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相擁 - 〔058〕2123-11-09 23:19.h264

頭髮凌亂、滿臉鬍渣、手臂上千瘡百孔，渾身酒氣的男子，在儀器規律的嗶嗶聲中睜開了眼睛。

「……喂！喂……咳咳咳……咳！這是……哪裡？」

男子從實驗床上彈了起來。說是床，其實那不過是一張不鏽鋼製的長桌，男子也並沒有真的起身成功，因為他的手和腳皆被束帶牢牢固定在了桌上。

「醒了？早安。」

「你是……南椽巳？喂！這是哪？我老婆呢？」

椽巳抬下巴朝角落手術床的方向點了點。女子面色蒼白、雙眼無神，正仰望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嘴裡唸唸有詞。

「林文芳！喂！」

「小聲一點。」椽巳拿起一條濕毛巾朝他走近，「現在很晚了。」

「我操你媽啊！這哪？你是咧創啥潲？！」

不帶一絲猶豫，椽巳將毛巾用力按進了男子的嘴裡，他粗魯的動作使男子尚能扭動的手腳大幅度地掙扎，儘管那樣換來的只是束帶更加無情的緊咬。

男子面部潮紅，死命用喉腔發出反抗的支吾聲。椽巳一句話也沒回，他默默退後了幾步，試圖找到一個最完美的角度來欣賞眼前場景。

「哈哈……」男子用盡全力想掙脫禁錮的模樣，讓椽巳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邊笑邊走回長桌旁，優雅地鼓搗起桌邊小檯子上的針筒和藥劑。

「唔！嗚……唔唔！」

「等你想好好溝通的時候我就會讓你說話了，稍等一下吧。」將針管排氣完成後，椽巳側著臉看向男子，「來點鎮靜劑？」

男子拼命搖頭，但並未停止那徒勞的罵罵咧咧，於是椽巳慢條斯理地夾起酒精棉球，朝男子滿布注射痕跡的臂膀塗了塗。

「有什麼好拒絕的？你又不怕打針。」話語落下的瞬間針頭便扎進了男子的皮膚裡，「像阿姨那樣多好啊，安安靜靜的。」

無用的掙扎持續了十幾分鐘，等到長桌那總算沒聲音了，椽巳才放下手邊的文書工作，走回虛弱的男子身旁。

他把毛巾從男子嘴裡夾出，連同夾子一齊丟進了不遠處的消毒桶裡。

「來吧，配合一點，回答我一些問題。」椽巳按下原子筆，「你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嗎？」

「……」

「給點提示，我帶去你家的伴手禮是萬聖節特別款的氣泡酒。」

「……十一月……二號……」

「嗯哼。」椽巳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我們還一起吃東西、看了電視吧？吃了什麼？看了什麼節目？」

「你到底……想做什麼……」

「回答。」

「……吃了薑母鴨，看綜藝節目……誰知道那是什麼，我沒在看……」

問到這，椽巳彎腰從放滿針具器皿的檯子最下層拿起一個陳舊的面罩。

「上週有個包裹寄去了家裡吧？收到什麼？信上寫著什麼內容？」

「……手指頭，人的手指……嘔……信我沒看，我老婆撕掉了……你他媽不要跟我說那是你寄……咳咳……」

得到答案後，椽巳的心跳越來越快，他迅速做了些筆記，繼續問：「還記得上個月我告訴你的好消息嗎？有關於投資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投資？咳……股票的……」

「沒錯，記得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嗎？」

「你說……」

第三個字還沒到嘴邊，紅黑色的液體率先湧了出來。男子面部猙獰，發出了刺耳的嘶吼聲，椽巳立刻將隔音面罩扣到他的臉上，接著把折疊長桌的上半部升高，好讓男子不被自己吐的血嗆死。

