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初遇 - 第四章　求救（1）

　　「妳、妳冷靜一點！」我慌忙勸阻她。

　　「他們所有人都在外面，我逃不掉的……只要我死了，就可以解決這件事。」吳淑貞哽咽地說，全身不停顫抖著。

　　「為什麼妳不自首？」

　　其實不用問我也猜到，她寧可死也不出去，鐵定是被逮捕的下場將會非常可怕。

　　「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吳淑貞冷不防地撲過來，纖弱冰冷的雙手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姐姐，拜託妳，幫幫我！」

　　「我？可是……」我下意識往後退，想要跟她保持距離。

　　吳淑貞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信封，眼裡泛著淚光，哀求道︰「求求妳，在我死後，把這個交到楓香醫院六樓的九號病床。」

　　原來她不是想我幫她脫困，而是交代身後事。

　　我看了看那個被捏得皺巴巴的信封，再抬眼看向那張滿臉淚痕、死意已決的小臉，難過的感覺湧上心頭。

　　「要是妳死了，我要怎麼向妳患病的家人交代？」

　　吳淑貞聞言痛哭落淚。

　　「但我真的沒有辦法！如果醫院收不到這筆錢，他們就不會幫我媽媽動手術……她已經等不了多久。」

　　雖然我很同情吳淑貞的遭遇，但理性上，我不能貿然答應她。畢竟這筆錢是贓款，要是我接收了，隨時都會惹禍上身。不論是任何年代，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尤其是像我這種沒有後台撐腰的小人物。

　　「對不起，我……我無法幫妳。」我狠心拒絕道。

　　「姐姐，我求求妳！」吳淑貞聲淚俱下，讓人不忍直視。

　　「不如想辦法逃走吧？」

　　「沒用的……外面和裡面的人都想抓我，我怎麼可能逃得掉？」吳淑貞絕望地垂下頭。

　　突然間，一陣騷動聲從樓梯口的方向傳來，想必是被困者開始上樓逐層搜索。他們的腳步聲和咒罵聲，在這個僻靜的角落顯得格外刺耳。

　　「妳不過是偷竊，刑罰應該不會太重吧？」我試圖安撫她。

　　「我沒有偷竊，我只是取回自己應得的東西！」吳淑貞的目光忽然變得異常凌厲，語氣中充滿怒火。

　　「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駱家的女僕，家母病重，急需一筆錢動手術，於是我向駱老爺預支工錢，但他要求我……陪他睡一晚。」說到這裡，吳淑貞哽咽了一下。「我照做了，可是那老頭竟然食言！情急之下，我只好拿取他的金鏈條去換錢，這筆錢本來就是我應得的！」

　　我心頭一震，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光是幻想那個姓駱的老頭壓在妙齡女子身上發洩獸慾的畫面，就令人感到極度不安和噁心。

　　為什麼這個一心救母的少女要犧牲肉體、卻得不到回報，反而那個老淫蟲可以大搖大擺地帶著警察來圍捕她？

　　「姐姐，求妳幫幫我！救救我的媽媽！」

　　我鼻頭發酸，強忍著在眼眶打滾的淚水。眼前的吳淑貞比我還要小幾歲，偏偏卻遭遇到這種不幸。

　　我握著吳淑貞的手，說道︰「我們逃走吧。」

　　吳淑貞搖搖頭，慢慢向後退，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黑暗中。

　　「我很累，不想再逃了，也逃不掉。」

　　她的聲音虛弱無力，如同她快將消逝的生命一樣。

　　看到她這個模樣，我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那麼的脆弱、無助……

　　駱老爺和警局聯手圍困百貨公司，導致吳淑貞四面受敵，喪失求生意志。

　　到底誰能解開這個困局？

　　要對付位高權重的人，只有請來更位高權重的人……在這個年代的楓香城，最有勢力的就是陳家和龐家。

　　此時，我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影。

　　「吳淑貞，我想辦法找人幫忙，妳自己躲好！還有，不要綁馬尾，珠寶店老闆認得妳。」

　　吳淑貞沒有回話，獨自瑟縮在一角。

　　我快步奔向樓梯口，來到下層的樓梯平台處，有個龐大的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喂！妳在這裡鬼鬼祟祟幹什麼？難不成妳就是逃犯？」一個中年壯漢粗魯地抓住我的胳臂，用不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我、我不是逃犯，你快放開我！」我驚慌地掙扎著。

