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賣藝的舞蹈家 - 街頭賣藝的舞蹈家

佇立在地的大笨鐘，挺著高個子宛如觸碰天際，叮叮噹噹的，響著笨重、井然有序的鼓奏。隨之響起，附近的湖水也點奏環環漣漪，微微起伏，彷彿彈起波瀾不驚的舞曲。

少女踩踏著，一格一格黑白交錯的磚頭地板，穿著細緻白紗的肩帶衣，與黑色裙底相襯得維妙維肖。顛著腳尖，旋轉一圈；雙臂張開攤平，再一次的，旋轉。烏黑亮麗的秀髮飄飄循著少女所做的軌跡，彷彿天鵝妄要翱翔的姿態。白雲飄渺，陽光趁著雲朵心神不寧，從牠的身後偷溜，照耀著，一道光芒耀映著黑白搭襯的少女身影，影子也彷彿躍躍欲試，隨之舞動、轉圈，接著從白色格子跳上黑色格子。

重複地，躍上斜方的黑色格子，忽然又跳到另一頭的白色格子。白紗少女依循原本的旋轉，跳上不同方位的格子，以白為先，黑殿後的順序交躍著。

皙白的手划破空氣，指尖稍稍觸碰飄飄落下的綠葉，慢慢地，她止住腳下的舞動，腳尖點點支撐纖細身軀的重量，手緩緩提上，伸展至達自身的極限。

一隻青色小鳥飛來，張開的翅膀漸漸縮合起來，小爪靜靜地在白紗少女的手上稍些休憩。

過了會兒，頓了一下，小鳥又重回了屬於牠的那片蔚藍。另一抬空的腳劃過一彎月弧，雙腳靠攏併至，顛著腳輕輕地放回地面，手摺摺裙角，嬌小的身子微微傾斜。

「好啊！好啊！跳得好啊！」震耳欲聾的掌聲迴響在整條街道上。

拍手叫好的多數觀眾，觀眾內擁有雪白肌膚的外國人卻不佔少數，不過也有不少人是對白紗少女的美貌吸引目光，而不是專注於她揮散點滴汗水的舞蹈。或許，她跳得舞蹈不算專業，但就是有股莫名的魅力，讓閒暇的路人不知不覺得晃了過來，宛如擁有魔力的磁鐵一般。

放置一旁的投錢箱，不知何時，早就滿溢出來，裝也裝不下任何一毛錢了。表演結束之後，觀眾也一個個接著離場。白紗少女後退幾步，傾靠後方的欄杆，徐風調皮地掀起她的裙底，她也只是施點小力抑住，若無其事地仰望海藍色的天空，掀起雪白斑點的雲狀浪花。對於裙底風光的秘密洩漏，反正周圍的人都離開了，稍微放縱自己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跳得真好啊。」一道年輕且帶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傳了出來。

白紗少女垂下頭來，驚訝地望著眼前的男子，看似與自己差不多的年齡，留著長長的瀏海遮掩了雙目，古色的酮體雖然使她驚訝了點。不過，更讓她驚訝的並不是男子足以遮住雙木的瀏海，也不是與剛才的外國人相反極致的古酮膚色。

——原來還有人留在原地喔？那……剛才我的裙子底下是不是被看光了？

「你看到了嗎？」迅速壓緊裙底，白紗少女染了一線紅暈了，但這不是太陽炎熱所造成的發燙現象。

「什麼？」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男子搔搔臉頰，呆愣了下。他似乎還沒發現問題的核心。

「算了，當我沒問。」

白紗少女鬆開了力道，轉身將纖巧的白色背影向著男子。如果繼續提下去，說不定那羞恥畫面會偶然間閃過一現。

——算了，還是怪在自己的鬆懈上吧！

調整紊亂的呼吸，少女深深地吸一大口氣，吐氣，重複循環，直到心情平復下來到能面對面好好說話為止。

——好了，整理好情緒了。

白紗少女微偏過身來，雙手交錯擺放在背後，看來還是帶有些許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與觀賞自己舞蹈的客人談話。