看著眼前的實驗對象兩眼翻白，因為從未體驗過的劇烈痛楚而瘋狂扭動、喊叫，甚至連鼻血都流出來了的樣子，明明是期待已久的美好畫面，這回椽巳卻笑不太出來。

幫暫時昏過去的男子打好點滴針後，他將目光投向角落手術床上的女子。在這坪數不大的研究室裡，她不可能沒聽見方才的動靜，然而即使自己的丈夫迸出了那麼悽慘的哀嚎，林文芳仍聞風不動地躺在那，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阿姨，妳聽得到我說話吧？」

「……」

「還記得稍早我跟妳說了什麼嗎？」

依舊雙目失焦的女子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點了點頭。

「那好，妳可以開始了。」

林文芳無力地張開乾裂的嘴唇：「是他……他說要那麼做的……」

「誰？叔叔嗎？」

「是……椹伶……」

椽巳沉下臉：「妳在說謊。」

「我沒有說謊。」女子眼中爬滿血絲，「他說……我們可以這樣做……只要我們放棄……」

「放棄什麼？」

「……」

後方，反覆被痛醒的男人手腳並用地死命撞擊著鋼桌，發出惱人的碰撞聲和呻吟。椽巳無視了那一切，緊盯著女子，他再次問道：「放棄什麼。」

「那不是我的主意……」林文芳終於流下了眼淚，「從頭到尾都不是……我沒有……沒有想要傷害你們……」

「我們？」

「嗚……嗚嗚……」

「只要老實說，我會考慮把妳留下，畢竟妳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

林文芳聲淚俱下：「……是他，我老公他說，你家很有錢，打算綁架你，跟你家人要贖金……」

椽巳雙眼驟睜。

「是他提議的……我沒有……嗚……」

「……言椹伶知道這件事？」

「他偷聽到了……嗚嗚……他跳出來跟他爸爸吵了一架，我老公說除非他拿出錢來……」

「妳在編故事嗎？我從沒聽他說過這件事。」

林文芳一邊擤鼻一邊搖頭：「我沒有！這是真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跟你說！但我老公要他至少籌到十五萬，他說他會想辦法的……我以為他會去打工之類的……結果……」

「……」

「他告訴我們有個機構在找志願者，去參加一場實驗就可以拿到一筆錢，我老公就……」

「就把你們兒子給賣了。」

「我不知道是那樣的！我以為他能回來的……」

「妳以為？」椽巳緊握的拳頭像是要滲出血來，「他知道自己回不來了，才拜託妳轉交信給我，妳現在跟我說妳以為他能回來？」

「不是……」

「喔，又是妳老公說了什麼嗎？說有錢能買安非他命就好，反正兒子有跟沒有一樣，少了張嘴吃飯輕鬆多了？」

「嗚……嗚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椽巳努力壓制住因怒火而顫抖的手，「反正連把自己養大的爸媽都能殺了，一個沒感情基礎的孩子又算什麼呢？」

「我沒有！我……那是他……」

「嗯，是妳老公的主意對吧？妳什麼都沒做，妳也是受害者。」

林文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拚盡全力點著頭：「求求你……我什麼都會配合的，要我幫你殺了言陞也行，救救我吧……」

迴盪在這小小空間裡的嗚咽聲、嗶嗶聲、喘氣聲，所有聲音都令椽巳覺得作嘔。他強忍著反胃感，從口袋裡掏出一只藥瓶和滴管，示意女子張嘴後他扭開瓶子，擠了幾滴下去，並在女子做出反應前抬手摀住了她的口。

好不容易適應了喉嚨深處擴散出的濃濃苦味，林文芳激動地問道：「這是什麼？！」

「硫噴妥鈉。」椽巳沒打算解釋更多，他把藥瓶收好，邁步走向那死魚般一動也不動的男子：「叔叔，又輪到你了。」

本就因過量吸食毒品而面容憔悴的言陞，此刻已然變得狼狽不堪，整張臉被汗水、淚水、鼻涕和鼻血給弄髒。椽巳扯掉他剛剛硬裝上的隔音面罩，衝他笑了笑。

「來聊聊天吧，阿姨跟我說了很多小秘密唷。」

「……」

「嗯？你說什麼？」注意到男子微微牽動的嘴角，椽巳靠近了點。「你問我想要什麼？哈哈，這麼親切啊？」

秉持著人家對我親切，我總也得親切回去的道義精神，椽巳抽了張紙巾幫言陞擦了擦臉，好讓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但你是真的想知道嗎？」椽巳問。

