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Paradise - 第2章青色籠中鳥(4)

顧實現在非常緊張。

不只是因為他現在正等著跟哥哥的女朋友——莫盈見面，令他如此緊張的另一個原因是……

顧實偷偷瞄向坐在他左手邊，正在細細品嘗卡布奇諾的夜愛。

跟喜歡很久了女生一起坐在咖啡廳，就像約會一樣……不行不行!這樣對夜愛太失禮了!她只是避免我覺得尷尬才陪我來的!不過莫盈小姐可以晚一點來就好了……啊啊不行!不可以有這種想法。

夜愛雖然有察覺到顧實有些坐立不安，但認為他是在意哥哥的事情而沒多問，殊不知自己才是令對方煩惱的主要原因。

這個真好喝，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自己做。夜愛思考著。

「不好意思久等了。」

「不會。」莫盈的到來讓顧實鬆了口氣，不會再想著奇怪的事情。「我是顧實，那個……。」

「你好，我是莫盈。」莫盈坐在兩人的對面，向服務生點了一杯可可亞。「我想，夜愛應該有稍微跟你提過，這次約你見面的目的。」

「只聽說要聊哥哥的事情……哥哥他還好嗎?他回的訊息都很簡短，實在是看不出他的情緒如何……是我太一廂情願了嗎?想要恢復正常兄弟關係的只有我嗎?」

「才沒有呢，他超想要跟你和好的。」莫盈向服務生說聲謝謝，啜了一口飲品。「但他太膽小。」

「顧實，老實告訴我吧。你對費鑫的想法是什麼?」

「我……」

「費鑫一直很自責，覺得是他害你沒有得到應有的母愛，還間接破壞了你們的家庭。」

面對莫盈毫不拐彎抹角的發言，顧實沉默了。

他十分尊敬費鑫，因為從有記憶以來，費鑫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還教會他很多事情。對他來說，費鑫就是個比父母親還要親近的存在。

雖然莫名其妙地被母親冷落的確讓他很難過也很無法理解，但費鑫依然默默地、竭盡所能地關心他，所以小時候的他沒有覺得很寂寞。當年被迫跟最愛的哥哥分離，還讓他傷心了好久好久。

跟父親相依為命的那些年，儘管顧實得到了比之前還要多好幾倍的父愛，他心裡仍覺得空了一塊。當他看著其他小孩都可以跟父母親和兄弟姊妹一起開心地過著正常的家庭生活，更是既羨慕又孤單。

顧實並不是沒有恨過，只是年幼的他不曉得這究竟是誰的錯，所以不知道該對誰發脾氣，時至今日他還是不明白是什麼原因造就了這樣的結果。

原來是哥哥的錯嗎?不，不對，不會是哥哥的錯，哥哥是在為自己努力而已，這不會是那個溫柔的哥哥想要的結果……那是媽媽的錯嗎?因為媽媽被功名利益蒙蔽雙眼了……還是其實是沒能即時阻止媽媽犯錯的爸爸?又或是……不如哥哥那般優秀的我?

「顧實?」

夜愛覺得顧實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急忙喊了一聲。

「啊……」顧實回過神來。

剛剛在想什麼啊，不可以連我都陷入自責的!

顧實搖搖頭，想把負面思緒甩掉。

「老實說……不曾埋怨過一定是騙人的。」顧實看向莫盈。「但是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沒有人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很喜歡哥哥，即使好幾年沒見，我知道他仍是我小時候那個很疼愛我的哥哥。雖然無法從訊息中得知他的情緒跟想法，但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溫柔我還是感覺得出來的。」

聽完顧實的話，莫盈開口說道:「費鑫他想要跟你見面，可是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感情去面對你，再加上你們媽媽不願意讓費鑫跟爸爸弟弟有任何交集，大大地打擊他的勇氣。現在跟你有訊息的往來已經是極限了。」

「如果哥哥願意見我的話，我會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告訴他我從來不恨他。」顧實笑了。「莫小姐這次是來幫哥哥確認我的想法，沒有問題的話再鼓勵哥哥鼓起勇氣來找我嗎?」

「沒錯，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他這麼痛苦的樣子了，所以想幫他一把。」莫盈把可可亞一飲而盡。「我會想辦法說服他的，到時候再麻煩弟弟幫忙解開他的心結了。」

「當然。不過莫小姐，我可以看一下哥哥的近照嗎?」

「可以啊，我找一下喔。」莫盈拿出手機，翻找她跟費鑫的聊天室。

突然，一個不顧家長勸阻，在店裡胡亂奔跑的小孩子，因沒有注意前方而一頭撞上莫盈的手臂。

「哇!」莫盈及時接住差點飛出去的手機，但不小心按到了電話鍵。「啊……算了，既然都按到了就問候一下他好了。」

對莫盈的電話一項都是秒接的費鑫，此時卻遲遲沒接電話。

「奇怪?在忙嗎?難道今天他有家教課?」

再等個幾秒後，電話終於被接起，但對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喂?費鑫?」

對方沒有回應。

「……喂？」

「喂……」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傳來，聽起來還有些顫抖。「那個……我是童琬……」