男子朝她的側面瞥了一下，只見得她雙手不停來回磨蹭，表情也有些許僵硬。

「呵呵呵呵——你好像有點緊張呢？第一次跟同輩的男生說話嗎？還是被稱讚就會害羞的類型呢？」男子連綿不絕地脫口而出。這一連串跳出的問題嚇著少女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是微妙開開小口，欲言又止，像是害怕說錯答話似的。

雙方就這樣互相盯著彼此，僵滯了幾秒後，男子才低頭不好意思的接下話題。

這時候應該是由男士主動提個雙方共有交集的話題才對。

「嘛嘛——看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面不相識的我跟你搭話，難怪你會有點害怕。」男子抬起頭來，露出燦爛的笑容，伸出曬到黝黑的手來，「我是陳海燁，是來自台灣的旅行者，請多指教。」

少女顫著手，牽起曬得一身古銅光澤的男子，小嘴咀嚼著字：「我……我也是來自……台灣，我叫葉櫻……」

「噗……哈哈哈哈哈哈——」

面對少女吃字的可愛樣子，海燁還來不及掩蓋上揚的嘴角，忍不住笑了出口。

「笑什麼啦！我……只是不擅長與別人說話而已，還有你這笑得也太誇張、太離譜，你這男性真是失禮呢！」葉櫻嘟起櫻桃小嘴，別過頭去。都怪海燁這嘲笑的舉動惹來少女一肚子的不悅。

「對……對不起啦，我的錯、我的錯嘛！」

海燁像個被老闆罵到臭頭的底層員工，一直磕頭道歉，為剛才的突來一笑致上深邃的歉意。

直到葉櫻把積滿胃中的火氣消化完畢，她才願意轉回正面，施捨海燁能與她說點話的權利。

如果海燁再意外犯錯一件惹惱葉櫻的舉動，她肯定會回頭就走，不留情面。

「要不我請你吃飯，當作是我的一點歉禮。」

「邀我吃飯？」葉櫻突然一縮，一臉懷疑的目光朝向海燁射來，同時顫抖著，「你該不會是要……」

很顯然地，這是女子被才剛認識的陌生男子邀請，所採取的正常警覺行動。

海燁看著這樣舉動，受點傷是免不了地，他也不是不明白眼前的貌美女子會害怕自己的原因。反而，他覺得很放心，少女能有著一般的防範概念。

——不過，目前就是得要使她相信我才行。

他著急地揮了揮手，慌張地解釋道：「不?、不?，我只是單純的想道個歉而已，絕對沒有想把你迷昏，帶到旅館對你毛手毛腳；也沒有想要把你迷昏，賣給人口販子賺個好價錢；也沒有想要假藉欠錢之意，讓你作為我的奴隸為我工作一生喔。這些下流無恥的想法，我什麼都沒想過喔！」

只見得海燁嘩啦嘩啦說完一大串，葉櫻卻不如他的預期放下戒心，反倒是抖著雙腳往後退步，直到輕微地碰撞欄杆。即使如此，她的腰仍不忘傾斜後方，快要摔落到欄杆對面的草皮上。

海燁心想，難道他說錯了什麼話嗎？她的表情怎麼會像是看到變態一樣？

「喂、喂——你快跌倒囉。」他好意地提醒下，想要伸手拉回面臨危機的少女。

「別、別過來！」葉櫻大聲呼喊，逼退了海燁的腳步。

噗通——白紗少女輕微地傾斜，冒汗的手滑過了欄杆，整個視野宛如可以容納一片寬敞的天空，點綴著幾朵白雲裝飾。之後，嬌嫩的雙腳懸於空中，瞬間，視線切換到一大遍佈鋪成的天然草皮延伸至對面的森林，血液宛如極速竄流刺激著腦袋。直到有股沉沉的重壓鼎著自己的瘦小身軀，她才驚覺——