考慮到空調溫度開得比平常更低，他架起烤燈防止虛弱男子的體溫流失，並自顧自安靜地研究起從手術室要來的強效麻醉膏。

實驗失敗了。在這對男女『休眠』的一週內，他自認已經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做過一遍了，卻仍然沒得到期望的結果。機會只剩下最後一次，為了讓這次機會的成功率更高一些，他需要新的做法。

「我接下來打算把你的內臟取出來，做個別保存。你去過肉類屠宰場嗎？總之就跟那裡的流程差不多，只是用途不同。」椽巳的語氣如同在跟校外教學時被請上台參與活動的小學生講話一般，和藹可親。「我想用你的身體組織來製造藥物，這樣有回答到你的問題嗎？」

「你是在開玩笑吧……」男人止不住地發抖著，但此段發言的荒謬程度讓他緊握了一絲這或許是玩笑話的可能。「做藥……給誰用？言……言椹伶嗎？」

「……」

「所以他還活著對吧？！既然這樣，你更不該做這種事啊！我們可是他的父母欸！搞什麼東西嘛！你難道真的認為他是被我們賣掉才來這裡的嗎？不要聽那個潑婦的胡言亂語……你需要什麼可以直接說一聲，何必動粗……咳！」

男人邊狡辯，邊被自己口中的血水嗆到的難堪模樣，使椽巳得以心滿意足地對他的言論充耳不聞。但男人沒有就此放棄。

「你說要用我的身體組織，可以啊！我很樂意……咳咳……那沒必要解剖還是什麼的對吧？不用大費周章，我很願意幫忙……」

「但我不願意呀。」

「咦……」

椽巳冷冽的目光與揚起的唇角彷彿不受同一個大腦管轄，言陞無論依靠視覺或聽覺都沒辦法正確解讀眼前所聞所見。

「不只兒子，你還殺了自己的岳父岳母。」椽巳道，「沒印象了吧？那天喝醉後你自己說了些什麼。但我可不會忘。」

「……你說啥鬼話啊？！」

「對我來說，死亡是最便宜你的一條路，但我也實在沒有那個閒工夫再花心力把你們養在這裡。」忽略了男人再度開始的咒罵，「不瞞你說，實際上你已經在這裡住滿一個星期了，阿姨我會再讓她多住兩天，你就先這樣吧。」

「幹！操你媽！言椹伶呢？你叫那個小兔崽子出來啊！是不是他跟你撒了什麼謊才讓你幹這種事的？！你叫他過來，我要他跟你解釋！」

「老公……你不要再說了……」連一旁遲遲不願出聲的女人都聽不下去了，發出了微弱的悲鳴。

而男人顧著怒吼叫囂，一字一句地將自己的骨肉形容得豬狗不如。就彷彿這樣的宣洩能夠讓眼前這位『小朋友』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的青梅竹馬是個如何沒用的雜種；就彷彿這些汙言穢語，能讓他奪回自己生命的主宰權。

終於，椽巳再也聽不到那一句句的謾罵，他的五官好似停止了運作，僅剩手掌留有知覺。他把原先研究到一半的麻醉膏丟向實驗室另一頭的角落、戴上手套和口罩，並拿起了手術刀。

「等等……你等一下！」

椽巳舉刀劃爛了男人身上的衣物，他沒有控制力道，每一刀劃破的都不只是外衣。抬手、劃下、抬手、劃下，動作重複了好幾次，血光四濺，男人也因疼痛難忍發出了淒慘的嚎叫。

「你聽我說啊……啊啊啊！」

確認每一寸包在言陞皮膚外的布料都落地後，椽巳稍微恢復了理智，看著眼前的場景，他一語不發，似乎在沉思著什麼。直到男人氣若游絲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生一個……」

