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化身修羅
夜幕降臨,藍色光芒灑滿大地。
三元里。
一身穿黑色夜行服、並以黑布裹頭僅露出雙眼的精壯漢子龍行虎步的閃身走進了一條橫巷,來到一幢兩層高的青磚民房前,在門環上快扣三下。
門「阿依」的一聲,從裡拉開,屋內燈火照射出來,一年約二十八九的俊漢子探頭而出,只見他警覺地看了一眼四周。
漢子閃身而入,另一漢子隨即順手關上門。
開門之人正是日間與影子一同行動,並成功刺殺東野太郎的漢子!
前者直抵床邊,在床底下抽出一個木箱子,並從懷內取出一隻修羅面具,隨手放入了箱內,之後又將箱子推了回去。
「隊長,電報已發出,消炎任務完成。」開聲正是開門之漢子,乃軍統僅次於影子的特工霍志龍。
前者扯下頭套道:「如此悶熱之天氣還要帶著這鬼東西,真他娘的要命!」
倘若宮本正明見到此人,必會由驚愕轉向憤怒,繼而吐血。
他做夢都沒想到影子居然就是白雲飛!
兩人一同坐到了桌子旁邊,霍志龍為兩人各倒了一杯居然仍冒著熱氣的香茶。
「至少,特高課對這鬼東西又恨又懼!」
白雲飛啞然失笑:「這鬼東西真有如此可怕?」
「對了,宮本正明那邊有何反應,是否氣到七竅冒煙?這喪心病狂的畜牲南下後已抓了數以千計的中國人供七三一部隊作研究,若不殺他,天理難容!”霍志龍岔開話題又問道。
「要殺他絕非易事,且時機未至,至少在廣東,他對我們而言,相當的有用!況且日軍的華南司令官安藤利吉這老奸巨猾非常精明,對我突然接任廣州特高課亦抱懷疑太度,要剷除宮本正明,至少要先取得安藤利吉的信任!」白雲飛雙目中射出堅定的神色。
「可惜重慶政府腐敗日漸嚴重,中共雖在成長,卻羽翼未齊。至於中統或是軍統,雖都屬重慶政府管治,但三者似乎都有各自為政的打算,軍心不齊,如何打勝仗?說實話,蔣介石雖有抗日的決心,但卻無中共的團結,同時又欲將中共打壓下去,若是任由這種情況持續,我們拿什麼來抗日,口號嗎?」霍志龍歎了口氣道。
白雲飛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此話在我這裡說過便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相信我,只要我們的初心不變,總有一天要將鬼子及西方列強趕回他們的老家去,難道你認為區區日本能強得過八國聯軍。想當年,清軍以刀槍劍戟也擊退洋人的堅船利炮,而清政府之所以會滅亡,難道不是腐敗無能,民心盡失?如今也只是改朝換代,與以往朝代不同之處在於今日之形勢實乃有史以來最為複雜,但縱觀歷史,你又是否見過有能讓我們民族屈服之國?從來都沒有!只要民心所向的之領導人出現,光復山河便指日可待!」
「若然我有加入中共地下黨之想法,你會怎樣做?」霍志龍忽然一臉認真的道。
「咕咚」
白雲飛在聽及霍志龍此言後愣是將幾乎要噴出來的那口茶硬生生地吞到了肚子裡去。
「兄弟,還是那一句,此話在我這裡說過就當蓋過了,若是被其他人聽到,你該知道面臨何種後果!」白雲飛一臉嚴肅地說道。
「我是認真的!」霍志龍亦嚴肅認真道。
白雲飛沉默起來,隨後自己斟了這杯茶,仰首一飲而盡。
屋內只餘下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良久,他又為兩人倒滿了一杯茶。
「若是我希望你放棄呢?」白雲飛歎了口氣道。
「這麼多年了,你該知道我是個說一不二之人!」
白雲飛輕敲著桌面,似在思考。
霍志龍亦無打斷他。
「此話我就當沒聽過,你依舊是影子,我們仍舊是兄弟。這件事你最好爛心裡去,以後無論對誰,當然亦包括我在內都不得提起,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白雲飛說道。
霍志龍聽後霍然站起肅正身形,並向白雲飛敬禮道:「屬下明白。」
白雲飛點了點頭,轉移話題道:「明天我將同時出任由汪精衛牽頭成立的新廣東省政府的財政部的部長,實際上也算是汪宗準的秘書及助理,但他知道我乃宮本正明督任,所以有些事的決策權不在他那裡。」
「呵呵,新廣東政府?說到底只是汪精衛一廂情願之想法,新成立之政府又是一個偽省政府,只是汪精衛及日本人用以攬財之工具罷了!不過從這一點來看,日本人已不滿足於現狀,故而才打算直接控制廣東省政府!」霍志龍說道。
