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間
一個女人用聚光燈照著謝柏良,說道「謝柏良,該醒醒了。」
謝柏良頭痛欲裂,眼睛被聚光燈照的刺眼,但頭不知道為何動彈不得、雙手、雙腳被繩子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痛苦道「你是誰?為什麼綁著我,別照我,關燈關燈,幹,你是誰?放開我!」
那個女人將聚光燈的角度往下調整,謝柏良終於可以稍稍張開眼睛,適應眼前的燈光,但除了那盞燈,四周一遍黑暗,只看到那個女人模糊的身影,感到非常害怕。
那女人道「你可能已經忘了我是誰了,不過沒關係,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謝柏良用力想從椅子上掙脫,但絲毫沒有作用,驚恐道「你到底要幹嘛,放開我。」
那個女人緩緩道「人啊,一生中…總會做過一些壞事,簡單來說,今天是你的審判日,告訴我,你曾經做過什麼壞事。」
謝柏良掙扎,憤怒道「審判日,什麼審判日,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快放開我。」
除了那個女人以外,一個身影從黑暗處緩緩走向謝柏良,站在謝柏良旁邊,這個人手裡不知拿著什麼東西,盯了謝柏良一會,黑暗中謝柏良無法看清這個人的長相,但這個人用極快的速度抓著謝柏良的右手大拇指,用那個東西切斷了他的右手大拇指,謝柏良痛得大叫,但頭跟雙手雙腳都被固定住,這時候,這黑暗的房間中,只能聽到謝柏良劇痛的哭聲及吼叫,那個人盯了謝柏良一會後,又慢慢退回原來的地方。
那個女人嘆了一口氣,道「唉,他這樣對你,有他的理由,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專心想想,你曾經做過什麼壞事?說出來讓聽聽,勸你趕快回答我的問題,以免他又…」
謝柏良從痛苦中緩過來,害怕道「我說,我說,我偷錢,偷父母的錢,吸毒,酒駕,就…就這樣,」
女人道「還有呢?」
謝柏良喘著氣道「沒,沒了。」
黑暗中那個人嘆息了一聲,又緩緩走向謝柏良
謝柏良害怕極了,大叫「沒了,真的沒了,啊!還有,還有除了偷錢,還騙過錢,詐騙、詐騙,就是詐騙集團。」
那個人站在謝柏良旁邊,停了一會,搖了搖頭,不理會謝柏良的話,又抓著謝柏良的右手食指,把食指給切斷了,謝柏良又一次痛苦的尖叫,眼淚鼻涕狂流,大喊救命,女人跟那個人一動不動,靜靜地聽著謝柏良大哭大叫。等到謝柏良聲音稍小後。
那個女人嘆了口氣,用手指了指牆壁,道「這個房間在地下室,地下室牆壁都貼滿了消音棉塊,而且我們這個房子平常沒人經過,所以建議你別喊了,不會有人聽到的。你剛剛說的,他不滿意,至少不是他想聽到的,你真的認為你是因為竊盜、詐騙的事,讓我們這樣做的嗎?為了你免受皮肉之苦,我給你一個提示,你做的壞事,是國中發生的,請你回想一下,你在國中的時候做過什麼壞事。」
謝柏良痛苦道「國中?國中?沒做過什麼壞事啊…」
女人道「有的,我跟他都有看到,我跟他都是你的國中同學,我是辜少玲,他是易維揚。你應該還記得我們吧。」
謝柏良道「辜少玲、易維揚?辜少玲、易維揚?想起來了,你們…可是我,我跟妳們沒有過節,為何這樣對我,我沒惹過你們,放開我。」
啪,那個人將房間的燈打開了,房間頓時明亮起來,突如其來的明亮讓謝柏良久久無法張開眼睛,一會後,謝柏良終於漸漸地看清那一男一女。雖然已經經過了十幾年,但謝柏良對這一男一女的臉孔漸漸感到似曾相識,但很奇怪的是,這一男一女都穿著黑色的工作服,外面又披著藍色透明的雨衣,帶著醫療用的手套,謝柏良又看到房間裡擺放著一面極大的鏡子正對著自己,謝柏良看了看鏡子,發現自己頭髮跟眉毛都被剃光了,而且額頭上還纏繞著膠帶固定在椅子上,且全身赤裸,頓時感到非常害怕,顫抖著牙齒道「你是辜少玲,你是易維揚?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易維揚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謝柏良旁邊,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道「嗯,我是易維揚,你想起來了吧,我問你喔,阿祥,董嘉祥你還記得嗎?」