雖然對內容一點都不好奇，但他重新打開來的感官還是無視本人的意願，清楚接收到了男人說的話。

你真的很喜歡他是吧……那就再生一個給你啊……

你不是科學家之類的嗎？就算那婊子沒辦法懷孕了，也可以用我們的基因複製一個出來啊……完全可以對吧？

饒了我們……你想要幾個我們就生幾個給你嘛。他不就是我們的精子卵子配出來的東西嗎？男生不好的話，儘管拿我們的細胞去配個女兒也行啊！

他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對待我們的吧？

再次醒來時，林文芳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的眼耳口鼻及手腳還在不在。

空氣裡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後方有像是在清洗什麼金屬器具的流水聲，那台用來檢測心律的儀器被移到了自己的手術床旁。

嘴裡還殘留著昏過去前被青年強制灌入口中的藥水苦味，看來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手腳未被束縛住，於是她稍稍撐起身子，往那個男人先前躺著的方向看去。

只見滿地狼藉，不銹鋼桌周圍的地板上淌滿血水和一些難以名狀的，類似人體組織的東西。鋼桌上，言陞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白布蓋著的物體，能從輪廓猜出那是些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就在這時，清洗完雙手的南椽巳，重新踏入了她視線所及的範圍內。

「那個……他，死了嗎？」

青年身上穿著的白袍幾乎整件皆被鮮血給染紅，他沒有回答，而是拋出了新的問題：「把信交給你的時候，他還說了什麼？」

「椹伶嗎……他……」林文芳不敢追問或忤逆，只得乖乖回想，然而就算絞盡腦汁，她也實在想不起來，因為當時的自己處在難熬的戒斷症狀中，她只記得男孩把紙條塞進自己手裡，然後靠過來小聲說了一些話。

「想不起來嗎？」

「……」

「頭會痛嗎？」

「……全身上下都很痛。」女人的聲音微微抖動著，深怕哪句話說錯了，自己也會落得跟丈夫一樣的下場。可緣由不明地，此刻的自己似乎失去了說謊的能力，她試圖找藉口來搪塞自己不記得的原因，卻毫無辦法。

「妳是真的想不起來，還是想隱瞞什麼。」

「我沒有！是真的……我……他那時確實有說話，但我身體太不舒服了，所以沒聽進去，我很努力想了，實在想不到……」

「不舒服？」

「……那時……在戒斷。」

「這樣啊。」

椽巳看著那張與記憶裡的少年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容，即使因為毒品和酒精的侵蝕，雙頰已然凹陷，皮膚也出現了病變，還是能從眉眼之間認出她的確就是生下了那孩子的女人。

「跟我聊聊吧。」椽巳拉了張椅子坐到她旁邊，「叔叔說的那件事，既然妳表明了自己也是受害者，那就把他供出來吧，所有真相。」

事到如今，那件事還重要嗎？林文芳費了好大勁才沒讓這句話脫口而出，她艱難地吞下仍帶著苦味的唾液，說道：「那是……我們當時繳不出房租了，他說爸媽一定只是在賭氣，如果能好好談一定會讓我們搬回去住的。小孩畢竟也需要父母在身邊……」女人邊說，邊偷偷觀察著青年的表情，眼下自己已經找不到任何退路了，沒有編造謊言的力氣，至少可以選擇要說哪些實話。「剛好那時里長舉辦了登山健行活動，言陞要求我幫忙報名，然後……他不知去哪偷了兩個睡袋來送給我爸媽，說是想表達誠意。」

「……」

「我只是照做而已……他說由他來跟爸媽溝通，還向我保證一切都會順利的……結果，嗚……」

「結果？」

淚水再次從女人的眼眶滑出，她怯怯地道：「結果……爸媽其實從頭到尾都不打算和我們溝通，最後之所以上山，只是因為我擅自替他們報名了，為了不造成里長的困擾才勉強參加的。」

