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8日,晚上9點30分
袁方則破案後兩日
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黃檢家門口,前面那個人按了門鈴,黃檢透過窺視孔查看後,面露恐慌神色,猶豫著該不該開門。門鈴又響了,黃檢鼓起勇氣開了門,擠出一個笑容道「二叔,您怎麼來了?」
前面那個人用發聲器貼在氣管,用沙啞聲音道「黃家偉,你不接我的電話,我只好來找你。」
黃檢彷彿非常害怕眼前的二叔,吞吞吐吐道「二叔,诶,這兩天我工作忙,這幾天也不在家,真抱歉。」
黃二叔不理會,悶哼一聲,用其拐杖重重的敲向黃檢的小腿示意他讓開,逕直走入黃檢家。
黃檢感覺自己小腿快斷了,蹲下撫摸自己吃痛的小腿,抬頭看到另一個人歪著頭,居高臨下打量著黃檢,黃檢看著這個人約三四十歲,眼神冷峻,面無表情,身材高大,兩隻手臂青筋暴起,光頭,給人一種望而生畏的感覺,害怕道「這位是?」
黃二叔道「你沒必要知道。」
黃檢看到黃二叔後,腦海裡想到父親曾經說過的事。
黃檢祖父因經商的關係,經常大陸台灣兩邊跑,黃二叔是祖父在大陸跟一個女人生的,所以黃二叔跟父親並不是親兄弟,也因為祖父常常跑來跑去,聚少離多,黃二叔跟父親的感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黃二叔在大陸長大,很喜歡練武,在大陸開了一家武館,徒弟很多,聽父親說,某天,一個高手上門踢館,黃二叔跟他比武的時候,出手太重把人給打成重傷,那個人後來在醫院死了,他的家屬揚言要來報復,之後那家子人竟然一夜之間被人滅門了,連小孩都沒放過,總共死了7個人,包括3個孩童。
那家人被滅門後,聽父親說黃二叔的腿跟喉嚨也受了重傷,住院一天後隔天就從醫院跑了,之後就跑來台灣,後來聽說大陸公安在通緝黃二叔,言下之意,黃檢父親認為黃二叔擔心那家人來報復,跑去那家人斬草除根,總共殺了7個人,包括3個孩童…所以黃檢父親生前跟黃檢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黃二叔。
黃二叔端坐在黃檢家沙發正中間,閉著眼睛,不發一語,那個光頭就站在黃二叔身後。
黃檢看著黃二叔,膽顫心驚問道「二叔,您今天來有何吩咐?」
黃二叔道「黃家偉,我跟你爸幾乎沒有往來,我當然是知道他怎麼想的,這幾年我們沒有聯絡,難免生疏,但大陸那件事怨不得我,我從沒告訴你爸當時的事,但他要怎麼想,我管不著,反正那件事情做都做了,沒什麼好說的,今天來,我是要問你,是那些警察去攻堅的,你提供名單跟地址給我。」
黃檢驚訝道「攻堅?攻什麼堅?」
黃二叔道「新聞說的,救姓袁的是哪些警察去攻堅的?」
黃檢疑惑道「你說袁方則的綁架案?當然是高雄的霹靂小組啊。」
黃二叔道「當天參與的警察,你把名單跟地址給我。」
黃檢道「你要這些做什麼?」
黃二叔做了一個劈砍手勢,道「我要殺光他們。」
黃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結巴問道「殺光他們,你要殺那十幾個警察,為什麼?」
黃二叔緩緩道「他們把我的小兒子打死了,我年紀這麼大了,只有這支幼苗,所以我要他們陪葬。」
黃檢道「你的小兒子是…那群劫…那群人其中之一?」
黃二叔道「嗯,那孩子是我來台灣時生下的,只有19歲,你看我現在這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望在他身上,結果被你們開槍打死了,我本來也想打死你,但我雖然跟你爸沒什麼往來,可是小時候他叫過我弟弟,我也認他當哥哥,所以我不殺你,但你要把那些該死的警察名單交給我,不然我活埋了你。」
黃檢顫抖道「不不不…不關他們的事,他們也是為了救人,職責所在…」
黃二叔道「閉嘴,救人就可以打死我兒子嗎?我要他們死,你不肯是嗎?」
那個光頭緩緩走到黃檢面前,將右手從褲子的口袋抽出,手臂爆著青筋,手裡握著一把槍,緩緩低伸展著他的手指,作勢開槍,嘴巴念念有詞「打這血多」、「打著死得快」、「打這最痛。」面無表情地端詳著黃檢的脖子,比劃著要在哪個部位開槍,只待黃二叔一聲令下,就立刻在黃檢脖子上開一個洞。
黃二叔厲聲道「保生,退下。」
那個人叫嚴保生,他將手又插回他的口袋,露出一口大黃牙,陰森森笑著走回黃二叔後面。
