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輕 - 晚風輕輕

首都外市集人來人往，少了皇后的金城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有被抄的司徒家附近有風聲傳出，但除此之外百姓依舊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厚重宮門後的皇宮裡也是一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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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院子被清空，只剩下宮女太監偶爾進入打掃，原本的主子司徒蓉被關進皇宮角落一座小院子的房裡，裡頭除了床和一組桌椅外只有經書和文房四寶，往來的人只有送膳食的宮女，其餘人等都不得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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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蓉獨自坐在桌前，身上的米白色服飾極為樸素甚至還有些髒污，一頭油膩的頭髮上更是一點裝飾的髮簪或是夾子也沒有，雙眸眼神空洞地望著桌上經書裡的字，整天與她作伴的只有隔壁房李洋時不時傳來的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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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洋與她待遇沒有不一樣，房內只有簡單傢具、經書和筆墨，服飾也是最簡陋的灰白麻質布料，能進出房的只有送餐的太監。和司徒蓉不同的是他還年輕，到老、到死還有幾十載，這段期間他還有慾望，看著門外宮女來送餐時的剪影就是折磨，對他而言，李隼賜他不死卻給了他比死還要殘酷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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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這深宮牢房一段距離的親王府很是幽靜，主人李滄在揭穿司徒家的計謀後便又回到北方去，不過還有李琴住在這裡，李滄的條件是由李隼教養李琴，但在他能讀書以前還是住在親王府裡並由奶媽葉翠繼續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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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時不時宏亮的哭聲讓親王府變得熱鬧，若華貴妃常常會到這裡來看他，雖然知道不是自己的孫子，但也是疼了好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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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澄假成親的王紹齊還待在宮中，他偶爾會和李澄一起找李琴玩，不再被催婚的她，過著耳根子比以往更加清靜的日子，在宮裡雖然暫時有王紹齊陪她，但她還是常到宮外的周府去找周琬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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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梨花院的主人終於回來，四周景物依舊，只有書櫃上的藏書有了更新，主人周琬伶也有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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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在等人，但這回她確信這人一定會回來，而不論是十年二十年她都會等著，就像那人等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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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多過去新年早過了，初春的晚上微涼，沒有主人需要服侍的時音和千千早早就進房休息，只有大廳和親王妃院子裡有幾盞油燈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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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雲朵猶如薄紗半掩著皎潔的月亮，親王妃院子裡一大片梨樹長滿了粉白色的花，灑下的月光穿過花瓣掉落在地上和星空相對襯，一陣微風拂來，花瓣彷彿蝴蝶翩翩飛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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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披著一件薄外掛蔥白指頭拿著一本書，眼前的風景讓她不禁莞爾，距離李滄從北方回來還要幾天，她先回到親王府就想看這片李滄為她種下的梨樹，雖然不大但每顆都開得茂盛、花團錦簇，比起周府的都要更加美麗，她不由得感嘆：「真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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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第一次見到這座院子她就十分中意，不論是擺設還是書籍或是古箏都為她量身打造，她還納悶為何素未謀面的李滄對她如此了解，確認他就是阿水後一切都合理起來，她還真是繞了一大圈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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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又吹落不少花瓣，她坐到早先搬來的木椅子上，映著掛在樹上搖曳火光的油燈看起手裡的書，逐漸投身進入主角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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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時間書頁被嘩啦地翻過，風聲也颯颯響起，月色忽明忽暗，花瓣飄落猶如雪花紛飛，周琬伶一雙烏眸掃過字裡行間，未讀過的部分越來越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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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故事迎來尾聲，闔上最後一張書頁，她不自覺和主角一起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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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書中抬起頭來，眼前依舊是那一片美景，不過時間晚了變得有些冷，她起身將油燈從樹上拿了下來後搓著手臂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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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件溫暖大氅放到肩上，她嚇得身子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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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過頭驚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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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一雙深邃的眼眸瞅著她，上揚的薄唇彎成一條完美弧線：「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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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眨了好幾下眼睛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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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點了點頭，「戰事比預想的要順利，一結束我就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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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放下手裡的油燈眉頭微蹙：「那怎麼沒先寄信，我好準備替你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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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寫信——」李滄溫柔地將她的頭髮勾到耳後：「不過看來我的馬跑得比信差的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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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抬頭看了下，雲層後透出朦朧月色顯示了月亮的位置，她眸光惋惜地道：「可惜若華貴妃和公主應該已經在睡了，他們兩位可是很想殿下，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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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知道，以往我從北方回宮他們都很開心。」李滄歪著頭看周琬伶：「但你，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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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被他這麼一問有些紅了耳根，抱著書面容羞赧道：「⋯⋯我當然也是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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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哂然一笑，細細瞧著她可人的臉蛋，他道：「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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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點了頭，「回周府之後哥哥讓小雲回來，公主也時不時會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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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李滄撫著她側邊的瀏海，北方的戰事終於結束，他總算能回到她的身邊，可以陪著她做想做的事。他道：「——這之後你打算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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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眼眸立刻亮了起來：「我想去南邊的三井口村，還有西域我也想去一趟，好久沒見到凡妮莎公主和似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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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想了一下：「那我們就一路往南，直接從南方港口到西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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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嫣然一笑頷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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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梨花花瓣乘著風，從樹梢上起飛後翱翔在星宇之間，無拘無束地飛向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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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抬頭看向李滄，一片粉白花瓣落在了他的頭上，她舉手幫他摘下，笑彎了嘴角亮給他看，「看來殿下被梨花喜歡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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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凝視著她的一顰一笑，眼眸倒映著面前的美景還有她的笑靨，這難得的美好他願意花一輩子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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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再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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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打殿下？」周琬伶揚起眉頭，映著星空流光溢彩的眸子直瞅著李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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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著握住周琬伶拿著花瓣的手，彎腰俯身湊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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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徐徐吹來，花瓣從她指頭中溜走，混入宛若白雪紛飛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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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退開來，周琬伶仰頭泛紅著雙頰，一雙杏眼睜圓地瞅著李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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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著書抿了嘴唇感受著殘留的餘溫，有些害臊卻也認真：「上次好像比較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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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愣了下，確認自己耳朵聽到的後不由得紅了臉，他別過頭道：「別這樣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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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這才發覺自己的話有多難為情，「我、我只是覺得納悶，怎麼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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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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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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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垂下紅通通的臉頰不再多說，李滄用手搧著風冷卻自己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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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該回去了。」李滄轉移話題，一邊說話一邊搬起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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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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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提起地上的油燈，裡頭的火光搖晃著兩個人相鄰的影子，踏過的步伐揚起了地上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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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道：「你想什麼時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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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都可以。」周琬伶道，「不過出發之前，殿下要不要先說你要我答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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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疑惑地看著周琬伶，「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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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道：「之前從北桶村飯館回來的路上我說要彌補殿下，你提了有幾件事要我答應，但你到現在還沒說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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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個啊⋯⋯」李滄對她笑著道：「我還真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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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沒想到李滄竟然忘了，她嘟起嘴巴：「早知道我就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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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不提，我總有一天也會想起來。」李滄挑起眉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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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都提起了，你要現在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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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李滄說完話，停在往親王妃院子的小徑前放下手裡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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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琬伶回過身直視著他，兩人背景襯著一片漫天飛舞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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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比出了指頭數著：「第一，以後的日子你得陪著我；第二，你得讓我陪著你；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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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周琬伶淺笑：「——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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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輕輕吹拂，周琬伶的眸中除了紛飛的花瓣，只有李滄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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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莞爾著：「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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