「你們也一起嗎？」

「沒有，我們是自己租車偷偷跟在後面……」講到這裡，林文芳突然打住了，她的眉頭緊皺，嘴唇快速顫動著，像是拚了命在向自己下達什麼指令。

坐在椅子上的椽巳沒有催促，他能從女人的反應猜到接下來的故事，這也成功使他為了那張臉蛋而動搖的決心再次穩定下來。

「在車上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問。

「老公……嗚嗚嗚……救救我……」

「他已經死了。」椽巳道，言詞間毫無情緒波動。「妳就說吧。」

「是他……嗚……是我老公幫我打的針，總之我陷入了神智不清的狀態，等我回過神來，已經和他一起站在懸崖邊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我怎麼能夠……」

「妳拒絕了嗎。」

「……什麼？」

「他要幫妳注射毒品的時候，妳拒絕了嗎！」椽巳提高了音量，「妳現在是想告訴我，妳壓根沒猜到自己老公想做什麼，在他拉著妳找到生養妳的父母的時候，妳沒有辨別是非對錯的能力，所以即便當下妳也伸手把兩個老人推下懸崖了，這件事跟妳還是一點關係都沒有，是這樣嗎？！」

林文芳大叫了起來，她的手腳開始掙扎，然而椽巳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壓制住了她的行動，動作大得整張實驗床都發出了抗議般的吱嘎聲。

「我不要！我沒有！嗚嗚嗚……老公……老公！」女人歇斯底里地鬧著，「為什麼……我明明什麼錯都沒有！我生在這種家庭，遇到這種男人，我還有什麼選擇？！言陞！你給我滾出來啊！老公！吸毒又怎麼了？！只有在打針之後我才能找回自己啊……你為什麼不懂？你為什麼不懂！你走開！」

經歷了一番纏鬥，椽巳終於順利將女人的雙手雙腳牢牢固定在床沿，他把沾滿了髒血的袍子脫下，粗魯地丟到一旁的地上。

「從一開始……就不該生那個孩子……」

椽巳一怔。

「都是從懷孕開始的，被強姦也就算了……都是我自己造的孽……但孩子本來可以不生的……是那兩個老人……要不是他們堅持……」女人失神的雙眼直視著天花板，嘴裡不停地呢喃。「就該流產流掉的……我沒錢去打小孩……早知道這樣就給言陞揍一揍了……為什麼沒流掉呢？」

「喂。」

「生完他身體變得更糟了……這可是我的人生啊……生了個什麼東西啊，連爹娘都不認……這種孩子是生來幹什麼啊……」

「喂！」

「沒有生下他，現在我就不會在這裡了……是啊……都是他害的，我真的好恨啊，臭小子，那個該死的賤東西……」

「妳給我閉嘴！」椽巳一把掐住了女人的頸子，手腳皆無法反抗，林文芳只能發出嘶啞的喀喀聲，布滿血絲的眼球逐漸翻白。

「他跟妳可不一樣！妳非但不了解，甚至還親手摧毀了他所珍視的、愛著的世界。妳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什麼悲慘的鬼樣子我不在乎，但把過錯全部推到自己無辜的兒子身上，我活到現在還真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椽巳鬆手，確認女人把這些話都聽完了，便在她的猛咳聲中再次伸手扼住她，「妳覺得我把妳留到現在是為了什麼？要不要猜猜看？妳還懂得怎麼思考嗎？在你們為了彼此的骯髒人生，把兩條好端端的生命給毀滅之前；在你們為了買毒品，把什麼罪都沒有的兒子給賣掉之前，哪怕幾秒也好，妳思考過了嗎？！」

「咕……呃……」

看著那張帶有熟悉影子的面孔逐漸失去血色，椽巳的心徹底地碎掉了。

這真的是最後了，在這地球上僅存的、還呼吸著的、擁有你身上也擁有的基因的，無比貴重的存在。

我本應用一生去感謝的，將你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人，最終卻以如此狼狽的姿態葬送在我的手裡。

我終究還是把自己活成了最不堪的樣子，終究還是替你完成了你聲稱自己做不來的事，終究還是走入了你警告我不要走入的，玉石俱焚的局面。

「……」

嗶────

鬆手後，刺耳的拉長音，伴隨著監測儀上的筆直無情地插進了他的耳裡。痛得他雙膝一軟，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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