黃檢嚇得臉色蒼白。
黃檢戰戰兢兢道「二叔,我真的不能告訴你那些警察的姓名跟地址,我如果告訴你,那不就是我害死他們了。」
黃二叔道「你有孩子嗎?如果你的孩子被人殺了,你會報仇嗎?」
黃檢家中二樓突然傳來一稚嫩的女童聲道「爸爸,你怎麼還不上來阿。」
「哈哈哈」
黃二叔突然大笑
黃二叔道「好哇,來的好,為了我哥小時候叫過我一聲弟弟,你的命我可以留著,但我要一命抵一命,保生,把那個小孩給我殺了。」
嚴保生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衝上二樓,用左手像捏小雞一樣把女童提起,又從二樓快步走下來,走到一木椅子旁,將木椅砸爛,嚴保生笑了笑,用左手把女童的嘴巴捏開,右手抄起一根木條作勢插入女童喉嚨。
黃檢淒厲的叫喊「住手,住手,保生大哥,住手」
黃檢轉頭立刻跪在黃二叔面前,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道「二叔,二叔你叫他住手,我答應你就是。你放過我女兒。」
黃二叔大喊道「保生,回來!」
保生仍然抓著女童的衣服後領,露出一口大黃牙笑著回到黃二叔身旁
小女孩被一個陌生人提著後領,尖聲道「放開我,放開我。」
黃檢道「女兒,你不要怕,保生哥哥跟你玩的,你不要怕。」
黃二叔道「還不趕快把那些名單給我。」
黃檢此時腦海裡一團亂,他想救女兒,又不可能把名單交給眼前這兩個人,怎麼辦,到底應該怎麼辦,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黃檢心裡有了主意,聲音也平穩了些,鎮靜道「二叔,你根本不用殺光那些警察,因為那些警察也是聽一個人的命令幹的,如果你要報仇,那麼就去找那個人,是那個人下令說全部殺光的,那個人才應該為你兒子抵命,況且你怎麼知道是哪個警察打死了你兒子,哪個警察沒打死你兒子?」
黃二叔沉吟一會後,大聲問道「那個人是誰?」
黃檢道「劉俊誠。聽過吧,新聞上也有看到他,就是這個人找來霹靂小組,下令一個不留全部殺光的,你要找人報仇就應該找他,你等一等,我上樓去抄他的地址給你。」
黃檢將劉俊誠的地址交給黃二叔後,這兩個二煞終於走了。
黃檢有如洩了氣的皮球癱軟跌坐在地,爬到女兒旁邊抱著安撫。
當夜,黃檢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走到屋外菸一根接著一根,眼睛布滿紅血絲,他心想著劉俊誠是個混蛋,一直跟他作對,還罵他臭俗辣,讓他在地檢署很沒面子,死了最好。
但…畢竟是個警察,破案無數,我總不能害死一個警察,可是,要怎麼救他,救了他,二叔跟保生會回來殺我,不,他會殺我女兒,不行不行,不能救他,可是…不管了,黃檢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給隊長,道「何文滔,你跟劉俊誠說,有人要殺他,要他注意點。」沒等對方有回應就掛斷電話,黃檢心想,我能做的只能是這樣了,對,只能這樣了。
隔天
正午新聞正報著一宗離奇的命案,高雄市某路口發生一死一重傷的命案,死者經警方初步研判為通緝犯嚴保生,據稱是在大陸被通緝的殺人犯,在台灣也是申負多宗命案的主嫌,重傷者為一幼童,該名死者被一名休假的劉姓警察擊斃,該名重傷的幼童已被緊急送往醫院急救,警方尚未對該案件進行說明,但現場有兩名現場目擊者接受訪問,以下是兩名目擊者看到的情形:
記者問「請問你有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嗎?」
目擊者A道「一開始沒有,我騎著車在停等紅燈,我左邊停了一輛汽車,我當時也沒注意那輛汽車,但突然聽到很大一聲碰,又好像有玻璃破掉的聲音,我就往那邊看,看到一個光頭想把開車的那個人拉出來,那個光頭把他拉出來後,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起,接著就聽到一個很大的碰一聲,我這邊被車子擋住看不到,我拉長脖子看,又聽到一個很大的碰一聲,後來知道那三聲碰都是槍聲,我嚇到了,就跑遠一點,就看到那個光頭躺在地上動也不動,臉上全是血,另外一個人抱著一個小孩拼命喊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後來警察跟救護車就來了。」
