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n't Afraid To Die - 枷鎖，禁錮、隱蔽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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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下的琴音隨著刺耳的提示聲戛然而止，葉澄薰拾起鋼琴邊的手機，看見上頭的標註，瞇了瞇眼，他迅速接起。

『喂？請問是葉澄薰嗎？』

「是。您是秦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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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那天，父母姍姍來遲與秦艾抗拒老師的命令的時間空隙，走廊上只有這對夫婦和葉澄薰自己，趁機聊了幾句，悄悄交換了聯繫方式。

不是想著當爪耙子之類的，只是…以防萬一。而同時，秦艾無可否認衝動魯莽的生活方式，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更具體的掌握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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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是有罪惡感的。葉澄薰無法擺脫糾纏不散的擔憂，總覺得這樣擅自行動的自己，像極了充滿掌控欲旺盛的母親。

但是，他還是做了。而今天，在這個當下，接到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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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澄薰啊，這麼晚還聯繫你，但是…是這樣子的，我們出門剛回家，發現秦艾敲窗跑出去了，到現在這個時間還沒回來，外面下雪了。』

『我們很擔心…秦艾有在澄薰那兒嗎？還是你知道他在哪嗎？如果他暫時不想面對我們也沒關係，只是想要知道他是安全的——』

葉澄薰無意識的抿緊下唇，看向窗外，又看了看時間，「他沒有在我這裡，但我會注意的，如果秦艾聯繫了我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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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再次看了看起霧的窗口，「或者我發現他在哪，我會跟你們說的。」

「好，好，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不會的，小事情不用介意。」

「澄薰，」女子溫和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帶著淺淺的笑意，自然而並不急躁，跟唯一會撥通自己電話的母親，完全不同，「秦艾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這句話讓葉澄薰沈默了下，喉頭咽動，眼神卻游移閃動，「嗯、不會，您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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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促的寒暄道謝，葉澄薰掛斷了電話，他快步走到更衣室裡，拉開櫃子換上外出服，又披上外套，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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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樓梯快步走下來，正好就對上坐在客廳裡的母親。這點他早有所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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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母親鎮守自家青春期的兒子就像門神，也像是陰魂不散的地縛靈。葉澄薰想著這一點都不好笑的類比畫面，嘴角扭動，連苦笑都做不到。

於是他選擇尋常的點頭，一面匆匆豎起領子，繼續往玄關走，甚至加快腳步，「我去運動。」

「現在？都幾點了，」中年的女子瞇了瞇細長的雙眼，在精緻的打理維護之下，眼尾看不出一絲皺紋，卻也僵硬了表情，「你是不是還在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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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三不四的人——葉澄薰知道這樣「程度」的人說得甚至不是秦艾，而是班上還有補習班成績中等偏下的同學們，隔三差五，母親就會把手機收繳過去，一個一個篩選通話軟體的名單，只留下在她看來值得保持聯繫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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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不是才刪過你的手機了嗎？你都高三了，有點責任心好不好？那些對你唸書沒有用處的閒雜人等都別再聯絡了，浪費時間，浪費人生。」

「沒再聯絡了。只是去動一動，腦子也會比較靈活，天氣預報明天會下雪，一個晚上下來，明早要走去健身房那邊挺危險的，等鏟雪工人來的話，像你說的，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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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究均衡健康，課業要顧，琴要彈，補習超前進度要跟上，才藝不能落下，運動保持健康自然也不能少，也不管為了達成這些標準，他得付出怎樣的精力，又是否真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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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能感受到目光緊盯著側臉，剝奪他的呼吸。

家裡健身房建設與主屋分開，中間確實要穿越露天的空間，這部分沒有謊言。

所以，他做得到，說服別人之前，首先欺騙了自己，就一定能達成目的。

——非做到不可。他有必須出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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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澄薰眼看母親依然面露懷疑，他補充，「父親凌晨以前會回來吧？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搞什麼事。」

一手隨著動作從大衣口袋溜了出來，銀色的手機殼反射了大廳水晶吊燈的光芒，葉澄薰故作普通、輕描淡寫的說著，彎身綁起短靴鞋帶。

沙發上雙手抱胸的女人，始終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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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直到緊繃的視線終於從側臉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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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你父親回家以前回來。不然他又要唸你時間管理差，我可管不了，對了上床睡覺前給我去沖澡，青春期的，渾身汗臭，髒死了。」

「放心，媽。我會的…我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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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關上，智慧鎖嗶聲鎖上，葉澄薰停頓了半秒，便拔腿狂奔。

一路差點兒打滑都阻止不了他，就這麼到了娛樂設施與客房的副建築前，急剎車停下腳步。

葉澄薰握緊口袋裡的手機。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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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為了避免危險，而安裝ＧＰＳ追蹤程式，真正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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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吸，向前踏出一步，氣息逐漸急促——從口袋裡抽了出來的指尖冷得發抖，銀色銳利的光芒劃過空中，飛越漆黑色的雕花柵欄，無聲的墜落，消失在建築物前，那修剪完美、纏繞上了人工燈飾的矮叢中。

就算，到處都是為了「防盜」裝上的監視器，葉澄薰知道，只要父親使用健身房的一天，那裡就是母親看不到的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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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手的瞬間，身上不可思議的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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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手上的雪花，轉瞬融化成了冰涼刺骨的寒意，葉澄薰抬頭，望向無盡夜色。

其實他並沒有覺得哪兒好笑了，奇怪的是，笑一樣急促的氣音卻在喉頭滾動，他只好站在原地喘氣平復呼吸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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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機，扔掉它卻花費掉了難以想像的力氣，膽小鬼。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葉澄薰終於甩開雜念，頭也不回的邁開雙腿，在這渲染了棉絮一般輕薄白雪的夜色正中，再度地，用盡全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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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就算等會兒母親察覺不對勁，直接到健身房查看，也來不及了。

總覺得自己這樣惹上麻煩後再說的態度，愈來愈像秦艾，葉澄薰想著，真是糟糕了啊，嘴角卻是不自覺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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