——原來自己正在墜落途中。

葉櫻閉起玲瓏有致的雙目，像是想要隔絕摔落在地的痛苦。至少是落在草地上，受得傷害會比較輕微。

——痛是沒辦法避免的吧，不過這樣能減緩一點的話。

閉起目光的葉櫻無法察覺現在的情況，只能聽著落地的聲響，以及憑著感覺認知墜落已經停下的事實。但是——

——這不是草皮的觸感，也沒有痛的感覺，怎麼回事？

葉櫻緩緩地睜開雙眼，手摸向背後掃過一遍，柔軟的，鬆鬆的，似乎還有點韌性。這怎麼回事？難道說？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立刻轉過頭去。

「啊……痛痛痛——」

葉櫻稍稍提起身子，映入細膩亮圓的眼眸的是伴著瀏海上揚，掩飾瞇著細小、宛如只能望見大部分眼皮的雙瞳。海燁疼痛地呻吟，臉上還沾些混著泥的小草，清擾牠的睡眠，活生生的把小草碾壓坦平。

看來他是奮不顧身地對著草皮撲躍過去，心想著，擦點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將少女本應得來的傷害，全數轉移至他的身上，對他而言，也算是個光榮的傷痕。

光是腦中瀰漫濛濛白霧，葉櫻完全忘了自己還正以害羞的尺度騎在滿身是傷的海燁身上。

等著葉櫻驚覺之時，才趕緊挪移身子離開要似喘不過氣的瞇眼少年。

「你……你沒事吧？」葉櫻察覺海燁的臉色似乎有些鐵青，揪緊著胸口擔心道。

「說沒事……是有點勉強……不過，還撐得下去……」他說得有點喘。畢竟他剛剛做完一場超激烈的飛撲運動，而且黏了不少泥巴來添增他臉面的裝扮。

「該……該怎麼辦……怎麼辦呀……」

害怕得無所適從，葉櫻咬著牙，烏黑秀髮隨著她的頭左晃右晃。說起來也是她一個不小心手滑，差點翻了個筋斗，要不?海燁當了她的替死鬼，現今皮膚上增了幾道鮮紅肯定就是葉櫻。

——是我傷了他啊……

這句內心話闡述了她的焦慮，雖是間接的，但其實說是她傷的也沒什麼錯誤。

忽然，她的手被那黝黑的手覆蓋住了。

「沒什麼好緊張的……你沒有錯。」

「可、可是……我傷了你……」

「不對，傷了我的……是我自己，並不是你……」海燁用另一隻傷痕累累的手完整地包覆白紗少女的手，「我是為了保護你的雙腿、你的雙手，還有你的舞蹈。你跳得舞就像是含苞待放的白色花朵，隨著你的舞蹈，那朵花會開得越來越美，越來越吸引蜂蝶。而我就是被你吸引的蜂蝶之一。誰能捨得一朵潔白空淨的白花，被淤泥汙染了呢？所以，我是為了我自己能再次欣賞這花朵綻放的瞬間，別再難過了，好嗎？」

