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你願意與我共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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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茉莉依然做夢。

夢裡，她看見了村裡的孩子，為了好玩偷偷躲進商隊的貨箱。

呆坐在清晨灰白的光線之中，她緩緩轉頭看向身側熟睡的身影，又默默地閉上了眼。

以風的速度著裝好的渝，蹲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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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要不要一起偷溜出軍營？」

「？？？」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心情不好的時候普通人也會想辦法取悅自己吧？」

「這種置身事外的說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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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點過多，茉莉不知從何回起，只是深呼吸一口氣。

不需要紙筆，也不需要投影紙，茉莉如今已精通一項獨門之術——那就是用眼神傳達出強烈的懷疑。

以你的身份⋯⋯還需要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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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有我這個大長官參與，就不能算偷溜，但意思差不多嘛，這是『人生體驗』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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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的眼裡全是光彩迸發，讓人難以忽視，難以說不。

況且，她確實也想透個氣。

思忖至此，茉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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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

「哦。那你想，也不要想太久，我沒耐性的。數到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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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經如今駐紮的的小鎮時，兵分兩路，一半在鎮外駐守，另一半佔據了整座半邊荒廢的空大樓，作爲探查的制高點，中央許久沒有重大的訊息與指示，戰況鮮少更新變化，似乎雙方都按兵不動對峙著，醞釀著，就看誰先沈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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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守無事，茉莉常會看到人們群聚在樹下下棋，圍成一圈喝酒彈琴，甚至還有人編籃子設計球類遊戲，而她倒是不大喜歡任何需要劇烈移動四肢的活動，若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她經常悄悄地選個角落，發著呆觀察大家一整天，也樂得輕鬆。

附近都是以務農為主的散村，如今部隊所佔據的邊城報廢醫館，甚至是唯一多層樓的房屋，隨著偵察兵們和村民打探閒聊，得知最初是光之神殿主事建造的慈善捐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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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金錢、技術等各種因素，在幾年前受到偏移的遠程咒波及後，便一直沒有重建，現在剛好便宜了他們，將半毀未毀的部分給佔據了就地利用，其中，最令茉莉感到高興的是，裡頭竟然還有完好能夠直接使用的醫療用品及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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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經濟發展上匱乏了點，但這般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理特徵，反而變成了一種福氣——例如，離空置的醫館最近的小村，距離上次受到戰火波及已經過了許多年，損傷也並不嚴重，大多是飛到半途墜落或偏移的流咒等。

在經歷一陣精神緊繃的推進之後，總感覺得忽如其來的閒暇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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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渝似乎並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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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只要看見對方，他都在踱步碎念著打架啊，戰報快來啊，我枯萎了這類的話語，甚至將旋轉福石匣子的手法玩出了花兒。

有些人天生或許就是適合當兵。

她在心中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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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玩？」

「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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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抬頭。

這個人竟然會說拜託？他的腦袋裡竟然就這個詞？！前所未聞，看來閒到真的快瘋掉了呢⋯⋯心下湧起一絲憐憫，當然，不是針對渝的，而是那群被折騰了一圈的士兵們。

幾天下來，幾乎就是以上的對話無限輪迴。

記憶重置一般，讓她一早起來，每天都有時間穿越的錯覺。1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WLiUuW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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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人的耐性和毅力有限，所以，耍賴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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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茉莉走在燈火通明的夜行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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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有活動啊？』

「咦，我不是說了很多次嗎？」

『我以為你在胡謅？』

「對待長官，你還真是失禮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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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廣平坦，一條到底的石子路正中，掌心大的幽瑩彩燈漫天飄舞，夾道兩側聚集了表演者拋弄著會變形成玩具小動物的球體，和飛鳥腳爪牽著手的鞠躬敬禮，小小的帳棚前寫著，入內觀看，門票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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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簡陋的木板搭建成攤販、各種奇怪的手工小遊戲，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粘膩的氣息，路上的鎮民們大多盛裝打扮了一番，雖說相比城裡的人依舊樸素的多，也不乏抱著滿手食物，身上只穿著內衣的小小的孩抱著更小的嬰兒，兄長們快步跑在前面——那些平時愛出門的不愛出門的，都來湊熱鬧，浸染在喜氣的氛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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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確認四周沒有士兵的蹤影。茉莉輕聲的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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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勾起期待的笑容，雙手搓著彷彿隨時準備好要衝刺去哪而搶食，「你不知道呀？豐收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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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點兒戰前的味道。雖然她並不算經歷過那樣的時代，但從父親講述的故事裡，茉莉隱約有著嚮往。

