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霓裳驚鴻舞 - 第九章 - 一別經年

顧凌霄回到房間時已不見心月的身影，宋惟卿披衣坐在桌前，錢袋擱在一旁，正點著案上的錢裡的錢。凌霄瞥了眼桌面，惟卿做好的兩盒糯米藕只剩下一盒。

凌霄問道：「你送了一盒給心月？」

銅錢在木桌上滑動發出聲音，惟卿沒有抬頭：「有什麼問題嗎？」

凌霄拿起一塊糯米藕，蹬掉烏靴蹲到床上，悶悶道：「我以為你是要做給我吃的……」

惟卿停下動作抬起頭，道：「是啊，做給你吃的，這不還有一盒嗎？」

凌霄：「……」看著桌上的銀子，他轉移話題：「你這些是要給樓主的吧。」

惟卿點頭，將數好的錢收回袋中，銅錢相撞，叮噹作響，他道：「明日我們便走，人家白給我們住了好幾天，總要給點報酬的。」

凌霄兩三口將糯米藕塞進嘴裡，拉過披在床頭的外衣，伸手掏了幾把，翻出一個錢袋，遞給惟卿，道：「我也出一些。」

惟卿笑著將凌霄的手推回，道：「這次我出。況且……」他望向放在一旁的玉簫：「若我沒猜錯，這些，都是我應該給的。」

「什麼意思？」凌霄朝惟卿傾過身去：「樓主真是你認識的人？」

「嗯，」惟卿道：「明日我要去確認一下。」

懷瑾指尖摩挲著方桌上的牌位，突然被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她道：「進來吧。」

房門打開，心月領著宋惟卿和顧凌霄走了進來。懷瑾對心月使了個眼色，她便會意，退了下去。

懷瑾迎上前，道：「二位這幾日住得如何？宋公子的身體可還好？」

宋惟卿微微欠身，道：「多謝樓主，我的病已痊癒，我們今日便要離開。這幾日樓主的款待，不知如何答謝，這邊是我們的一點微薄心意，還請樓主笑納。」

懷瑾輕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客氣，我不收這些的。」

惟卿道：「這怎能行。」

懷瑾道：「若公子想給謝禮，也可以透過其他方式，不一定要給錢的。」

惟卿問道：「那請問樓主想要我們如何報答？」

懷瑾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氣，道：「可否請公子為我奏一曲？」

惟卿愣了一下，心道：「沒想到都不用我開口，難不成她也察覺到了？」旋即道：「當然，樂意之至。您想聽什麼曲子？」

懷瑾緩緩抬眸，眼神落在惟卿身上：「思離人。」

宋惟卿端坐椅上，手執一把玉簫，簫聲幽幽，如一旁香爐中娉娉裊裊升起的輕煙，純麗似涓涓清月。

懷瑾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簫聲揪著她泛黃的記憶，穿越歲月，勾勒出已模糊的舊顏。

一家三口坐於步簷下，熟悉的曲調，伴著廊外潺潺細雨。

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多年來一直被壓抑著的思念，終於化做淚水，湧出她那略顯蒼涼的雙眸。

惟卿停止吹奏，站起身來，走到懷瑾身邊。

懷瑾抬起淚涔涔的眼睫，一把攥住惟卿手腕，彷彿只要一鬆，眼前這位青年便會雲消霧散。

懷瑾的聲音顫抖著：「扶華，是妳……」

「果然，」惟卿嗓音沙啞：「果然是您嗎？」

懷瑾哽咽道：「阿卿……你……你還記得我？」

「當然，」惟卿拉著懷瑾的手，在她面前跪下身，眼眶發紅：「我怎會忘記您！扶瑾阿姨！」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懷瑾緊攥著惟卿的手，淚珠一顆顆下落：「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可你們總是一點音訊都沒有。」

懷瑾發顫的手上移，捧住惟卿那張清癯的面龐，道：「竟然還能再著你，你阿娘可好？」

惟卿道：「很好，我拜了一位師父，他是我和阿娘的救命恩人，現下都住在師父那裡。」

「那就好。」懷瑾鬆了口氣，道：「對了，你們是進京趕考的吧，要不就都在這兒住下？」

惟卿道：「可以嗎？會不會給阿姨添麻煩？」

「怎會麻煩。」懷瑾為惟卿理了理散亂髮絲，道：「而且也快過年了，分別了這麼久，剛好可以一起慶祝。」

惟卿點點頭。

懷瑾以袖拭淚，稍稍平復心情，才發覺惟卿仍跪著，連忙道：「哎呀，快起來，別一直跪著。」

惟卿站起身，腳步不穩，凌霄趕忙上前扶住。

惟卿拉住凌霄手臂，對懷瑾道：「這位是我師弟。」

凌霄不知不覺挺起身子，道：「阿……阿姨好！」

「這麼緊張做甚？」惟卿笑著拍了凌霄一下。

懷瑾欣慰地道：「你們師兄弟二人感情真好。」

「最後一次見到你時，你才這麼高。」懷瑾在大腿中段比了一下，她認真端詳著惟卿：「沒想到你都這麼大了，跟你爹年輕那會兒真像。」

「不過怎麼這麼瘦啊，」懷瑾將手搭在惟卿肩上，嘆了口氣：「身體還不好。這幾日給你做雞湯補補。」

惟卿笑道：「那就多謝阿姨了。不過……」他斂了笑意，又問道：「您為何要經營這間酒樓？」

「說來話長。」懷瑾輕嘆，攜了惟卿和凌霄的手，將他們往門口帶：「邊走邊說，順便帶你們參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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