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有 - 一無所有

落下……朝地筆直的落下……

砰咚——

血冰冷冷地包覆少年的面臉，原來……紅色是這麼的冷漠……無情……

少年喃喃語著：「我……究竟是誰呢？」

幾秒瞬即，溫暖的軀體被冷凌吸得乾冷，躺在堅硬且冷冷的地面，靜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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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雙目緩緩睜開。

一片寂靜，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死了吧，我。少年冷靜想著。

這不是奇怪的事，因為他早已知道從天上體驗自由落體的命運，只是差在……所謂死後的世界，書本上看得、傳聞中說得、上課中聽得都不一樣。死後，怎麼與現實世界差不了多少，同樣的柏油路、同樣的水泥磚牆、同樣的街道景象、以及……少年孤寂冰冷的屍體。

「奇怪……」少年狐疑往旁瞄了一眼。

這裡是高度達有十八層的公寓，第十八層是少年的家。抬頭望上，父母站在陽台上探出頭來，雖然很遠，但清清楚楚察覺他們的視線，是望著少年屍身的方向。

「我死了，是嗎？」少年還是懷疑，為什麼沒有死去的冷漠感，反而感受覆著一件暖厚大衣的溫熱。

——這是怎麼回事？少年左顧右盼，摸不著頭緒。

走過的路人像似把他當成空氣忽視，突然尖叫一聲，並不是朝著少年這身趨近泡沫模糊的狀態，而是地上浸在一攤血泊之中的少年屍體。

偶然遇見渾身浴血的屍體尖叫，很正常吧。

少年望見自己的屍體，反而有股難以言喻的錯愕感。

他明白自己已經死了，屍體正是證明。那麼……站立在這裡的人是誰？

魂魄？妖異怪聞的小說常常會出現的題材，少年想了又想，點點頭，簡單而言，就是靈魂出翹吧。

不，既然身體死了，只剩下魂魄就歸類為幽靈類了。

頭腦通電想通的同時，圍觀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了。

「真是年輕啊……怎麼會想尋死呢……」

「救護車來不及了吧……」

「阿密陀佛、阿密陀佛……」

潺潺不絕的語句灑落少年身上，但身旁的少年卻一點也聽不見。在場的人也沒有發覺殺死自己的少年在旁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屍體。

跳躍下去，死了就是他的期望。

答答答答——

腳步聲匆匆忙忙地衝下樓梯，門被甩個用力的巴掌，兩個人緊緊張張，呼聲急促地跑近少年平躺的屍體。

少年知道他們是誰。

他想要伸出手來，又畏畏縮縮地收回去。

「爸爸、媽媽。」少年輕輕唸道。

當然，他們不可能聽得到，明明距離如此近，卻彷彿遠在天邊，天涯兩隔。

少年搖搖頭，拋去這些懦弱的想法。

下定決心，怎麼能又去後悔，死亡，正是自己的期望，不是嗎？少年拍鼓胸口，們心自問。

「兒子啊，你怎麼那麼傻！」

「比父母還早死，你這不孝啊！」

少年欲想發出聲來，但爾後強迫把字字吞入咽喉。

——我不想啊……我也不想這麼做……是你們……你們逼我的啊！

不願再望見一滴滴淚水洗盡紅血，少年選擇了撇過頭，不去直視。

「你媽、你爸，只有你這個兒子啊！」

「你的選擇怎麼會這麼傻……」

「兒子啊！兒子啊！」

少年不必摀耳，因為他聽不見。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蓋住兩耳，蹲下雙膝，背對這傷感的景象。

他只是……想逃避……

學校的課業、父母的高標準要求、老師的責備痛語、同學的凌侮字眼、自己的火爆煩躁……討厭的事越積越多。

他……只想逃……只想從這些陰魂不散的痛苦逃脫而已。

少年——

「是誰？」少年四處張望，聽不見圍觀人群的各種雜音，但這道溫柔卻帶點沉重的聲音，直接一股勁貫入腦門。

死亡，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有......有什麼意見嗎！」少年緊張地朝天呼喊。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卻被這句話冷靜沉著的冷語動搖。

意見？倒是沒有，只不過，你似乎把死亡想得太過簡單了點。

「說......說什麼，死不就是死嗎？」少年說。

那你......為什麼不回頭呢?

「這......」少年答不出話來。

答不出來嗎?小瞧死亡的代價，是你吧，少年。

「我......我可是很勇敢的，才跳下來的。」

勇敢?死亡可不帶有這麼崇尚的字眼。

死亡啊，留下的......只有一片寂靜無人的黑暗而已。

你啊，只剩下十秒了。

「什麼，說什麼鬼話，十秒？」少年驚訝地道。

——滿口胡謅，這傢伙到底是誰，為什麼都不現身，躲躲藏藏！

叮......叮......叮......

「這是什麼聲音......」少年望下聲源的來處。

手背上突然冒出一個倒數計時，每倒退一秒，打一聲撤響。

七......叮......六......叮......五

「這是什麼東西啊！弄不掉！」少年異常緊張。

隨著時間倒數，腳下慢慢劃為一座黑色圓圈，一步步蔓延而上，宛如要吞噬他的存在一般。

既然你都說你做足了準備，就勇敢點吧。

「啊啊......啊啊啊......」少年使勁掙脫，身為靈體的他，還有彷彿摸不著的黑色迷霧，彼此碰不著彼此，他唯有眼睜睜地見著被這團莫名黑霧吞噬殆盡。

死亡，只有無止境的黑暗。死亡，不需要勇敢，只需要面對現實的絕望。

四......叮......

三......叮......二......叮......

黑霧即將淹沒他的眼眸，隨時間流逝，少年的叫聲卻是更加淒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歡迎歡迎，來到死後的世界。享受你最後ㄧ秒的光景吧。

一......叮......

完完全全地吞沒少年。

僅僅一秒，他吆喊著，祈求著，別帶走他，默默擠出淚水拋落在地。

黑霧緩慢鑽入地底，連同少年的靈體，一起帶進......無底的黑暗。

死，不需要什麼勇氣，只需要你喊天哭地，徹底掙扎至最後一刻......將希望嚼食殆盡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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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死後的世界——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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