「這裡的人⋯⋯採收節氣之際還能稍微慶祝。」

「嗯？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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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戰火密集的區域，連吃頓飯、穿件衣服都成問題，現在自己還能在人潮中閒晃了，這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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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做夢。」

「像夢？我知道了，跟我玩這麼美好嗎？那你早說嘛，倔強什麼，我講了多久叫你出來玩呀。」

「……我不是那個意、」

「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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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決定忽略這個怪人，大好時光，可千萬不要浪費口舌，認真就輸了。

茉莉掏了掏口袋，實習兵只有比最低軍階還要砍半的收入，但她一不嫖二不賭，倒也累積了不少碎銀幣，茉莉想了想，總覺得機會難得，不如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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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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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拿著棍子糖，一手捧著簡陋透著濕氣的草紙杯，茉莉小口啜飲著甜甜的蜜糖水，雙眼幸福的瞇起，滿街小巧的紙燈籠飄盪，臉頰映照散發出了淡淡的紅暈，身邊不時有小孩子嬉笑著撲跳捕捉空中的小燈跑過，互相較勁，交換不同顏色的彩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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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與砲火咒縛截然不同的溫柔紅光之中，忽地，一隻手指從旁飛來，差點兒直接戳中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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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指了指她手中長長的棍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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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這個東西的表情很好笑耶。」一如平時失禮的這麼說，他誇張的往嘴巴裡吸氣，臉頰凹陷，「好像被拋上岸的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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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立刻就懂了。又是從那部破爛教育影片得到的怪比喻，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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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棍子糖，而且說人像是魚，你都沒有一點自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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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理人，別過頭吸一大口糖水——好喝！

平時軍糧吃到都快味覺麻痺了，她終於獲得些許飽足，吁了口氣，正打算說些什麼，對方卻高早已速的轉移了注意，像是猴子一樣左右挪移跳步，興奮的揮舞手指，指向路旁的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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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你看！」

「？」

渝一把抓住茉莉的手臂就往前拉，「舞！你看，雙人、什麼什麼字，協調遊戲！每個光點都踩到的話，有獎品！太有趣了吧？我們去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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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進入防禦模式，雙手抱胸，死命抵抗，然而毫無意外的，在渝的力氣之前，等同於原地踏步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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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為什麼？」渝挑眉，一臉抗議，「為什麼不跳舞？」

「一般來說紳士要先發出邀請，徵求舞伴的同意的吧，哪有像你這樣的，拔蘿蔔嗎！」

「好麻煩，我又不是紳士。」

「是吧？所以說，我不跟莽漢跳舞，沒毛病。」

「什麼嘛。看我把你抓進去你能怎麼辦——」

「那、那信不信我躺平在地上，你怎麼辦？」茉莉鬥志高昂地反問，今天的膽子特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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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空氣的氛圍吧。

在這祭典的街上，誰也不認得誰，渝也只是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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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我們一起被圍觀，被老闆踢走哦？」她幽幽地、若無其事地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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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擺爛。

來啊，誰怕誰，不過就是臉皮一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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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我才不怕你。」渝的目光卻黏著告示牌，不出幾秒，他焦躁的轉頭，「那要怎麼問？所以？所以？一起跳嗎？你跟我跳舞？我想要標個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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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爛了。　　

茉莉嘆了口氣，忽然之間，扯掉渝的手，在對方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開口之前，她向前踏了一步，亮綠色的眼中，有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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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堅持的話。」

茉莉冷笑，抬起頭。

「晚安。這位高挑帥氣卻情商堪憂的女士，請問您願意與我共舞嗎？」

「女士？！」

「嗯嗯，既然你不想當紳士，又想跳舞，那就只能將就一下囉，我來當個合格的紳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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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處撈出了封塵積灰的記憶，茉莉將棍子糖收入口袋，向渝伸出一隻手，微微欠身，拿著杯子的手恰好的至於腰後，禮節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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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好大的膽子。」渝哼笑，雙眼卻亮如晨星，沒有一絲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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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大了眼的他，看起來比平時年輕了許多，就像路上隨處奔跑而過的少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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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細碎燈火與月夜燈籠的幻影吧？茉莉不確定的想，或許是今夜氛圍太過熱烈的緣故吧？身旁都是笑鬧的人群，柔光搖曳，她難得起了玩心。

渝並沒有如她所期望的被擺一道，或者產生任何羞恥心，相反地，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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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意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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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常的幼稚的蠢笑，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她卻一時說不上哪裡。

渝彎下了腰，茂密的睫毛掩過那總是銳利的眼瞳，他將手放在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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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怔愣了會兒，反手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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