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藏在雨季 - 第三章雨滴的重量(3)

　　一月期末考結束後便迎來了寒假，大多數的學生都已返鄉，校園內頓時冷清了許多。

　　昨天在車站送走佳佳後，宿舍就只剩下我一人留守。

　　我起了個大早，有別於平常隨性的淡妝，今天特地選用了帶點少女氣息的粉色系彩妝，搭配一套碎花長洋裝，還久違地用電捲棒把長髮捲成了大波浪。

　　小芸突然來電，我開了擴音把手機放在鞋櫃上，準備挑選搭配的鞋子。

　　「小依，妳還在宿舍嗎？」小芸也在幾天前回彰化老家了。

　　「對啊，我等等要跟老斌去吃飯，今天他生日。」我甜甜地笑道，在咖啡色的牛津鞋跟駝色的短靴之間游移不定。

　　小芸那頭傳來一陣沉默，久到我以為她掛斷電話了。

　　「那個……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們吵架的，但這件事還是得拜託妳幫個忙……」

　　「幹麼吞吞吐吐的？能幫我就幫啊。」

　　「是這樣的……晉民學長他回台北了，他說阿凱的聲音很不對勁，已經有聯繫住台南的楊世偉學長了，可是他家偏僻又離學校很遠，晉民學長就問還有沒有其他認識的人留在學校……」

　　「妳說阿凱怎麼了？」

　　小芸說阿凱因為要參加研習營還要打工，所以待在租屋處還沒回去，林晉民學長早上跟阿凱通電話的時候，覺得阿凱的狀況不太對勁，一問之下才知道他上吐下瀉了一整晚，雖然阿凱堅持自己沒事，但是聲音還是很虛弱。

　　後來林晉民學長有再打電話過去，但阿凱都沒接，很怕他一個人昏倒在租屋處，所以才打給小芸，問問還有沒有人在台南，麻煩幫忙去看一下狀況。

　　「知道了，阿凱住哪？地址傳給我。」我隨便套了一雙鞋子，拿起包包和手機匆忙地出門。

　　阿凱一個人昏倒了？不會有事吧？

　　我著急地衝下樓，看見正在門口等的老斌，朝他跑了過去。

　　「怎麼了？幹麼這麼慌張？」老斌見我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輕拍著我的背。

　　「老斌……我、我們趕快去找阿凱，快！」我邊喘著氣邊說道。

　　老斌拍著我背的手突然一頓，「找他幹麼？」

　　聽見老斌冰冷的聲音，我才想起他跟阿凱因為運動會的事鬧得不歡而散。

　　我的喉嚨一陣乾澀，還在思考該如何解釋來龍去脈時，手機便響起了一連串的訊息聲。

　　「這個！小芸剛打給我，說林晉民學長想請我幫個忙。」我直接將手機攤在老斌面前，螢幕上顯示的訊息全是剛加好友的林晉民學長所傳來的，上面寫著他跟阿凱的租屋處地址，還有門口的密碼鎖，又寫了一大串文情並茂的道歉文和感謝文，並說楊世偉學長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

　　「只是去幫忙看一下就好，如果他真的昏倒了，就幫忙送他去醫院，楊世偉學長很快就到了，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老斌倏地冷下臉，「你們果真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啊！妹妹昏倒的瞬間，哥哥第一個衝上前……妹妹也不遑多讓，為了生病的哥哥，要拋棄今天生日的男朋友？」

　　「老斌！」我怒吼一聲。

　　「怎麼？我說錯了嗎？」

　　我瞪著眼前陌生的老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冷漠的神情。

　　「今天就算對象是林晉民學長，我也一樣會去幫忙！你這個大笨蛋！」我毫不留情地往老斌今天特地穿的新鞋踩了一腳，轉身衝到馬路旁招了一台計程車，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們租屋處的位置離老斌的家很近，熟悉的路線讓我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進屋後，我呼喊阿凱卻沒人回應，我查看了每間房，才發現他倒在浴室。

　　「阿凱，你沒事吧？快醒醒！」我著急地搖晃他。

　　臉色蒼白的阿凱緩緩睜開眼，望著我愣了半晌才回神，「……小依？妳怎麼在這裡？我已經拉屎拉到……出現幻覺了嗎？」

　　知道阿凱還保有意識，我高高懸起的心才終於歸位。

　　「不是幻覺，我帶你去醫院，楊世偉學長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我將他從地上拉起，攙扶著他走出浴室。

　　阿凱神色痛苦地摀著肚子，在玄關處踉蹌跌倒，我趕緊蹲下身讓阿凱掛在我的背上，走到門口時，身體卻突然開始下沉，離地面越來越近──

　　媽的，阿凱昏倒了。

　　「喂！何延凱！醒醒啊！」阿凱壓在我的背上，讓我整個人趴倒在地動彈不得。

　　我試著想拿取壓在身下的包包，卻連個縫隙都騰不出來。

　　我對著半掩的門拚命大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忽然映入眼簾，明明看起來是全新的，卻沾上了明顯的腳印。

　　我還來不及反應，鞋子的主人一個使力就把阿凱拉起、甩到自己的背上。

　　直到那雙鞋離開視線，我才回過神，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我望著那道熟悉的背影，眼眶逐漸模糊。

　　「看什麼看？快按電梯啊！」

　　「……謝謝你。」

　　「妳別哭了，好醜。」

　　「你才醜……」

　　「又哭又笑的醜死了，等一下在路上不要跟別人說妳是我女朋友。」

　　我一手抓著他的衣角，一手揉著淚水滿溢的眼睛，嘴角像是故障似的，不停地下垂又上揚。

　　謝謝你，我的老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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