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柏家主臥室, 8月25日的下午三點三十五分。
杜長銘依舊穿著紫色長袍,還戴上了黑色的手套。他告訴邱柏這是為了舉行一個宗教儀式,實際上也只是杜長銘不想在現場留下指紋罷了。
剛剛杜長銘在進入這個房子的時候,內心已經訝異到一個不行了。整個房子都充滿了噁心的霉味,窗戶也只有開四樓的氣窗而已。不只是這樣,整個房子裡都是盆栽,連走路都是一件難事。他難以想像為什麼邱柏還能夠很輕鬆的跨過那些盆栽。
「在那裡,剛死不久。」邱柏遠遠指著邱太太。
杜長銘順著邱柏的話來到了邱太太的面前。他仔細觀察著邱太太的周圍,邱太太是呈現靠牆做的姿勢,她身邊的花盆也是東倒西歪的,周圍散了不少土。
杜長銘仔細看著邱太太的樣子,她的雙眼緊閉,嘴巴微微張開,手裡還輕輕的握住手機。他蹲下來聽著邱太太是否還在呼吸,過了半會兒,他確認邱太太已經停止了呼吸。
但是杜長銘還是不放心,他的手輕輕的撐開了邱太太的眼皮,想看看邱太太是不是真的去世了。
在杜長銘拉開邱太太眼皮的一瞬間,他看到了邱太太的瞳孔因為邱太太恐懼而放的非常大。她還活著。
「呃……」邱太太無力的掙扎著。杜長銘不清楚邱太太是不是想說什麼,但是很快的,邱太太就在杜長銘的面前真正的停止呼吸了。
杜長銘無法想像自己也成為了「同夥」,他的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該不會……他叫我來……就是讓我背鍋的?」杜長銘的情緒由迷惘轉變成了憤怒。剛想對邱柏大打出手,但是他聽見了邱太太鬆手讓手機掉落的聲音。
仔細一看,從一開始到現在,邱太太都在錄音。杜長銘想把錄音暫停並刪除,但礙於自己戴著手套,無論他怎麼滑動手機螢幕都沒有反應。很快的,手機螢幕暗了下來,錄音也隨之結束。
「唉!你太太的手機怎麼解鎖啊?」杜長銘拿著手機,起身問站在後面的邱柏。
邱柏非常有自信的走了過來,說:「就我生日啊!我太太從以前就是用我的生日當密碼的!」邱柏打開邱太太的手機,輸入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四個數字。然而,手機發出了密碼錯誤的提示音。
邱柏瞬間火山爆發了,他用力推了一下杜長銘,說:「你改林小姐手機密碼幹嘛?想敲詐我一筆,是嗎?」
杜長銘激動的辯解,說:「我怎麼知道你老婆的手機密碼?知道的話我還叫你幹嘛?」
之後兩個人因為不信認彼此,都陷入了沉默。這段沉默裡,杜長銘仔細的想著整個案子的脈絡。鑒於剛剛杜長銘在錄音時沒有說出半句話,邱太太的錄音大概是在說邱柏是如何「殺害」她的吧?如果時間再剛好一點,說不定當時邱柏在動手的時候,那些聲音也被錄進去了。總結來說,那個錄音不管有沒有被刪除,對杜長銘而言都是有利的。
杜長銘仔細看著主臥室裡滿堆的盆栽,瞬間想到了一個讓邱柏背上全罪的方法。
「好。我幫你脫罪,但是一切都得聽我的。」杜長銘命令道。
「那他是怎麼幫你脫罪的?」沈禹依舊無情的問。
邱柏嚥了幾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說:「幫我……布置現場。」
這下所有警察都知道現場的樣子是怎麼來的了,現場的紅色符號、邱太太的周圍,甚至連手機都有可能是杜長銘去布置的。
「你說的都是正確的嗎?」沈禹的話語像刀刃,一刀刺進邱柏的喉嚨。
邱柏愣了一會兒,之後就微微點頭。
沈禹的眼睛快速的看了一眼偵訊室的雙面鏡,問:「那他是怎麼佈置現場的,你知道嗎?」
邱柏仔細的想了一下,緩緩開口道:「他叫我把林小姐周圍的花盆搬走,連同她後面那面牆上的盆栽也是。」
「還有嗎?」沉默許久的許哲終於問出了一個問題。
邱柏的眼神有些渙散。他的雙手想舉起來放鬆,但是手依舊被牢牢的銬住。邱柏的呼吸變得斷斷續續,可能是因為被審訊太久了,身體變得非常疲憊。
「你想休息嗎?」沈禹的口氣沒有變得比較溫柔,依然是帶著冷血的情緒問話。