　　「各位，我抓到人了！」

　　那壯漢完全沒有理會我的解釋，強行把我帶到樓下去。他的力氣很大，我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快要被他捏碎了。

　　來到大堂，各家店舖的櫃台早已被人搜查過，雜物四散，一片狼藉。

　　壯漢把我推到人群中央，一雙雙充滿敵意的眼睛隨即瞪著我。那些人不知道吳淑貞的悲慘遭遇，此時他們眼裡流露出的鄙夷和憎恨，不禁讓我感到無比心寒。

　　假如我是吳淑貞，可能會承受不住這種心理壓力，這也難怪她想要自殺。

　　「小賊婆，趕快出去自首！不要連累其他人！」壯漢朝我吼道。

　　「不，不是我！」我極力澄清。「古思行的張先生可以幫我作證，我只有去過他的店！」

　　「古思行的小張？」

　　「他在哪裡？」

　　眾人四處張望，但始終找不到張先生的蹤影。

　　「他人不在，要如何幫妳作證？小賊婆，趕快給我滾出去！」壯漢再次帶領眾人起哄，想把我五花大綁、當成祭品一樣，奉獻給門外的衣冠禽獸。

　　危急之際，珠寶店老闆站出來幫腔︰「不是她，那個小姑娘綁馬尾的，身材比她更瘦小些。」

　　「臭婆娘，妳不是就早說嘛！白白浪費我的時間！」壯漢不服氣地罵了我幾句。

　　我早就說了，是你沒聽進去吧？我在心裡嘀咕著。

　　圍觀的群眾一哄而散，又開始四處尋人。

　　話說回來，古思行的張先生到底去了哪裡？除非他懂得瞬間移動，不然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一棟被封鎖的大樓裡？

　　難道……這裡有秘道？

　　我的腦袋快速運轉，想起張先生最後現身的地方就是樓梯口附近……我仔細觀察，發現樓梯底竟然有一扇不起眼的暗門。

　　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後，我不動聲色地走近那扇暗門，伸手輕輕推開一條門縫，然後迅速側身竄了進去。

　　我背靠著門，確定門後的動靜沒有異常，才暗吁一口氣。這裡滿地垃圾，牆壁上全是亂糟糟的電線和配電箱，看來是一間電錶房。

　　黑暗中，一抹柔和的亮光從角落處的百葉氣窗透進來。

　　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過去，每一步都膽戰心驚，深怕會出什麼差錯。來到角落處，我看到氣窗上的螺絲釘早已生鏽鬆脫，想必張先生就是從這個缺口逃出去的。

　　發現出口後，我心裡又興奮又緊張。

　　雖然我很想直接帶吳淑貞逃出去，但想到剛才群情洶湧的人們，恐怕要帶著她順利逃走並不容易，更別說珠寶店老闆還認得出她。

　　還是出去找支援吧！

　　時間無多，我趕緊拆開百葉氣窗，把自己的身體從窄小的洞口擠出去。重見天日那一刻，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成功脫困了。

　　自由清新的空氣，原來是多麼的美好和珍貴。

　　外面恰好是一條僻靜的小巷，沒有人察覺到我的行蹤。我長吁了一口氣，馬上把氣窗放回原位，再裝作若無其事走向小巷的另一端。

　　眼前有一輛黃包車經過，我急忙招手把車夫攔下。

　　「小姑娘，想去哪裡？」

　　「我想去……」這時，我忽然猶疑了。

　　老實說，既然我已經成功逃脫，金光百貨的事也與我無關，我真的有必要向陳昊求救嗎？更何況，追捕犯人本是警局的職責，他不一定會插手這件事……

　　天啊，我到底在想什麼？吳淑貞還在裡面，正等待外界的救援！如果我置之不理，那麼她只有死路一條。

　　「小姑娘，想好去哪裡沒有？」車夫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去帥府。」我口氣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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