「不錯,遶過汪精衛政府,可使日本人了卻後顧之憂的同時又可得到更大的利益與軍事情報,可謂一舉兩得。」白雲飛歎道。
「宮本正明這一手算盤打得倒是夠響的!既然影子已臨,我們是否該先放一把火,把這渾水再攪一攪。橫豎汪精衛未離開廣東,而汪精衛本人雖要借助日本來完成自己的所謂構想,但日本人卻偏又吃人不吐骨頭,對日本人,汪精衛可謂口蜜腹劍,但卻又不得不順從,可謂矛盾之極!」霍志龍沉聲道。
兩人又對望一眼,哈哈大笑。
「若是報社得知白雲飛實名乃淺井飛雲,而同時又有小道消息傳開,你說汪精衛會有何反應?」白雲飛微微一笑道。
「如今廣州的港口、碼頭等都已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可以說經濟命衇已被日本人拿捏得死死的。而在此之前,廣東省政府成立前,汪精衛便與安藤利吉因省主席人選而生嫌隙,最後看似日本人妥協,但汪精衛若要撈得更多油水,如無日本人同意,他卻偏又毫無辦法!如今日本人更明目張膽的將自己人安插入政府部門,誰都知道淺井飛雲的實際權力要淩駕在陳耀祖之上,汪精衛到底是要啞巴吃黃連還是據理力爭?」霍志龍道。
「知道淺井飛雲身份者實際並不多,除宮本正明外,安藤利吉亦是這幾天才知道,另外還有日本大使。假如這一身份公開,日本軍方必然震露。這本身就是一件機密檔,如今忽然外泄,是否說明日本軍方的高層中有奸細?」白雲飛亦笑了笑道。
「但你將會成為包括南京政府在內的刺殺目標!」霍志龍沉聲道。
「我們有哪一天不是活在死亡線上?淺井飛雲的身份一旦暴露,相信汪精衛會有所行動,到時汪精衛怕要全力排查政府內部的日本人身份,假若在這個時候,我們再幹幾件大事,又造就一些輿論,也夠汪精衛政府忙一陣子了,而日本人自然亦會對汪精衛政府產生疑慮。」白雲飛抬頭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
「好,你既是我的上司,又是我的好兄弟,你能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就捨命陪君子,鬧他娘的一個天翻地覆。」霍志龍堅定說道。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了白雲飛床前的地面上。
這是宮本正明為他安排的、位於一德路的一間公寓。
這本來是為掩飾其身份所用,當然公寓內還有另一些隱藏身份的日本人,但這些日本人有些有連白雲飛都不知其身份,當然大部分是中國人,這些日本人的任務就是潛伏在這樣的公寓之中,其目的不言而喻。
白雲飛伸了個懶腰,懶洋洋走到了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
路面上有日本人的哨崗。
而當中國人路過這些哨崗時均須向站崗的日本人九十度鞠躬。
白雲飛梳洗完畢後便前往廣東省政府任職。
抵達政府大院門前,看著兩邊雕樓式的方柱,白雲飛暗歎了口氣。
整理了一下衣物,抬首挺胸的邁開步伐,打算先向陳耀祖報告。
但當跨過大院門後,以陳耀祖為首的一班偽政府要員整齊地站在了一旁。
竟如此大陣狀,白雲飛心卻是一冷,不由暗忖:既然如此,就給你們來個下馬威亦未嘗不可。
白雲飛看著這些面帶笑意之人,但目光卻分明又透露出不滿甚至還有怨恨。
他心中冷笑一聲,昂首闊步地來到一行人面前。
「陳代主席這是在等人?莫非今日有大人物要降臨,否則陳主代席何至於搞個如此隆重的陣營。」白雲飛故意在代字上加重語氣,又把迎接儀式改為隆重的陣營,如此嘲諷倒是有夠損的。
陣耀祖等人果然氣得渾身發抖,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接任省財政部之人竟如此年輕,兼且口舌毒辣,一出現就冷嘲熱諷起來。
「噫,為何你們都在瑟瑟發抖?今日的氣溫顯然不低,甚至可以用炎熱來形容,各位是否見不得光?」白雲居然一臉坦誠說道。
倘若只看白雲飛的面部表情,無人會懷疑他的真誠。
陳耀祖等人即使修養再好,但當聽到白雲飛此話時亦不由黑下臉來。