邱柏微微的點頭。
「那你說完你想說的,我們再把你帶回拘留室,好嗎?」沈禹這時口氣變得溫和,可能是因為他看出邱柏的狀態並不是裝出來的。
邱柏聽到那句話後,重新整理起了思緒,並無力的開口道:「牆上的紅色符號,還有林小姐的手機,都是他處理的。所以如果你們想問我手機在哪,我實在是不知道。」
沈禹聽完之後點頭。與此同時,得知這個消息的警察們也出警去逮捕杜長銘。
「那你攻擊曾先生的原因呢?聽起來這件兇殺案與他無關。」沈禹問。
邱柏瞬間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害怕的顫抖,說:「我原本是要殺他的,因為想說人死了就不會說話,就可以嫁禍給他……」
聽到一半的沈禹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讓李雪和許哲嚇了一大跳。
「你在想什麼?你覺得警察不會去現場找證據嗎?你隨便指個人就是兇手嗎?」沈禹的口氣變得異常嚴厲,繼續說著:「這是你的夥伴提的嗎?為什麼還需要再殺一個人?」
邱柏害怕到不斷的冒出冷汗,說:「不是。可是他說要嫁禍,所以我才……」
「所以你想成為真正的殺人犯,是嗎?」沈禹大聲的喝斥著,這讓李雪和許哲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沈禹繼續嚴厲的教訓道:「說不定當時你的太太沒有去世,只是昏過去罷了。但是你只是為了你兒子的警察就業資格,連緊急送醫都不肯做。你存何居心?」沈禹的眼神充滿了殺氣。
或許是因為邱柏不願服輸的精神,他的情緒也開始激動了起來。
「還不都是林小姐的錯!她幹嘛要把女兒留著,讓我兒子跟她學壞!林小姐的死也只是剛好罷了!我從以前就沒喜歡她過!」邱柏把這時幾年的怨念全部發洩了出來。他咬牙切齒著,看起來就像一隻野獸。
「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想把女兒拋棄嗎?」許哲壯了壯自己的膽,也在一旁斥責著邱柏。
沒想到的是,邱柏沒有一絲猶豫回應了。他激動的點頭,說:「當然啦!我身為最偉大的男人,我的後代怎麼可以是女生比較大呢?」
沈禹這時也明白了邱柏的信念:邱柏是一個典型的大男人主義。從一切的證據,還有邱柏的言行中,其實都可以知道邱柏更愛他的兒子,也就是邱勝毅。其他的家人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一群可以被拋棄的「物件」罷了。
這大概也是邱柏攻擊女警察的原因吧,因為他覺得女性不應該那麼偉大,更不能「站」在他們的頭上。
本來李雪覺得沈禹這時候會有一個回應,至少是一個憤怒的回應。但李雪看見沈禹不僅消除了自己充滿嚴厲的眼神,反而還有些類似討好的樣子看著邱柏。
「呵呵。」沈禹冷笑著,說:「所以我們男人才是這個世界上的王,你說是吧?」李雪和許哲看到沈禹這個樣子,差點驚掉了下巴。在他們眼中沈禹不是這樣的人,沈禹注重公平和人情,是不可能這個樣子的。
「是啊!之前還有什麼女權運動,根本就是騙人的嘛!」邱柏越說越開心,還滿意的補充道:「她們只不過是被沖昏了腦袋,女生還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物種!」
沈禹見到邱柏的反應後,內心也不自覺得笑了起來。此時的邱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掉入了沈禹的如意算盤中。
沈禹順手的收掉了李雪正在記著筆錄的案件記錄簿,淡淡的說了一句:「好吧!我覺得你有罪,我們就這樣結案吧。」說罷,李雪和許哲已經愣到不能再傻了。