「……童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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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鑫跟著夜希玩遍整個樂園，兩人開心地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大哥哥，你過得很不開心呢。」

「妳怎麼知道?」

「沒有隨心所欲地玩過，聽起來就很不開心啊。」

「是嗎……」費鑫無奈地笑了。「我從七歲開始就一直在學習，所以沒有時間跟其他的小孩一樣玩耍。」

「為了什麼?」

「什麼?」

「大哥哥這樣努力學習，讓自己過得不快樂，是為了什麼?」夜希坐了起來，看向費鑫。

「為了不白費弟弟的犧牲，為了不辜負媽媽的期望」費鑫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是傻呢。」夜希的口氣變得冰冷。「我還以為大哥哥是個有趣的人，真令人失望。」

「欸……？」

「如果說是為了自己也就算了，因為努力把自己變得更好也是一種讓自己開心的方式，這是姊姊告訴我的。」夜希招來獅子布偶，無聊地玩弄著。「但大哥哥這樣為了別人，有得到什麼東西嗎?我覺得你只有把自己變得不快樂而已，什麼也沒有好處都沒有。」

費鑫很是訝異，這個孩子竟然可以精準說出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負面想法……真不愧是夢啊。

沒錯，費鑫已經感受不到當初對知識的熱情跟興趣，整個求學過程不知在何時變成了媽媽虛榮心的實現，以及自認為是對弟弟贖罪的方式。

只剩壓力，沒有快樂。

「我也是有得到東西的……」費鑫也坐起來。「那一張張的文憑，用來欺騙自己，努力是有意義的。」

「我很明白的，只要順利拿到那些文憑，就可以償還對弟弟的虧欠……只是我自以為的想法，阿實他並不會因為我做到這些事情而得到幸福，失去的東西永遠不會回到他的身上。」

就連達到母親的期望也是一種虛假的自我肯定。

就如同莫盈的想法，費鑫是一隻籠中鳥，明明只要展開翅膀就可以獲得自由，卻因為找不到該去的方向，不曉得容身之處在哪裡，寧願被束縛在小小的鳥籠裡，也不願鼓起勇氣前往未知的地方。

夜希知道費鑫心中的黑暗正在擴大。

只差一點了。

夜希正想要再說些什麼時，一隻青鳥突然飛進視線中。

青鳥乖巧地停在費鑫的手上。牠的羽毛是美麗的天藍色，配上那清脆的叫聲，費鑫的心思完全被眼前的牠吸引住。

「很漂亮的羽毛對吧。」霍普提著一個鳥籠，優雅地走過來。

那個是……？

夜希直盯著霍普手上，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輝的鳥籠。

霍普瞥了夜希一眼，隨即向費鑫行個禮。「親愛的客人，您還玩得開心嗎?」

「啊……是的，這裡可以不顧慮任何事情，隨自己的意思盡情玩耍，是一個很棒的地方。」

「那真的太好了，親愛的客人，那隻青鳥送您當禮物吧。」

「欸？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知道為什麼牠的羽翼這麼美麗嗎?」霍普沒有回答問題。

費鑫聞言一愣，但還是不假思索地說出自己在書上讀過的知識。「因為羽毛是鳥類飛行的重要結構，還具備保暖、保護皮膚，還有在大自然中形成保護色的效果。補充一下如果鳥類有生病、情緒低落、壓力大等問題的話會發生不正常掉毛的情況。」

霍普沒料到自己會得到這麼正經的答案，不禁笑了出來。「您說得沒錯，真不愧是熱愛學習的費鑫先生。」

「這孩子為了讓自己可以飛向嚮往的天空，努力讓自己的狀況保持到最好，想辦法離開這個鳥籠。」霍普向費鑫展示手中的鳥籠，其籠門是打開的。「現在牠終於成功了。」

「費鑫先生，您剛剛說『欺騙自己努力是有意義的』，這並不是欺騙而是事實。雖然您無法歸還令弟失去的東西，但您的心意一定有傳達到，而且您所累積的經驗也可以幫助到他，例如教他功課、跟他分享一些做人處事的道理。」

「比起疏遠他，獨自努力，陪伴他一起成長是會更好的選擇。」

「……顧實他會接受嗎?」

霍普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物品遞給費鑫。那是費鑫的手機。「我相信那些來自令弟的訊息，足以表示他並不想失去最喜歡的哥哥。請好好地跟弟弟聊聊天，也試著跟您的母親說說自己的想法吧，一定能夠改善些什麼的。」

費鑫接過手機，盯了一段時間後緊緊握住它，似乎下了什麼決心，表情也不再迷茫。

「那麼，祝福您可以找到真正的樂園。」霍普就彈了聲響指，將費鑫送離開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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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快得到的玩伴被送走，夜希一臉不滿地瞪著霍普。

「大哥哥在現實過得這麼痛苦，明明他比較想要留在這裡，為什麼要強制把他送回去。」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霍普忙著將漫天飛的玩偶通通送回馬戲團的帳篷裡。

夜希已經可以自行變出煙火，還能自由控制布偶的移動……

果然不能再讓他繼續待在這裡了。

「夜希。」霍普拉起夜希的手，似乎有些不捨得，但……

「你不要再來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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