謝柏良看了看易維揚,終於認出老同學,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高興道「董嘉祥,誰?阿祥,好像有點印象,他也是我們同學嗎?是不是坐在你旁邊的那個有臭酸味道的臭傢伙,你提起他幹嘛?哇,真是好久不見,你為什麼穿成這樣,辜少玲也穿這樣。」
易維揚眼睛在笑,但嘴角緊閉,湊到謝柏良的耳多旁邊,輕聲細語道「你想起來了嗎?對,就是那個有奇怪味道的同學,董嘉祥,阿祥。」
辜少玲看到易維揚的舉動,皺了皺眉,往前站了一步。
易維揚眼睛的笑意突然消失,嚇道「你對阿祥做的事,還記得吧,說給我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然你的手指頭我全切了。」
謝柏良終於在易維揚手上看到那個東西,一個雪茄剪,剛剛剪斷自己手指的就是這個東西,謝柏良開始又感到害怕。
謝柏良發抖道「我、我、我…我沒有對他做…是另外兩個,那個誰,那個阿雄跟阿凱做的,我沒有…」
易維揚抹了抹臉,紅著眼眶道「阿祥阿,十幾年來,一直都沒有好起來,他的智商只有五歲,他三年前在療養院死了。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他是吃布丁噎死的,布丁是他最喜歡的東西,我每天都會買給他吃。」
謝柏良聽畢後,發抖得更厲害了,吞吞吐吐道「阿祥、阿祥不是我害的,是阿雄跟阿凱,我、我、我有叫他們不要太過分了…誰知道阿祥從學校樓頂跳下去,真的不是我害的。」
易維揚抖著腳,把玩著雪茄剪,咖咖咖的,也不理會謝柏良說什麼,自顧自道「阿祥從樓頂摔下來的時候,正好摔在我跟少玲面前,我抬頭看,看到你們三個人,你們想不到吧,我看到你們三個的頭縮回去了,還有,我看到你們在笑。」
易維揚思緒回到十幾年前
XX國中,三年二班,班上的幾個人大笑道
「哈哈哈,董嘉祥又被打了,你看他全身的鞋印,好好笑喔。」
「對阿,阿祥好臭又不洗澡,好重的霉味啊,活該被打。」
「你看那個蠢樣,易維揚,不要跟他一起坐拉,椅子拉遠點」
「易維揚,你不覺得阿祥很臭嗎?你跟老師說一下拉,來跟我坐嘛。」
董嘉祥紅著眼眶但沒有流下眼淚,低著頭靜靜地坐在易維揚的旁邊不發一語。
易維揚看了看董嘉祥的慘樣,道「你又被那三個人打了嗎?」
董嘉祥低著頭不說話
易維揚氣憤道「你怎麼不跟老師說?」
董嘉祥抬起頭道「張金樹老師說謝柏良是校董的兒子,校長也得聽謝柏良父母的話,叫我不要惹他們,叫我離他們遠點。但是…我已經離他們很遠了。」
易維揚年紀小,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拍拍董嘉祥的肩膀道「以後你離他們遠點吧,再遠一點。」
董嘉祥家裡貧困,一家三人窩居在一個租金最便宜的套房內,家裡的物品都有濃重的發霉味,這個發霉味沾在身上,怎麼洗都洗不掉,董爸爸幾年前在工廠發生了意外,失去了兩條手臂,也失去了工作能力,倚靠著政府微薄的補助過日子,董媽媽一人打著零工,維持著最起碼的生計,董嘉祥沒有錢買早餐,董媽媽每天都去附近的便利商店索討過期的麵包給董嘉祥果腹,但也不是經常有,便利商店的工作人員漸漸地也感到不耐煩,所以董嘉祥早餐有一頓沒一頓的,身體很是矮小瘦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董嘉祥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學校中午的營養午餐時間,這是因為那是他每天可以吃到最多東西的時候,但那三人都會故意把董嘉祥的午餐打翻,說董嘉祥媽媽的錢是臭的,而且經常遲繳,還敢吃什麼營養午餐,使董嘉祥只能撿地上的東西吃,班上同學見到那三個人欺負董嘉祥,也發出笑聲,董嘉祥在廁所大便,那三人就朝廁所裡面潑水,董嘉祥在午休,那三人可以把他叫出去痛打一頓,讓原本舊舊黃黃的衣服又多了很多鞋印,董嘉祥喝的水壺被那三人裝了尿液,座位跟抽屜會被那三人放圖釘、強力膠。
