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正義終將取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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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背熊腰的體格，黝黑的皮膚，一身大地色迷彩的人從樹影之中出現，茉莉一眼就認出來人，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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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麻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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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長官，指定座標目前沒有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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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的小隊是以遠攻狙擊為主，出現在這個距離，稍微試想一下便能串連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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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你呈幾張像，我們對照一下普通眼睛跟高能眼睛有沒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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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點頭——渝這次策略上較為嚴謹，求之不得，她可千祈禱萬祈求不要再一頭矇的扎進敵營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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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三兩下便出現了幾張構圖，上色，逐漸生動真實，渝探頭探腦好動的停不下來，麻黃倒是沈穩的站在一邊；描繪起來相當簡單，也沒有任何衝擊點，如雙眼視差那般，一個城，晃做兩個微微交疊的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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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次主謀的軍師知道渝會飛？都是用空降的殺進敵營？才匆忙佈置，卻並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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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心中有著許多猜測，卻只是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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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看來我們所見略同呢。」渝點頭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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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層光極盡相似，並未如同之前紫色無名兵的佈置那般，以完整的城市幻象覆蓋破爛的殘骸。

要說唯一的差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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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嗎。」這次，低沈的嗓音來自麻黃，說完這三個字，便沒再開口，陷入了沈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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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層光影「幾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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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其中一層影的東側城郊，多了一根「柱子」，盤旋著細細密密的浮動咒紋，聳入天際。

這是天空支柱的外型無誤，但若要判定柱子是幻術，還是沒有柱子的才是幻術，茉莉就無從判斷，只能用眼角餘光打量身邊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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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神殿指示攻打天空支柱，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

茉莉看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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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普通視力就管用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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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今早已習慣跟著檸檬草將沿路的地圖記誦起來，但茉莉心知肚明，單靠座標圖，有太多缺失的細節和變數了——就如剛才荒廢的私人產業光標點天空支柱據點這種高機密的東西，全都不是成像圖會涵蓋的內容——又或者，不是自己被允許接觸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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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一個兩個突然都對支柱感興趣。」麻黃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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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陷阱。或許⋯⋯或許，之前，少校不是說，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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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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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握拳，總覺得自己簡直要精神過敏了，即使明白自己能想到的另外兩位絕對也不會漏下，卻總是無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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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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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卻誰都沒有回應，在一旁左右扭著脖子關節哼哼，茉莉不知道他沒聽到，還是另有想法，他總有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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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頸的衣領唐突被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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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還是要交給你，幫我看著這個。」茉莉仰頭，看見渝狡黠的笑著，看著麻黃豎起大拇指，「你有經驗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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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外出託付寵物貓一樣，渝輕鬆將茉莉拎起來，傳出去。

麻黃堅毅的眼神有點渙散，茉莉一時竟覺得看見了對方腦迴路打結的畫面。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眼下沒有緊急情況，也不該像是之前那般糧食袋子過肩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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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替對方默哀半秒，才恍然意識到，不對啊，自己，好像，應該，也是被害的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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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不對，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茉莉揮舞四肢，掙扎。

「啊哈哈哈，手短腳短好可愛踩不到地耶，麻黃你看。」

「是，我看見了。抱歉，桂樹那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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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飛快緩過神，揉了揉額頭，茉莉完全不知道這人怎麼維持正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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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嘛，你也懂的，鬧脾氣，」渝聳了聳肩，一副「今天天氣不錯啊」的口吻，麻黃的眼神在茉莉身上掃了圈，「回得來的話，得軍法伺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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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沒事找事，匆匆看了眼腰帶，繫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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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明白了。請問，我能夠借用茉莉小姐的能力嗎？小隊偵察兵斷腿了，剛才聯繫檸檬草的空兵，但他們騰不出手，您也知道，鐵樹軍官已經動身前去外城區幫忙疏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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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意見啊，」渝笑眯眯的擺擺手，「小茉莉說好，那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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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份的目光聚集之前，茉莉飛快點頭，頸後的拉力也在同一刻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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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照原定。乖乖待著，發生什麼，都千萬別動哦。」渝抓著茉莉的肩膀，轉了過來，目光正對，湊近，「給你一個任務。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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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紅色的光收縮，渝後退一步，抓著成像紙，起飛。

就如他毫無預兆的來，現在也突兀的離開，留下麻黃和茉莉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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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樹這小子，果然還是不行嗎⋯⋯」麻黃率先開了口，卻是彷彿自言自語般的口吻，目光聚焦，這才對著茉莉清晰的說了，「對了，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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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一拍，頭頂一重，熟悉的鋼盔浮現，太陽曝曬出了細紋的眼角，微微擠壓，茉莉心想，這大概，就算是麻黃的微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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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茉莉的雙眼隱沒在鋼盔之下，雙手收緊，單獨揮了揮手中的小紙，卻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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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樹的眼神還烙印在腦中，連帶的，眼前簡單的善意，都令她怯懦畏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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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接。

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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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隨時會如同泡沫般，再度破裂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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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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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在麻黃身後，轉身走入林中，茉莉在腦海裡自行轉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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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就這麼飛走了。

