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傳奇 (卷一．下) : 孤城 - 圍城前二十四天

三日前，在獠人佔領樊城十多天後，沒有做成多少破壞，就帶著樊王和皇后，數十位文武官員，幾千樊軍俘虜，和一大批金銀財寶離開樊城，向紅龍屯堡出發。官方的說法是，樊國將割讓紅龍川以北的土地予獠人，獠人承諾一百年內不再侵樊。據說，獠人將會在紅龍屯堡處死雷進和幾位將領，以示樊國抵抗獠人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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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天水城，大顆兒都鬆一口氣，一直緊張兮兮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連一向小心謹慎的李逵將軍也說：「啊！今晚可喝上一杯。」水推舟和議說：「現在就來一杯吧。」，天水城的仰天閣一個月來首次出現輕鬆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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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我們可以將專注力放在南瓜節了。」水載舟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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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完畢，水一泓從仰天閣出來，發現冷凝霜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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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哥早安。」冷凝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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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姑娘早安。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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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哥，我知我一直在給你們添麻煩。」冷凝霜垂低頭，說：「但我還是要請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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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泓覺得奇怪，有甚麼事要找我而不找水一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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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姑娘，請別客氣，但說無妨，是濾麵店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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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澈和游復都建議冷凝霜在天水城經營自家的濾麵店，還非常熱心到處幫她找地方，連水一澄也在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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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這樣說。我‥‥ 」冷凝霜咬一咬下唇，接著說：「我不想開店，我要你訓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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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水一泓衝口而出，立即發現這樣反應不妥。「對不起。冷姑娘，開店不開店，那是你個人的事，沒人可以強迫你的。你跟一澈他們說，他們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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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看到他們這樣熱心，我又不忍心讓他們失望。我‥‥ 我暫時不想再碰甚麼濾麵了。」說到這裡，冷凝霜眼圈一紅，她再低下頭，強忍不讓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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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讓你想起家人吧？不想跟一澈說，是因為怕在他面前哭出來？」水一泓溫柔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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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不敢抬頭看他，只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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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姑娘，別在意，一澈他們只想幫忙，我會跟他們解釋的，這只是小事一椿。可是，你說要我訓練你，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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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參軍。」冷凝霜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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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泓差一點又叫出來，一句「甚麼！？」在咽喉附近硬生生的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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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姑娘，從來沒有女兒參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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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找你幫忙。」冷凝霜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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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泓稍微想了一下，問：「你為甚麼要參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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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為家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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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泓也猜到一二，於是將獠人已起程北歸的消息告訴她，她聽後居然有一點點失望，喃喃地道：「那我沒有機會再看到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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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去找他們。」牛惟明不知從那裡鑽出來，突然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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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屯長。」水一泓吃了一驚，其實牛惟明跟他也是從仰天閣出來。「冷姑娘，這位是律光屯屯長牛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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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惟明也不理睬他，對冷凝霜說：「天水城軍不會收留你的，像少城主所說，軍中沒有女人。律光屯也不可能收留你，要進律光屯可沒那麼容易。但我可以容許你跟律光屯一起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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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可能！她一個姑娘，怎經受得起這麼嚴苛的訓練？」水一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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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惟明用挑戰的神情對冷凝霜說：「有道理，撐得一天也不得了。還是算了，冷姑娘，你還是去賣甚麼麵吧，或者嫁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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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時候開始？」冷凝霜二話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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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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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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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惟明哈哈大笑：「先旨聲明，你跟律光屯一起訓練是沒有特殊待遇的，我們做甚麼你做甚麼，能跟上就跟上，不能跟上就回家。不要以為你是少城主的女人就可以隨便胡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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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冷凝霜面頰飛紅，想解釋清楚，但牛惟明沒理會她，哈哈大笑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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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牛惟明也不安好心，他以為冷凝霜也是水一泓的情人，只一心想跟水一泓過不去，沒想到冷凝霜居然一口答應，心底裡也只是玩票性質，反正她沒可能能撐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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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姑娘，你這又何苦呢？」水一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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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想為家人做點甚麼，我想保護自己，我不要再給人欺負。」冷凝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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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有很多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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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說了，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決定了。」冷凝霜說：「不過，甚麼是律光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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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遭逢巨變，一次過失去她所熟悉的一切，更要遠離家鄉，在陌生的環境下生活，她害怕想起過去，亦不知將來可以怎樣。她其實對行軍打仗可謂毫無概念，亦不是真心想參軍，但她有強烈的復仇慾望，為家人、為自己，她痛恨自己的弱小，沒能保護自己和家人，在獠人面前，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她再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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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因為一時衝動，徹底改變了她往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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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知道赫連昌全盤計劃的，只有他自己一人，就連赫連摶狼也只知道大概。不過，全樊獠聯軍都知道獠人北歸只是幌子，他們將會以紅龍屯堡作為臨時根據地，在那裡組織下一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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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樊城三天，還有好幾天才到紅龍屯堡，跟來時急行軍比較，回程帶著大批戰利品，還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心情步伐都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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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赫連昌還是覺得速度太慢，準備和主要將領先行到紅龍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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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起程時，隊列前方傳來喧鬧聲，原來官道上有一輛馬車迎面而來，車有三個人，雖然看到軍隊出行後，已識趣地停在路旁，把頭垂低，讓大隊經過，可惜還是有個無聊的獠人走過來查看他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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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之下，原來馬車上有一箱滿滿的黃金，引來一陣歡呼。還搜出三把簇新的斧頭，都是上等好貨，比一般樊兵用的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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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昌知道後過來了解，看過斧頭後說：「好東西。」，然後交給旁邊的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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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三也仔細查看，把玩了一下，說：「確實是好東西，看樣子是五城打造的，非樊國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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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引起了赫連昌的興趣，說：「啊？把人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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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昌問馬車的主人：「這斧頭你是如何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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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戰戰兢兢地回答說：「小人從天水城買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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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得要命，低下的頭不敢抬起，別說斧頭和黃金，他怕連小命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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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昌用讚賞的目光望了丁三一眼，彷彿在說：「好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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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續繼問：「你經常到天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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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小人來往天水城和樊城，做些小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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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賣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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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不是，小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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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赫連昌也不知道樊城與天水城之間是不能買賣武器，所以也不明白為何有他有如此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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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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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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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以為我們會沒收你的黃金吧？」赫連昌笑著問，令他完全不懂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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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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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是如何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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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從天水城買些鐵器，部份運到沁旗城出售，這幾年生意做得不錯，賺到了些利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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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你很會做生意，黃金是正當途徑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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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只是運氣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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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人前小人後，老闆怎樣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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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姓何，賤名金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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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闆，我有一事相求，其實是代樊國老百姓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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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昌越是客氣，何金湖越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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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自當竭盡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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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是這樣的，早陣子的戰事，毁了許多村莊和農田，冬天又快到了，我怕今年樊國百姓要捱餓，能不能麻煩何老闆你到天水城，買些糧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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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湖立時鬆一口氣，說：「啊！行、行，這事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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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昌又笑了笑：「謝謝何老闆，事不宜遲，我建議你立即起程，斧頭你留著沒用，我會派人全程保護你，你那兩個保鑣就叫他們回家吧，斧頭連同你的馬車我會好好保管，完事後你可以到紅龍屯堡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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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金湖略感失望，但也無可奈何，說：「明白了，小人這就去辦，只是，買糧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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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到樊城找胡相國，他自會安排的。」接著赫連昌喚來兩個樊兵跟何金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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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著，這事是為樊國百姓著想，買糧越多越好，在天水城不要提起跟我見過面，你懂的，很多人對獠人有偏見。」赫連昌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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