董嘉祥家裡窮,是董嘉祥告訴易維揚的,但那三人每天欺侮董嘉祥,卻都發生在易維揚的眼前。
易維揚年紀小,性格極是怯懦膽小,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易維揚對董嘉祥的遭遇,有著深深的同情,也有著深深的無力,他經常覺得社會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沒人幫忙。每次董嘉祥被欺負的時候,易維揚都想著誰過去幫幫忙,但卻又遠遠地躲著。
班上當時也有一個壞同學,叫做宋文欽,打架、翹課、抽菸樣樣都來,但跟那三人不是一夥的,宋文欽打架都是一個人打好幾個,獨來獨往,但易維揚有一次放學的時候,看到宋文欽在打董嘉祥,對宋文欽的凶狠模樣,及董嘉祥哭哭啼啼的神情,始終難以忘懷,認為宋文欽跟那三個人都是壞人,但不管是三個人在欺負董嘉祥,或是宋文欽在欺負董嘉祥,易維揚依然還是永遠地躲著,不敢出去維護,生怕自己也被打,所以易維揚很痛恨這四個人。
「以後你離他們遠點吧。」
這句話變成易維揚最常說的話,這句話也是易維揚所能做到的最大安慰。
國三要畢業的前幾天,易維揚總覺得說不出的不安。
那天,董嘉祥又被那三人叫去學校頂樓,那三人照例嘲笑董嘉祥一番,隨意的踢踹、搧耳光,不知為何,平常像羔羊一樣永不還手的董嘉祥,突然來了一股狠勁,衝向顏勝雄,揮拳跟顏勝雄扭打,嘴巴大喊著「幹你娘,臭機八,打死你,打死你」,另外兩人對董嘉祥突如起來的反抗愣了一下,也衝過去幫顏勝雄打董嘉祥,就這樣董嘉祥一個瘦弱的身體對著三個惡煞,董嘉祥很快被打到在地,嘴角流血全身傷痕動彈不得,但嘴裡還是咒罵著。
那三人也是灰頭土臉,謝柏良摸摸自己臉,越摸越痛,越摸越火辣,越想越怒,想說這個學校是我爸出錢蓋的,校長也是我爸請來的,連老師都不敢管我,眼前這個臭蟲居然敢打我,怎麼能讓這麼低賤的人傷害我的臉,想到這裡,謝柏良開始猛踹顏勝雄及郭振凱的屁股,恫嚇他們把董嘉祥丟下樓,否則他就把他們丟下去,那二人平常就對謝柏良唯命是從,就這樣…董嘉祥被那三人從四樓高的屋頂丟下樓,董嘉祥的身體落在學校儲物室鐵皮屋頂,發出一聲巨響,再從旁摔落在旁邊的地上,當時易維揚與辜少玲就在儲物室旁,親眼看到董嘉祥摔在地上,流了一地血,一動也不動,抬頭看屋頂,只見那三人的臉孔,那三個人的張大嘴巴彷彿在笑…
董嘉祥雖然最後救回來了,但因腦部遭到重創,導致董嘉祥的智商只有五六歲,終生在療養院度過。
謝柏良眼神閃躲,發抖道「阿祥,阿祥…他是被阿雄跟阿凱推下樓的,不是我推的,我還有阻止他們。」
易維揚從往事回神,沒聽清謝柏良說什麼,眨眼疑惑問道「你說什麼?」
謝柏良道「我說,阿祥是被阿雄跟阿凱推下樓的,不關我的事。」
易維揚喀喀喀的把弄著雪茄剪,道「剛剛辜少玲已經說了,今天是你的審判日,因為你又說謊了,所以…」
易維揚猛然起身,抓著謝柏良的右手,將謝柏良的右手中指給切斷了,謝柏良再一次的痛苦哀號,要不是全身都被固定住,他一定會在地上打滾。
辜少玲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維揚,屋頂的事…阿雄跟阿凱都已經說了,你又何必這樣,你就給他一個痛快吧。」
「不行,我要他親口說。」易維揚冷冷道
辜少玲只想趕快辦完這件事,直接道「謝柏良,我勸你說實話,阿雄跟阿凱都說是你把他們暴打一頓,說要董嘉祥死,命令他們把阿祥丟下樓的,你死到臨頭還要說謊嗎?」