甜美的話語，讓葉櫻紅潤得與蘋果有得相比。

葉櫻點點頭，擠出幾滴淚光。很快地一手抹去淚點，鎮定地一步步扶起海燁，以纖細的手臂作為他的依靠。

葉櫻的罪惡感似乎還殘留一點，想藉由對方收下歉禮來彌補這一小角的愧疚。

她一手拎著滿載的投錢箱，使著平衡的姿勢好讓海燁能減緩些痛苦。

「我請你吃飯，作為我一點小小的補償。」

「不用了啦，我不是說過……」

海燁講至一半的話，葉櫻突然來給他一個打斷。

「我是因為對我自己過意不去，才請你吃飯的，我是為了自己。別再說了。」這時的她所說得話比之前都還來得大聲，彷彿下了什麼決心，或是領悟到了什麼覺悟。

海燁當然嚇到了，但驚嚇沒有顯現在他的臉上，他這次忍住了，硬深深吞回了咽喉。

雖然被瀏海掩蓋了他的表情，但是嘴角不自覺上揚的他，應該是開心到說不出話來吧！

留得長至蔽目的瀏海的少年，與穿著潔白白紗的吊帶衣、面容?白的少女，彼此雙目交互。

這裡是在這街道上小有名氣的咖啡廳，離剛才的地方只需要幾步的路途，可說是相當的近，而且讓人可以感受愜意的優良場所。

海燁的傷似乎沒什麼大礙，只是擦傷多了一點，這點去藥局買點傷藥就能解決。所以他那時要死不活的表現有些誇張了點，也許只是想要搏取少女一小絲的同情，這也不得而知。

這間咖啡店的氛圍良好，令心能舒緩，整個人變得鬆軟。融入山水意境的古典樂，使得咖啡香的風味更上一層，像是添加了大自然的調味，撲鼻襲來的豆香，令鼻子也蠢蠢欲動，害得進來的客人嘴角也垂涎三尺。靠上牆邊的櫃子擺了不少種類的咖啡豆，眼前的木製高檯擺放磨製咖啡的器具，同時也證明這家店的咖啡是現磨現賣、貨真價實的真品。

兩人正坐在位於角落處的位置，能舒適倚靠的古素木椅，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與咖啡配對更為相襯。

但，他們不喝咖啡，他們喝茶水。

桌上擺放著兩杯精緻雕塑的陶瓷杯，中央再配一壺滿溢紅茶香的茶水，僅是如此簡單的配置。光是那陣陣紅茶香氣，恐怕就能讓人迷得渾神顛倒。

喝了感覺有些遺憾，不喝又覺得有些可惜。

——嗯，還是喝了吧！

他們不謀而合地舉起茶杯，咕嚕咕嚕地送入喉間，再輕柔地把茶杯放下。

「這紅茶真不錯喝。」海燁笑笑地說。

「這裡是我平常很喜歡來的地方喔，你能這麼喜歡，我很高興。」葉櫻招了手向走動的男服務生示意，面露和藹的強顏微笑，「來……兩盤蜂蜜鬆……鬆餅，謝謝……」

葉櫻與別人說話時，仍是有點緊張。男服務生以指間貼緊嘴唇，輕笑了下，「兩盤蜂蜜鬆餅，是嗎？」

她羞澀地點點頭，臉彷彿扭擠一起，緊抓著裙子不放。

隨後，男服務生確認完畢，轉身前去櫃檯上點餐。

坐在對面貼滿繃帶的少年不時會笑出聲來，讓葉櫻覺得尷尬不已，又有點生氣地嘟起小嘴。

——被笑話的感受真不是滋味。

海燁搔著亂髮，望著鼓著紅通通的臉頰的白紗少女，明白又做了一件錯事惹得她不高興，「抱歉，抱歉。」

「我就是天生怕羞啦！」說完氣話，她立即撇過頭去，連看都不看海燁一眼。

這時，男服務生端了一盤鐵圓盤，上面有兩盤新鮮出爐的蜂蜜鬆餅，各別有兩大片。冒著濃濃的白霧模糊前方的視野，甜蜜的蜂蜜味刺激舌上的味蕾，讓他們不經拿起擺放一旁的叉子，大喇喇地插進鬆軟的內皮。

「這塊給你吧。」海燁領著一塊淋滿鮮甜蜂蜜的鬆餅，放在看似還氣在心頭的白紗少女的盤子上。

想必是讓葉櫻嚐點甜頭，好消化熊熊燃燒的火氣。

葉櫻斜斜瞄了一眼，抓緊裙子的雙手也抖動著，強烈抵制著甜蜜的誘惑，但不巧地，身體還是很誠實，坦誠地面對這份誘惑的渴望。

「好、好吧，我不計……不計較了。」她欣然地接受了。

用食之間，海燁也不忘了與葉櫻閒話家常。

海燁嚼著鬆餅，等著滑溜掉入胃中，順著開口道：「你跳舞是在哪邊學的呢？」

一開始的問題，因為發生了太多事情，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機會從她的口中得過答案。

