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犢情深 - 《郵包》

「奶奶，妳真的記清楚了？還是我跟妳再說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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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婦拴著手杖，一步一挪地走到便利商店的櫃台前。

「小姐，我孫女寄了包裹給我，她教我到這兒領取的。」老婦將手杖倚在櫃台旁，慢慢從布袋裡摸出一部專門設計給老人使用的智能手機。她滿是皺紋的手微顫著，那鈍鈍的指頭一下接著一下地按動介面。

我手上拿著兩瓶汽水，有點無奈地看著前面動作彷彿放慢一百倍的老人。店員以抱歉的眼神向我頷首，我搖搖頭，慶幸著自己沒在趕時間。

老婦又從布袋中掏出一副老花眼鏡，有點不好意思地望向我：「對不起對不起，我很快便按到的了……」

我放下手中汽水，湊前看了看屏幕後，忍不住問：「阿嬤，不如我幫妳弄吧？」

老婦低頭看了看手機，又望了望我，沒怎麼猶豫便將手機遞來。她蒼老的臉上掛著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事。」我迅速地幫她調出相關的收貨通知，可是只找到兩個，一個是取貨通知，一個是已取貨通知，而且日期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了。

「這個……阿嬤，妳是不是記錯了……」我將手機螢幕轉向面前的老婦，還未說完，便被剛從貨倉走出來的中年店長打斷。

「阿嬤，我幫妳吧！」男子走上前，領著老婦走到後方窗邊的座位去，還不忘向我說了聲抱歉。

我有點疑惑地看著那名店長，再看看那個外表行動似乎已有八十多歲的老人。不過既然已沒我的事，便提著東西離去。

※

半個月後，又是一個星期四。我再次來到這間便利店買零食。然後，又一次遇上那個老婦。

十分神奇地，她又是來領取包裹的。

這回店員很快便找來店長，那個老婦也再次被對方帶到後面那列位子上。

「經常要一個老阿嬤親自來左提右拎的，難道寄郵包給她的人不懂直寄上門嗎？若是她兒女孫女寄東西的，還真不是東西啦！」將手上零食堆到收銀台去，我忍不住跟店員吐槽。

「唉，大哥，不是這樣的。」店員以憐憫的眼神看向老婦的位置，向我娓娓道出對方的故事。

這個老婦一直都住在這個舊區的老公寓中。

二十多年前，她兒子與兒媳婦結婚不久，便誕下一個女兒。那時年輕一輩闖事業，這個孫女自小便由自己的奶奶拉扯長大，兩人關係親厚得很。這兒的老街坊都記得，每天早上與傍晚，總會看到奶奶蒼老的大手牽著小孫女稚嫩的小手，走過馬路旁的小吃店，在老榕樹下嚇飛那群正在啄食的小麻雀，一老一幼的笑聲，總是從街頭溜至巷尾，直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老公寓的大鐵門後。

後來小孫女長大了，升學了，終於要離開老公寓了。雖然小孫女鬆開了最親愛的奶奶的手，可是每逢學校假期，這兒的街坊總能看到一個女孩頂著笑容，跟附近老街坊打過招呼後，便跑到老公寓去。寒假與暑假之際，小孫女又會變回這兒的街坊，用自己的柔嫩手掌，牽著奶奶滿是皺紋卻變小了的手掌，從那邊的街頭，走到另一邊的巷尾。路上，總是溢著說不盡的笑語。

奶奶的智能手機是孫女給她買的，也是孫女手把手教會她如何使用。至於怎樣到便利商店提領郵包，也是孫女在電話那頭一點一點地教會她的。孫女再三確定奶奶真的學會後，便笑著說會寄一個驚喜給她。

隔了兩天，奶奶成功提領到那郵包，滿心歡喜地聯絡孫女。她心中想著，總算可向孫女炫耀炫耀一下自己記性不壞，寶貝孫女教過的，她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的孫女沒有接電話。她有點失落，不過沒關係，晚一點再打便好。反正她一個老人家，空閒時間多的是。

沒過一陣子，她卻接到兒子的電話。

兒子在電話那頭哭著告訴她，那個她最疼愛的，那個小小的乖巧的小孫女，剛剛被一個醉駕者撞死。

她不相信，孫女明明才寄了個驚喜給她，明明等著自己的電話，怎會突然不在啊？她的寶貝孫女，絕對不會一聲不響地拋下自己。

自那天起，奶奶的記憶便一直停留在要到便利商店取郵包的那個星期四。

店員重重地對我嘆了口氣，道：「那個阿嬤的兒子都知道這情況，所以半年前便千拜託萬懇求我們的店長，別讓阿嬤空手而回。她的兒子寄放了些不同包裹在這兒，只要阿嬤來取郵包，我們便扮作檢視她手機訊息將那些假郵包交給她，讓她歡歡喜喜地離去。」

回首看去，老婆婆正喜孜孜地從店長手中接過一份小郵包，萬般道謝後，離開了便利商店。

老婦與我擦身而過時，或許是發現我盯著她手中的郵包。她高興地將惴在懷中的郵包捧起來，炫耀似的跟我說：「是我孫女給我寄的。她早兩天還跟我說，會寄一個驚喜給我呢！」

那道漸漸遠去的瘦削背影，似乎因著那個小郵包，變得沒那麼形單影隻。

案：很努力嘗試刪減字數，但卻讓故事變得肢離破碎，自知破字數限制，唯取捨不能下選擇完整貼上，大家當是單純看篇散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