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綠波依舊東流 - 9-4嫣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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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嫣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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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於上個月二十四過世，西國礙於東國情勢只能秘不發喪，又畢竟文化大不相同，安排的又緊急，只簡單按照東國俗制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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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哭得傷心，以致數度昏厥，所幸策與芙蓉姊妹都陪伴在側時時寬慰，靜才逐漸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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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夜裡，靜正準備守靈時，看到了銀在靈堂外遲疑，銀年事已高，換算成人類大約已經六十有餘，看來是遣開了下人們獨自前來的，平時跟著的侍女侍從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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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雖已爬了皺紋，左腿有些跛，據說是西北戰事造成的嚴重傷口，但他挺直著的脊樑與厚實的肩膀看起來仍然英姿颯爽，只是背影微微的有些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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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守夜嗎？」銀也發現了身後的靜，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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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的王。」靜嚇了一跳，趕緊低下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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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看不到銀的表情，僅是一個筆直且淡漠的背影，「你們東國人禮太多，……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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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進了靈堂，靜把幾盆供奉在旁的鮮花倒了水換了乾淨的，回來看著銀已經撫著棺木，若有所思半晌。「要不，讓您與母后獨處片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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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銀搖搖頭，表情顯露出隱隱的哀痛且懊悔。「本王生前沒能好好待她，死後多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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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與母后是舊識嗎？」她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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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也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不足掛齒。」銀點點頭，「倒是妳……當初本王倒是錯看了妳，沒想到妳的氣性如此之高，手段也殘酷。如今把事情了結了……心裡可舒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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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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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藥方裡頭的箭毒木是妳下的吧。」看著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銀並沒有責怪或是不悅，他的聲音雖低沉，語氣卻也仍然輕鬆帶著平和從容。「是因為妳母妃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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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陛下已都知情……」靜緩緩跪下，任憑銀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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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倒是揮揮手，沒有生氣。「既是她造的孽……就得自己承擔。還有，才誇妳兩句，別動不動就跪，我們這裡不必走這些枝微末節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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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的表情略有些唐惶失措，所以銀虎王的意思其實並不是責怪她，而是誇她嗎？「可是……陛下為什麼不責罰靜呢？母后不是您珍視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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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每個人都會死。美人香消玉殞，英雄殺身成仁，無論是輕如鴻毛，或是重如泰山，最終都是要逝去的生命。」銀的表情淡然，「既非永恆，又何必耗費眼淚精神去追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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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一時無法理解，表情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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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虎王看著她怪異的表情忍不住扯出一抹輕笑，「將來要發生的事情還很多，自己堅強點，好好幫襯著策，這孩子頭腦好，個性也不屈不撓，絕不是區區冷鍛場鎖得住的，將來就算取代我的位子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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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後幾句話講得實在小聲，靜聽得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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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妳不是那種弱女子很好，嬌貴的花朵是無法在西方漠原綻放的。」拍拍她的頭，銀緩緩走出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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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內仍然放著高雅的花朵，瀰漫著點燃的立香，幽微的香氣與凝重的安靜，靜的心情卻無法順利的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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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銀虎王，是好特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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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遠記得那天早起，她見到母后死僵了的身子，瞪直的雙眼，灰白泛綠色的皮膚。靜笑了，懼怕而顫抖的笑了，原來等候了這麼多年，復仇的果實竟是這等甜美滋味，她高興得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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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即，她很快的就感到後悔。這麼多年來的壓抑，竟想就這樣一筆勾銷了嗎？她的整個童年，她母妃的死，她花了多少時間策劃與復仇，居然膽敢隨便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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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衝了過去用力搖晃著丹陽的遺體，不停的呼喊著她，「母后！母后！」但是她沒有回應，只剩一片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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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死！……不可以！妳起來！給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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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花容失色的抓著她的衣領不停呼喊著，丹陽的腦袋直直的撞著床榻，直到髮髻都散亂一團，甚至她的頸部發出「格格……」的關節聲，已經沒有知覺的眼皮，也隨著靜強烈的動作一張一闔，看起來極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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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侍女來勸阻，她才跌坐在床榻上，並手忙腳亂地爬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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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沒事吧？」她看著蓉雖關心但有些懼怕的表情，似乎是被她嚇到了，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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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只是傷心壞了……妳這樣磨磨蹭蹭的楞著幹什麼？還不快去稟報大人！」她還來不及解釋，芙此時已經急忙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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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的語氣意外的帶著慍意，天真的蓉何曾被姊姊這樣嚴厲對待過，趕緊點頭如搗蒜，行禮後乖乖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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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順手拿起腰際上的手絹，擦擦靜又是淚水又是汗水的臉龐。對上靜空洞的表情，趕緊安慰著。「沒事了……小姐……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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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管如何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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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閉上眼深呼吸，設法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不管如何，與母后的恩怨，都畫上了句點，無論她心裡頭如何不甘失落，她都必須要接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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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躺著母后平靜的表情，靜感覺內心空洞而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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