她緩緩放下叉子。

「自家學的。」

「那是你媽媽教你的嗎？」

葉櫻搖搖頭否認道，「是我自己自學的，沒有人教。」

「那可真是令人吃驚呀！自學也能跳得這麼好。」海燁驚呼地道。

沒有人教導的少女，跳得舞蹈卻是如此華麗。他一邊回想著ㄧ開始欣賞全程葉櫻的表演，認同地點頭示意。

「這跟是不是自學還是別人的沒有關係。」她撫摸著胸口，燦爛笑著，「因為我想要跳，只是這樣而已。」

凝視著流露熱情之美地笑容，海燁吞嚥了一口水，胸口有難以述說地悸動，小鹿碰撞。

——我迷上了這份清純甘甜的笑容

他的內心十分坦白，甚至看了出神，腦中燒得昏頭腦脹，忘了怎麼呼吸。

「那個……你還好嗎？」葉櫻擔心地苦著臉，看著呆愣的他不知為何，從剛才到現在都沒開口說話。

聽聞柔和的聲音，使得他換回了脫離的魂魄。

「沒事、沒事。」狀況來得太過突然，海燁慌了神地亂揮。一會兒，終於回復了淡定。

葉櫻雖然被海燁的動作搞得不明不白，不過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為了能接續話題，海燁又再次先行提話。

「那你為什麼會想來這裡呢？就像之前我說得我只是來旅遊的，但你不是以這麼單純的理由來這裡吧？」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跳起舞蹈，顯然故有什麼重要因素來到這種遙遠的國度來吧。

「理由呢——硬要說的話，就只是我想讓更多各式各樣的人來欣賞我的舞蹈吧。」

「周遊各國來巡迴演出舞蹈嗎？」

「雖然沒那麼誇張，不過，就像那樣吧。」葉櫻一邊倒著奶精，攪拌紅茶，一邊凝望著倒映在紅茶上混濁的自己，「雖然想說是為了觀眾而跳舞，但是旁邊放個投錢箱，這說不定我內心只是想用舞蹈賺點錢財。」

此時的她，眼眸溢散著有點悲傷的餘味。

她僅僅只是想說，街頭賣藝與她的理想背道而馳吧！

但是人仍要賺錢餬口，白紗少女也不例外，只好為了點小錢，背叛她真正的心情。

不過——

海燁並不這麼想的。

「你的舞蹈很美，是我至今為止看過最美麗的。」海燁面露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不過，我很明白的。」葉櫻低下頭而不願抬起。