目擊者B道「我真的嚇死了,我當時開車停等紅燈時,看到我的右後照鏡走過來一個人,是個光頭,那個光頭手裡拿著一把像槍的東西,低頭快步走到我右前方那台車的時候,站了一會,不知道說什麼,突然聽到一聲”碰”,就看到光頭身體晃了一下,手上的槍掉在地上,後來那個光頭就用他的雙手向駕駛座旁的玻璃猛力一推,就把玻璃全部打碎,同時抓住裡面那個人的手,就像這樣(目擊者比了一個動作)硬是把他從車裡拖出來,才看到那個被他拖出來的人,手上拿一把槍,後來那個光頭就把手槍搶走,對那個人開了一槍,那個人閃了一下,好像沒有打中,那個人低身用腿把那個光頭踢倒,就像那個電視上演的掃堂腿一樣,接著那個光頭跌倒後,那個人從他的手上把手槍搶回來,對著他的臉開了一槍,好像打到眼睛,那個光頭就不動了,接著那個人就衝進去車子裡面,轉頭一直喊報警,叫救護車,我真的不知道發什麼事情了,太可怕了」
那個人開槍打死嚴保生的人,就是劉俊誠,受重傷的幼童是劉俊誠的小兒子,劉欣佑,嚴保生刺殺失敗,反而被劉俊誠擊斃,據本案的承辦員警稱,似乎是嚴保生還未有任何動作之前,劉俊誠就直接槍擊嚴保生,但被嚴保生閃過只打到右臂,槍掉在地上,至於為什麼劉俊誠直接槍擊嚴保生,劉俊誠不發一語。遺憾的是劉俊誠的小兒子因為嚴保生槍擊的流彈擊中頭部,導致一直昏迷不醒,呈現植物人狀態,據醫生說命是保住了,但有很大機率永遠是植物人。
隊長尚未知情刺殺事件已經發生,早上的會議開完後,才想起昨夜接到黃檢電話,說啥有人要殺劉俊誠,所以打電話給劉俊誠,但劉俊誠一直在醫院等待急救的消息,並未接隊長電話,隊長僅得留言有人要殺他的訊息,後來劉俊誠看到那則訊息後,衝到對長辦公室把隊長狠狠揍了一頓,就是蔡文義跟李兆說的那件劉俊誠暴打隊長的事情。
自從那件刺殺案後,劉俊誠就與妻子離婚,他的妻子看到小兒子變成植物人,將所有的悲傷都化為恨,全心全意恨著劉俊誠,恨著所有的警察,她大聲咒罵劉俊誠為什麼不是他死,為什麼要讓小兒子受到這種折磨,妻子不准劉俊誠去探視小兒子,也不准劉俊誠接近她或她的大女兒。
劉俊誠在嚴保生刺殺那天,失去了一切,隊長何文滔也充滿愧疚,要是他早點跟劉俊誠說就好了,這樣劉俊誠也可以提早防範,所以被劉俊誠狠狠打了一頓也不怪他,隊長也知道劉俊誠每天都偷偷摸摸地去看望他的妻女,跟臥床的小兒子,整日渾渾噩噩,所以也不派案給他…
劉俊誠回想起那天,他從後照鏡就看見一個黑影,看出嚴保生持槍靠近,那天嚴保生站在他車窗旁,露出一口大黃牙,陰狠的笑著說了一句「今天是個殺人的好日子」。他就知道這個人是來殺他的,他一想到小兒子坐在後面的安全座椅上,劉俊誠只想保護兒子,就立刻從副駕駛座的置物箱取出手槍,往嚴保生射擊,未料被嚴保生閃過,只打中手臂…
如果第一槍就將嚴保生打死,小兒子就不會出事,劉俊誠每天都會這樣想,心中就充滿愧疚,此後劉俊誠每日九點就出現在妻子家路口的轉角處徘徊,他妻子每日九點鐘會準時出門,帶著大女兒去療養院看小兒子,劉俊誠怕被妻女看到,都躲著遠遠的跟著妻子跟大女兒,妻女到了療養院時,會待上一兩個小時,劉俊誠就在醫院外默默地等,等到妻女出來後,他每次都會想走向前跟妻女說說話,但只覺得口乾舌燥,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腳步也難以邁出。
所以劉俊誠會等到妻女離開後,再遠遠的跟著妻女回家,彷彿她跟妻女還在一起,只是現在劉俊誠只能默默地、遠遠低跟著妻女,再也無法跟妻女講話,妻女回家後,他會再回到療養院,進去跟小兒子說話。
「欣佑,爸爸來看你了,對不起,爸爸來晚了,不過爸爸答應過你,每天一定都會來陪著你的,而且爸爸都會抽空去看媽媽跟姐姐喔,哈哈…」
「對了,剛剛媽媽跟姊姊有跟你說什麼嗎?如果你醒了可以告訴爸爸,爸爸很想聽呢,爸爸跟你說喔,爸爸又要開始抓壞人了,如果抓到了,再跟你說爸爸有多厲害喔,你乖乖地睡覺。」
「喔,對了,這個抓壞人的故事你應該也都聽膩了,爸爸說故事給你聽好不好,說勇者打敗惡龍的故事,很厲害喔,勇者一次打三條龍呢,嘿嘿,很久很久以前…」
孩子只是沉睡著,沒有反應。
劉俊誠摸了摸小孩子的頭髮,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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