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坦努特市公所的大會議室裡,螳鄉二話不說,把隨身碟遞給了隊長,隊長接過之後,直接轉交給駭客。駭客握著隨身碟一動不動,神情猶豫警惕。
鬼頭看出了駭客的想法,表情不屑地說:「放心,沒毒的。」
駭客「嘖」地一聲,將隨身碟插入筆電,螢幕隨即跳出『是否載入資料?』的提示。他冷哼一聲,挑眉諷刺道:「真巧,竟然完全相容,真夠貼心的嘛。」
獵人們不置可否,駭客給了隊長一個詢問的眼色。待隊長點頭之後,駭客便不再猶豫地按下執行鍵。
駭客說:「載入資料中,大約需要三十分鐘。」
隊長點了點頭,趁著這等待的時間,他開門見山道:「直說吧,你們真正的目的?」
「我們的目的很明確,」螳螂說:「就是希望能夠籍助你們的力量,好順利找到查爾斯他們的下落。」
隊長淡淡地說:「這沒問題,我會要求所有人在行動中多加留意,把通訊方式給我,若有消息,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螳螂說:「既然要合作,本著互惠互利,我們也願意出點力助你們解放泰米阿,這樣也不需為聯繫問題而多費功夫。」
「真不必了,」公爵不屑地說:「咱們也沒那麼合得來,硬湊在一塊兒反而容易出狀況,但畢竟你們願意提供這寶貴資料,我們鐵定會記在心上的,你們就安心等侯我們的好消息吧。」
螳螂搖頭說:「我們集團自有一套行動連繫的暗碼,若查爾斯在泰米阿真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恐怕你們也未必能找到,所以尋找他們的工作,還是由我們自己來為好,請見諒,希望隊長能夠成全。」
博士說:「你們這麼堅持要一同前去泰米阿,我想不全都是為了失聯的夥伴吧,比如說……『長角的獅子』?」
此話一出,現場引爆喧嘩,所有人紛紛交頭接耳討論,反倒是四名獵人臉上幾乎沒有驚訝的神情,彷彿早已預料到了一般。
螳螂說:「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我們也就開誠佈公,不再隱瞞。沒錯,這趟任務裡,我們此行確實部分是為了長角獅子而去。」
鬼頭接口道:「你們的主要目標是食屍鬼,和我們並不衝突,所以雙方合作無疑是最佳的選擇。你們只管消滅食屍鬼就是,我們也會全力相幫,至於那長角獅子,不管牠存在與否都不需你們費心,也無需幫忙,如此條件對你們應該相當有利,不是嗎?」
博士對獵人們的直率表示贊同,並給了隊長一個認可的眼神,示意這合作值得一試。
隊長說:「昨天聽阿里講述故事,我感覺到他明顯有所保留,而且當時在場的也只有我、指揮官、博士和驢子等人,其他人根本沒聽過。既然你們願意開誠佈公,那就請阿里再詳述一遍,並保證沒有任何隱瞞,讓大家都能了解所有來龍去脈。這樣,我自會認真考慮你們的提議。」
獵人們相互對眼以交換想法,為了達到合作的目的,最終四人皆點頭以示默許。
螳螂隨即用流利的當地語言對阿里交代了幾句,眾人微微一愣,這才注意到他竟然精通本地語言。阿里連連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唇角微微顫抖,然後才開始再次講述那段至今都無法忘懷的親身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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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一家原本住在泰米阿南側,靠販售雜貨為生,並過著平靜的生活。
泰米阿位於沙漠與草原交界,四面空曠,距各主要城市極遠,是這片沙漠的重要中繼站。它圍繞綠洲建城,初期只有少少遊民進駐,隨著旅客和商人絡繹不絕,逐漸擴展成一個繁榮的交通樞紐,並成為沙漠中獨一無二的大城市。
新年期間無論在哪裡,特別是在知名景點,都是最忙碌的假期,這對阿里來說也是,畢竟這幾天所賺的錢,就足夠養活他們全家好幾個月,故在新年夜的這天,即使已經很晚了,阿里仍在為新進的貨品進行清點分類,半點也閒不下來。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驚得阿里放下手中貨物,雖然地震很快就停止,他仍衝進卧室確認家人平安。見妻子和兩個兒子仍在熟睡,似乎不曉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微笑著退出房間,正欲返回工作間時,地震卻又再次襲來。
