，仿若久旱甘霖、神明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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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頭上的女孩，不知是蘿絲還是薇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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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有爲他人如此期待過，甚至可以説是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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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是凱蒂夫人的聲音。儘管疲憊，儘管煩躁，但確實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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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開始震動起來，但這一次埃迪迦沒有抱怨只有如釋重負的感激。他依舊罩在被子裏，只靠聲音分辨情境。兩個女孩都順著階梯爬了下來，只聽她們沉重的脚步聲漸行漸遠，門被拉開，又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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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次拉開，她們爬回床上，聲音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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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埃迪迦給自己打氣，或者説是威脅，如果他不趕緊去和凱蒂夫人請教，那等她熟睡後再次吵醒她，恐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此外，還有尿尿的急切需要壓過了其餘一切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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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被子坐起來，不敢在摩尼特視綫範圍内多等候，躡手躡脚下了床，踮著脚尖悄悄走過兩排棺材似的人堆。他能感覺到，摩尼特仍在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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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身體縮的更小，來到院長夫人的床邊。凱蒂夫人的床雖然也是三人床但只有她一人使用，她的床也和孩子們的床涇渭分明地擺放，靠在出口那面墻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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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睡覺，她都衣著整齊、神情嚴肅、正面朝上，恐怕從來沒有做過美夢。這是埃迪迦第一次有機會仔細觀察凱蒂夫人的臉，還是在對方沒察覺的情況下，他發現凱蒂夫人的鼻子很大，像魚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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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再沉默了，他可不想隔天被摩尼特造謠説他對院長夫人打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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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院長夫人……」

沒有回應。

「院長夫人……」

沒有回應。

「院長……」

「院長夫人……！」

「做什麽？！！」

「我、我想尿尿……！」

「不准！」

「……但我……」

「回去睡覺！」

「……」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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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他回到了床上，方才的對話像是噩夢一樣模糊，他已經記不清了。他不知道其他孩子是否聼到了全部，但摩尼特肯定聼到了，摩尼特什麽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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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他已經能聼到摩尼特又要説什麽垃圾話，他甚至能想象出更難聽的話，有時他甚至希望摩尼特能説出這些更難聽的話，讓他感覺不那麽齷齪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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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内褲好像濕了一點，夏季粘膩的被窩從來不是休息的好地方，但更讓他難堪的是内褲存在的事實。那滴尿讓他不可避免回想起他的内褲，他那穿了三年的内褲，是白色的，但中間早就被染成一塊塊黃色的尿漬。這讓他成爲全班的笑柄，還傳到隔壁班去，字面意義的，他多日沒洗的内褲被摩尼特扔在了艾米瑞達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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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戀、他的初戀，他從未主動説過話、味道都不敢聞的寶貴女孩，她卻已經知曉他最深處的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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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鹹魚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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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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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此時此刻的表情多麽狼狽可笑，卻讓他的淚水更加不受控地落下。喉嚨上下蠕動著發出沙啞的呻吟聲，嘴巴也合不攏像在冰天雪地中打顫，胸腔大幅度地起伏呼吸卻變得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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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縮成一團，仿佛比沙粒更小，仿佛比雨滴更透明，但他知道他仍然被注視著。他的喜怒與哀樂、他的煩惱與思念，一切一切都被注視著，都只是旁人的娛樂與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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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猜測，也許失去了他的痛苦，宇宙就不會再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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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止思考，讓肌肉放鬆，讓熱流釋放，在尿液中淹沒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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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在再尋常不過的行動中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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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在溫暖中回歸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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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G：不瞞你說，這章是我親身經歷，尿床的感覺超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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