謝柏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道「我承認,我,我去自首,我去自首,我錯了,我錯了,我當時也是太氣了,我很後悔,我現在就去自首,我現在去自首,我去坐牢好不好。」
易維揚不理會謝柏良的求饒,道「你終於肯承認拉,嗯…你知道嗎,張金樹那個老傢伙,最為可恨,董嘉祥每次去找他幫忙,他都不肯幫忙,說你爸爸是校董,你媽媽認識議員什麼的,後來董嘉祥被你們丟下樓後,他又一味地掩蓋,他應收了你爸不少錢吧,後來變成校長不是嗎?警察來問話的時候,他完全不提董嘉祥被你們欺侮的事,反而說是董嘉祥自己貪玩失足墜樓,老師不保護學生,反而害學生,所以我對他的處罰特別狠,這樣才可以洗淨他的罪。」
易維揚說完後,快步走向房間外面,拿了一台筆電進來,打開螢幕撥放了一個影片,道「你看,你看。你快看。」
只見影片中張金樹一樣在這個房間醒來,一樣疑惑的喊叫,辜少玲要他承認做過什麼壞事的情節,一一上演,但不同的是,易維揚把辜少玲叫出去,要他等等再進來,之後張金樹否認做過任何錯事的時候,易維揚是直接走向他,把張金樹右手的五根手指頭全部切斷,張金樹哭爹喊娘的痛昏了過去,張金樹昏厥後,易維揚再用水將他潑醒,再繼續切左手的五根手指頭,影片中的張金樹哀號持續了好久好久,終於又暈過去了,謝柏良看到這段後,竟也嚇得昏過去了。
易維揚按了暫停,一樣用水澆醒謝柏良。
一會後,謝柏良醒了過來
易維揚又按了繼續鍵,道「看阿,你還沒看完呢。」
謝柏良大喊道「我不要看,求你放過我」
易維揚並不理會繼續撥放著,只見影片中張金樹是如何老實的交代,如何的向謝柏良父親索賄,收了多少錢,如何的掩蓋真相,如何的姑息你們三人欺侮董嘉祥,最後一樣求饒時,話還沒說完,就被易維揚開槍一槍爆頭,一槍打心臟。
這時候謝柏良才看到易維揚握著一柄裝有滅音器的手槍,已經嚇到不能說話。
易維揚緩緩地將滅音器轉下,並將消音器拆掉,道「這個房間有隔音,所以我不怕槍聲傳出去,但是開槍的巨響,一直讓我回想起董嘉祥摔在鐵皮屋的聲音,我不忍心再聽到那個聲音,所以殺阿雄、阿凱,還有張金樹那個老王八的時候,我都用消音器,但你是始作俑者,我想讓你在生命中的最後,聽聽那個巨響,聽聽那個我聽到的巨響,所以我把滅音器拆了,嗯…你應該也不在乎有沒有滅音器了。」
易維揚頓了頓,輕聲道,「因為你當時年紀還小,罪不像張金樹那樣重,所以我不會像罰張金樹那樣罰你,只給你斷了三根手指,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有遺言嗎?」
謝柏良恐懼的吼道「我爸認識很多警察,你殺了我,他一定會抓你的,你放了我,我叫我爸給你很多錢,很多很多…」
碰、碰二聲巨響,謝柏良話沒說完就被易維揚兩槍打死。
易維揚站了一會,從口袋裡拿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看了許久,流著淚向辜少玲道「為什麼…他們不提董嘉祥,為什麼都不祈求董嘉祥的原諒,如果他們求董嘉祥,真心的後悔,我不會這樣做的,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辜少玲走過來緊緊擁抱著易維揚,道「董嘉祥會希望你這樣做嗎?」
易維揚將辜少玲輕輕地推開,繼續翻著那本小冊子,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道「會的會的,絕對會的,他最後不是奮力反抗嗎?」
易維揚自言自語道「還剩一個,喔,不,還剩兩個,還剩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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