他本以為,這次還是一樣很快就會停止,於是就站著靜靜等待。但很快他就發覺不對勁,因為這次地震晃動的頻率和規模,並沒有因時間而減緩,反倒有越來越烈的跡象。
阿里心生不安,急忙衝進卧室抱起兩個兒子,並拉著驚醒的妻子衝向屋外。移動中他彷彿腳踩在不穩的地毯上,有些東倒西歪,不料才剛踏出門,房屋便轟然倒塌。
地震過後,周遭哀嚎四起,僥倖逃過一劫的人,開始自力救濟,紛紛加入救災行列,而阿里安頓好家人後,亦毫不猶豫地投入搜救工作。
由於當地房屋多為土塊砌成,結構並不耐震,再加上時值深夜,居民大多都熟睡,其結果可想而知。眾人試圖在瓦礫堆中搜尋生還者,並努力搬開各種阻礙物,但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工具可用,多半只能徒手挖掘,十分克難。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救援進展緩慢,他們期盼官方盡早支援,卻始終不見人來。許多人開始邊救災邊罵政府,情緒逐漸失控,阿里心一橫,便自告奮勇決定前去市公所求救,而這舉動也獲得了現場眾人一致的掌聲。
因地震後造成了大停電,全城陷入黑暗,一時之間阿里也找不到手電筒可用,索性就簡單製做了一根火把,然後隨口叮囑妻子幾句後,便出發前往市公所。
一路上,阿里舉著火把,穿過倒塌的建築和震後高低起伏的地形,原本再熟悉不過的路途,如今顯得異常遙遠。更令他沮喪的是,沿途慘況並沒有比他家那邊好上多少,恐怕全城都已陷入了災難深淵,就算政府仍在運作,此時怕是也自身難保。
阿里感覺自己開始往上走,內心有些困惑起來,記憶中這個城巿應該沒有山丘或是高地才對!他停下腳步,高舉火把向四周掃去,才發現此處地勢已完全改變,隆起成小山,也正因如此,這裡的建築似乎毁得更加徹底。
他曾經數度有過放棄的念頭,心想不如早些回去幫忙救災還比較務實一些,但轉念又想,都已走這麼遠,目的地應該快到了,不去看看實在不甘心,至少去報備一下也好。因此他牙一咬,再次向前邁進。
折騰了大半時辰後,他突感四下竟已無半點人影,靜的有些可怕。
眼看前方有越來越陡峭的跡象,正猶豫是否要再繼續前進時,他眼角餘光忽然瞄到地上一塊殘破的門牌,內心頓時涼了半截。原來,那塊門牌正標示著自己站著的地方,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市公所。
市公所緊鄰綠洲而建,故誰能想得到,這個曾經提供無數市民生活必須的綠洲,如今已完全不復存在,並且被這山丘所取代。而市公所旁那座象徵城市繁榮的高塔,雖然慶幸沒有整個倒塌,卻也已經矮了一截,並且只能搖搖欲墬地斜靠在旁邊的建築物上。
這山丘上的每一寸土地,彷彿像是被用力翻攪過似的,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阿里良久才回過神,踩著顛簸路面,無力地呼喊「有人嗎?」但面對四周的寂靜,他很難想像這裡還會有任何活物存在。
就在他準備放棄往回走時,忽然聽見前方斜坡的另一側,傳來輕微的窸窣聲。他心想這可能是倖存者故意製造的聲響,籍此來吸引他的注意,因此不由得大喜,當下就使勁地往聲音來源方向爬了過去。但就在他翻越斜坡、準備呼喊那名倖存者時,眼前的景象又讓他的聲音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無法發出。
火把微光下,幾頭不明怪物正伏在屍體旁啃食血肉,在牠們腳下那一截的人類手臂,更是讓他細思甚恐,驚慌不已。幸運的是怪物似乎只顧著進食,尚未察覺他的存在。
為了不被怪物發現,阿里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緩緩將火把放低,讓黑暗掩蓋自己;隨後他刻意壓低動作,並一點一點地朝後退去。
但好死不死,一隻怪物正巧抬起了頭,與阿里的目光撞上。
那怪物緊盯著阿里,放下手中的斷腳,口中發出嘶嘶聲。其它怪物聽到聲音之後,也跟著抬起了頭,一個一個地望向阿里。
這一刻阿里頭腦空白,感覺自己正身處地獄,只能任由雙腳本能地繼續倒退。