「白兄弟真是快人快語,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所以歡迎白兄弟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陳祖耀已反應過來,不由明嘲暗諷的道。
陳耀祖擺明在說你白雲飛亦是一丘之貉,有何資格說我們。
「陳代主席此言差矣,我一個真小人又豈敢與各位君子同台吃飯!況且有宮本少將的叮囑,我亦有自知之明,今日一切都是皇軍賜予的,我定當竭盡全力為皇軍服務,而各位則是隸屬南京政府,所以我們不算是同道中人。」白雲飛說得雲淡風輕,但雙目中卻閃過淩厲的殺機。
陣耀祖等人忽然語塞起來。
確實,他們對白雲飛大為不滿,但偏又奈何不了他。
「對了,陳代主席難道不感覺到熱嗎,沒日光的室內難道不比這裡涼快?」白雲飛哈哈一笑,而說話間,已徑直地向著辦公大樓走去。
陳耀祖等人此刻猶如吃了屎一般,面色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他們終於明白什麼叫自取其辱!
看著白雲飛的背影,一行人都恨得牙癢癢。
「小小年紀如此囂張,遲早惹火燒身,死了都不知是怎麼回事。」陳耀祖冷冷的道。
「他應該是日本人安插入來,以監視我們之同時又欲從我們手上得到更多有利於日方的情報。」說話的乃站在汪耀祖左側的一個中年人,而此人正是白雲飛的上司汪宗準。
陳耀祖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日後你的日子恐要怕不好過!」
汪宗準聽後面色苦過苦瓜幹。
「若不把此人弄走,我們都難有好日子過!」另一人忽然開聲道。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陳耀祖歎了口氣,轉身向辦公大樓走去。
走進辦公大樓後,他的面色倏地轉冷,剛才自己之言語卻又觸動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傷痛。
若是沒有日本人,他現在依然在上海過著富貴少爺的生活。
九年前,他剛從日本留學回國,打算利用所學的知識大展拳腳。
然而忽然有一天,一個日本人找上了自己的父親,說是希望能從父親所持有的礦場中長期採購鐵礦,並通過白氏集團的貨船低價運送。
自己的父親當然不肯,而且不想與日本人有交集,於是當場拒絕,且無商量說餘地,那日本商人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憤怒離開。三日後的一個深夜,忽然有一批日本人夜闖白府,見人便殺,逼使自己父親簽署了礦場及碼頭的轉讓書,之後當著自己父親的面,將母親與姐姐糟蹋,自己亦被捅了一刀而暈死過去,當醒來後方發現白府已被一場大火燒毀。
悲痛欲絕之下自己決要報此血海深仇,於是加入軍統,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以短短兩年時間畢業。
在他加入軍統後不久,九一八事變爆發,無數家庭因日本入侵而家破人亡,白雲飛又回想起自己的一家,一畢業便化身修羅影子,短短兩個月刺殺了三個日本高級軍官,並完成了復仇。看到日本人在中國土地上燒殺搶掠,他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打入日本軍的內部,於是橫渡重洋,搖身變成日本人,後被宮本正明看中,加入特高課,兩年前被派往上海執行任務,期間遇到了中共的特工,而通過大半年的瞭解,他發覺共產黨的理念更清晰,目標更明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加上共產黨更為材是用,於是在該特工的遊說下,他加入了中共地下黨。
刺殺東野太郎則是軍統及中共幾乎同時下達的任務。
白雲飛深吸終抵辦公室,於是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準備投入新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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