海燁伸出指間，重重彈了葉櫻一記額頭。

——好痛、好痛。

紅色的圓暈印記在她的寬額上留下明顯的痕跡，可見彈的力道十分用力。

「你做什麼啦，很痛耶！」她大怒地罵道。

「你才在說些什麼咧，我只是為了矯正你那胡思亂想的大腦。」海燁帶點生氣的口吻說道，不滿地皺起眉額，「啊啊——沒心情了，你要賠償我。」

「說什麼啊？你真的是個男人嗎？」

「當然，我是小家子氣的男人，所以我決定要向你索得氣死我腦細胞的費用。」不等葉櫻說話，他搶著先手說道：「跳舞給我看吧，這就是我要的賠償。」

「別自說自話。為什麼我一定得跳舞才行？」葉櫻猝然站起身來，震著桌子上的茶杯晃動幾聲，放聲響亮。

「別說這麼多廢話啦！快點！」

灌完茶水後，海燁順手從箱子裡抽出幾枚錢灑落桌面上，一手拎走箱子，一手拉著葉櫻出了咖啡店外。

黑白相間的街道，後方架設一排的欄杆，回到了原來葉櫻跳著舞蹈的地方。

放置了投錢箱，海燁靜靜坐在地上，仰望著眼前的白紗少女。

「跳吧，再一次，讓我見識一下你的舞蹈。」

「你沒事把我帶來這裡，沒事又叫我跳舞，你到底想怎樣啊！」葉櫻氣地番裡透紅，爆造如雷地瞪著坐在面前的少年。

——真是莫名其妙！

「不跳，可是沒錢的喔。」他面帶嚴肅地說道。

「哼，我也不是為了你的錢才跳的，我才不稀罕。」葉櫻抱緊胸口，每看少年一眼，怒氣就源源不絕地湧上喉頭。

「那就為你自己跳，把我當空氣就好。」

「哼，說的簡單。」

雖說她沒理由聽從海燁的口令行事，但是一直像幽魂纏著自己也是挺煩悶的。

——隨便跳跳，打發他好了。

白紗少女撩點裙角，開頭做個禮儀。

躍離腳底下的白磚，雙腳張開，華麗地跳上黑磚。輕輕顛著腳尖，雙手環著ㄧ彎圓月的弧形，接著旋轉，再次旋轉。徐風繞著圓弧的軌跡，散落的綠葉上了風的軌道，隨她的舞蹈迴轉。烏黑秀麗的長髮也懸浮於空，波浪般的動盪著。重複跳上白磚、黑磚。細白的手平行橫放，掌心翻上，合掌緩緩地上伸，踏回原處的白磚，顛起腳尖作為支點，迴繞再次迴繞。不知不覺，葉櫻的雙眼已經闔上。

宛如潔白張翅的天鵝輕點著水紋，與風景合而為一，成了一幅美麗的風景畫。

白紗少女跳得渾然忘我、跳得忘然所以。直到葉櫻停下舞動，再次折起裙角，敬禮致謝。

「好啊！好啊！跳得不錯啊！」

與早上如出一轍的畫面，如雷貫耳的掌聲又入了葉櫻的耳裡。

一睜開眼，不知從何冒出的群眾圍住葉櫻的周圍，將手中錢幣丟入了葉櫻身旁的投錢箱。

只見她慌張地晃頭晃腦，似乎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到她回過神來，群眾早已解散離開此處，

「跳得很好喔。」

葉櫻循著聲音的路線，追尋到了瀏海長至遮掩目光的少年。

其他人都是從半途中加入的，從頭看至尾端的人，只有海燁一個人。

他手掌上平放著幾枚銅錢，延伸至葉櫻的面前。

但葉櫻皺著眉頭，似乎沒有要收下這筆錢的意思。

「別跟我說不收下喔，這是你應得的。」看著猶豫不決的她，海業決定推她一把，強制把銅錢遞到她的手上，迫使著她握緊，「這是感謝你，能讓我以及其他人觀賞你那全心投入、認真又美麗的舞蹈。」

海燁嘴角微微上提，真誠地希望她能把這舞蹈獻給更多人去欣賞。

葉櫻飲啜著淚，淚光不自覺地從眼角下氾出。

——謝謝、謝謝……

伴著淚水，她喃喃唸著這幾個字。

其實只有她一個人這麼認為——自身跳舞只是為了錢財，街頭賣藝只是對喜愛舞蹈的自己一種污辱。

破除這種胡謅的思想，只是眼前的這名初識且笑得一臉光彩奪目的少年。

——街頭賣藝，不是為了錢的工作；而是，為了獲得這種燦笑的工作。

「那麼，你能再跳一曲，讓我看看嗎？」海燁翻起瀏海，睜開細膩的鳳眼。

「好的……這是我的……榮幸。」

葉櫻摺疊著黑色裙角，微微傾斜身子，敬上不言而喻的謝意。

舞蹈表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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