怪物們紛紛放下食物,發出低吼,隨即朝阿里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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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阿里彷彿回到當晚,氣喘連連。過了一會,他才手比獵人們道:「後來,我從長官那裡得知,這些怪物原來叫做食屍鬼。」
阿里他不安地看向獵人們,似乎尋求某種認可,在看到螳螂那下狀似默許的輕輕點頭之後,才如釋重負並乾咳了兩聲說:「昨天我曾說,食屍鬼朝我衝來時我立即轉身逃跑,跑了很長一段路之後發現怪物沒有追來,這才慶幸自己逃過一刧。咳…咳…,應該是時間太過久遠,我有些搞錯了,這幾天我仔細回想,記得好像是怪物朝我衝來時,我因太過緊張,回頭跑沒幾步就被地上不知什麼東西的給絆倒了,結果便一路滾下山坡……,對了,我那時撞了到頭,所以記憶才會產生混亂……,沒錯沒錯,絕對是這樣……」
阿里個性純樸,一直試圖要圓回昨天的說辭,博士微笑著打斷他:「沒關係,這不重要,你繼續說下去。」
聽指揮官的翻譯之後,阿里羞紅了臉,點頭續道:「當時我滾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雖然渾身疼痛,但慶幸沒受到什麼重大傷害。想到自己尚未安全,於是立刻起身,好在火把跟著我滾落山坡且沒有熄滅,我迅速撿了回來,就當我轉身準備狂奔下山時,突然意識到在我右前方的一塊石頭上,出現一團會動的巨大陰影……」
「那是頭獅子。」說及此處,阿里猛吞了幾口口水,「一頭大公獅,雖然光線昏暗,但我視力極佳,我們非洲人更是不會認錯牠們的身型,我從沒見過這麼巨大的獅子,牠頭上居然還有兩根角,我承認自己有可能看錯,但絕對沒有說謊。」
驢子問:「當時光線昏暗,你是怎麼認定那是角?我是說,比如有沒有可能是角度的問題,或是錯把一些環境物件比如樹枝、或條狀物之類的東西,錯看成是角了,不是懷疑你的視力,但會不會有這個可能?」
阿里搔了搔頭,說:「老實說,我確實是可能看錯,因為當時只允許我看見大致的輪廓,但我清楚記得,當獅子搖頭晃腦時,牠頭上那兩根角……或是條狀物什麼的,其中一根還短了半截,總之那兩根東西也會跟著擺動,所以我不太可能會搞錯吧。除非……那是東西不知什麼原因被插在了牠頭上,也是有可能會這樣的,對吧?」說到最後,他反倒用了疑問句做結尾,似乎內心也不是太堅定。
博士說:「你先說完。後來呢?」
阿里說:「當時我意識到自己被兩面夾擊,整個人就像被釘住一般,雙腳根本不聽使喚,嚇得無法動彈。沒多久,我聽見後方傳來聲音,那些食屍鬼顯示已經快靠近了,我當時就覺得自己完了,而就在我精神極度緊繃之際,那頭獅子突然驚天一吼,我當場就暈了過去。」
「你吹牛,」公爵說:「真是這樣?那你現在怎麼還好好的在這?」
阿里續道:「是真的,我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但醒來時四周寂靜,那長角獅子和食屍鬼全都不見了。我摸了摸自己,確定沒有哪裡被咬了,於是當下不敢多想,急忙起身拔腿狂奔,一路跑回到家人身邊。我很慶幸自己還能夠再見到他們,內心充滿感激,感謝真主。但當時怪物的陰影始終縈繞腦中,於是我迅速收拾了一些家當,就帶著妻小連夜逃離泰米阿,幾經輾轉,最後才在尼阿美(尼日首都)定居下來。」
「之後,每次回想起這段經歷,便對當時沒向鄰居朋友提醒一聲就自顧自逃走,始終過意不去,所以某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向當地警方報了案,並詳細報告自己的這段親身遭遇,只是後來便不了了之了。」說到這裡,阿里又伸手指向獵人,「直到半年前,在他們之前的另外兩位長官找上我,並向我問了不少話,他們還要求我,帶他們去泰米阿看看。再到後來,四位長官們也來了,接下來就如大家所知的了。」
眾人終於明白了所有始末,先不論長角獅子,至少搞清楚了食屍鬼的發源地,更沒想到牠們竟然在審判日這麼早的時間,就已經存在於泰米阿了,這倒是完全想像不到的事。隨後,博士和隊員們陸續詢問了阿里一些問題,見他差不多皆已交代清楚,隊長便向尼日指揮官示意。
「辛苦了,回座吧。」尼日指揮官對著阿里說。阿里點頭,然後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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