「沈警官到底在做什麼?」雖然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但他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而沈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邱柏聽到沈禹的話後,又開始面紅耳赤了起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就有罪了?」邱柏抗議沈禹剛剛說的話。
可是沈禹只有冷冷的笑著,還冷淡的回應,說:「你剛剛的意思――不是男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物種?男人說什麼都對?」
「但是我們兩個都是男的!我們之間應該是公平的才對,不是嗎?」邱柏的嘴巴止不住的顫抖,他害怕了。
「嘖嘖。」沈禹的話語越發的冰冷。他淺淺的搖頭,並字正腔圓的說:「既然你一開始就想比較,那我們就比較到底吧。」
說罷,沈禹把身子往椅子上靠,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是一名警察,嚴格來說是刑警。而你……」沈禹故意把手指向邱柏的鼻子,說:「你是一個普通人,你覺得誰有更大的權力?」
沈禹淡定的可怕,如果他不說話,別人也只會把他當作栩栩如生的雕像或是人偶。
而邱柏氣得牙癢癢的,他反駁道:「你覺得你的薪水從哪裡來的?還不是從納稅人的錢來的!如果沒有人繳稅,你還會有薪水嗎?」
沈禹早就料到邱柏會這麼說。沈禹發出淺淺的譏笑聲,說:「的確!我的薪水正是從那些納稅人手中來的。但是我怎麼記得――你的身分是屬於不用繳稅的那些人呢?」語畢,沈禹的身體坐正,左手還托著自己的嘴巴。
邱柏聽完之後露出無奈的表情。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說:「我是低收入戶,是社會上的弱勢!你們更應該幫助我,不是嗎?」
「喔?那可是你自己承認的喔!」沈禹冷血的看著邱柏,說:「結果明瞭了!我根本不用聽你的解釋,甚至――不用把你當作『人』來看待。」
邱柏聽後收起了自己委屈的模樣,開始大聲的咆哮:「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太不講理了吧!」
而沈禹見狀也絲毫不慌,他正是想看到邱柏不知所措的樣子。沈禹要讓邱柏知道歧視是不對的,但光目前為止還不夠。
突然,沈禹想到了邱柏剛剛說的話。沈禹發出嘲笑的聲音,質問邱柏:「你是被什麼沖昏了腦袋嗎?就像你所謂的……『女性』?」
沈禹故意把重音放在邱柏最討厭的詞語上。接著他生氣的板起臉,說:「既然你對性別有偏見,那我就讓你嚐嚐,你平常對他們是什麼樣的滋味。如何?有道理,不是嗎?」
邱柏已經氣得無法反駁,亦或指可以說他已經無話可說。
「邱先生。」許哲想到了他進來偵訊室的原因,就是要找邱柏訓話。
「極端的女權主義,或者是誇張到不行的大男人主義,都不是你可以歧視性別的理由。當然,其他事情也是如此。」許哲的聲音非常的溫暖。但是邱柏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不知道邱柏有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去。
李雪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說些什麼,但是想到自己的想法可能在這個時候說不太合適,便沒有開口。
而沈禹看著邱柏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便交代許哲待會而把邱柏帶回拘留室,等待明天檢察官將邱柏移送法辦。沈禹和李雪則先離開了偵訊室,來到了茶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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