茉莉心中的某個角落，懷抱著一絲微弱的揣想。

難道，他剛才出現，是為了解圍而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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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唯一凸起的石塊上，縮在草叢裡待命，小小的臉上抹了些塗料，茉莉跟麻黃的小隊，完美的化為環境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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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太年輕了，悟性低，又心高氣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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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穩定製造出一顆又一顆的金屬球，寬大的手掌心摩挲著光滑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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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給了他那麼多機會，可惜了。」麻黃的聲音充滿不認同，卻又沾染上些許起伏，似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走在自負狂妄的路上，拒絕神明的恩典，遲早會迎向毀滅。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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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恩典？桂樹嗎？

茉莉皺眉，這可跟她剛才所見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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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給你的。」來不及發散思維，麻黃便遞了某個物件過來，茉莉低頭一看，是新鮮凝煉出來的金屬，一把普通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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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體成型的銳利金屬，外型非常粗糙，儘管如此，茉莉依舊感激的扎進了腰帶的扣環，雙手摸索著，目光卻對著渝飛往的方向，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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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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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桂樹很虔誠的。』不是他，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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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的後半段，成不了形。

茉莉蜷曲起了手指，燙傷般從紙面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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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誠？」麻黃挑眉，「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神跡在前，斗膽無視放肆至此，我還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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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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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剛硬冷毅的五官線條，隨著這句話變得柔和一些，「把少校當作偶像崇拜，大不敬的肖想著，那是可以成為的目標，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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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能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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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壞話的意思。星辰在上，我麻黃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陳述事實。」食指比劃了祈禱式，停留胸口，麻黃的口吻強硬不容質疑。茉莉知道，他一定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自己的猶豫，「少校仁慈，念在他年少，看見了他的潛力，總包容著他的不成熟，桂樹卻沒有承受這份恩典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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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知後覺的以此為觸發，思緒發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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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這樣，慶功宴時，麻黃才會調侃字句都針對桂樹嗎？

還以為，只是喝多了，還以為只是男人之間的互動，向來互相調侃而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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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視而不見的東西，原來並不只有善意，以及人的溫暖。

這樣的認知令她感到不安，卻跟害怕死亡的不安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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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無波的雙眼，眨也不眨，「所以，請不要放在心上。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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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強行放鬆肩膀，歪著頭，放空了一切表情，張開嘴。困惑天真的眼神，這樣，夠嗎？茉莉始終沒有正眼看向麻黃，恍惚地想，繼續捕捉渝的紅光焰影，就這樣盤旋飛來飛去的，到底在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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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別人怎麼想，你是誰，都不重要。身為少校選中的女人，你只要注視著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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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是忍不住握緊了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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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令人頭皮發麻。

他知道嗎？知道了什麼？猜測了什麼？怎麼知道？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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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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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從解釋、如今也不能夠再做解釋的誤會，總是令她感到精神的壓力，心臟咚咚，咚咚地撞擊胸腔，茉莉一時幻覺，肋骨是唯一制止自己將心給拆除扔去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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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吞嚥口水，字體在飛舞動態的投影渝身側，交錯穿梭，又轉瞬消失。唯一值得慶幸的只有一點，截至目前，他都背離了柱子的虛影，在對角方位的所在，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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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恩典，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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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沒有看向麻黃，只是坐在專屬於她的高石之上，盡責將目光死死的釘向渝。

一時之間，連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否也習慣了忠誠，執行命令，無論渝的命令多麽隨便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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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麻黃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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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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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擁抱上天所賜予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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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造金屬完畢，便埋伏一動也不動的麻黃，挺起了胸膛，一瞬間變得巨大，令人無可忽視，彷彿修道院門口的守護石像活了過來，黑曜石般的眼中，光芒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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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

能夠讓桂樹眨眼就願意直接殺了我的。

讓你願意無視一切，只因渝的一個眼神，一個態度，就接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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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是景仰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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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黃說話時沒有猶豫，這就是他的驕傲，他的尊嚴，他所信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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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的使命是效忠啊，茉莉。』早在車廂時，渝露一手拖著下巴，嬰兒藍的雙眼緊盯著她，將字句輕輕貫穿了她的耳畔，鑿進了她的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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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縛一戰，誓死追隨的士兵，朝著渝下跪。

塔樓之上，身邊三大五粗的士兵，竟有人開始哭泣，對著聖梯之上的渝，跪拜，久久不能自已。

恩典，原來早已化身為渝的意向，無可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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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不會忘記雪城裡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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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樹卻違背了渝，對自己發動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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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市，都是樂園，紅蓮盛放的極樂之土，神從天而降，拯救了我們。從此，這條命，屬於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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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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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桂樹這樣滿心私慾的瀆神者，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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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誤會了什麼吧？麻黃的大手，壓在茉莉頭頂的鋼盔上，清脆的聲音輕扣，安撫的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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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時候——有機會再和你說說，最初的那場戰爭——你該知道的，人神在世，你將是他最為親近的人，甚至在鐵樹長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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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沒有任何表情。

英勇的將領，總有一天，會進入戰神殿，奉為人神。

桂樹說過的渴望，繞了一圈，再度從另一位軍人的口中吐出，卻成了不同的樣貌；尚未故去，渝在他的眼中，卻早已成了無可匹敵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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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懷念。算一算，也過了十一、二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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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信念，跟桂樹的完全不一樣，卻也奇異相仿的，幾乎要燒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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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擔心，神明的化身，始終站在我們的一方，一切都會沒事的。正義終將取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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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反覆眨眼，不能，不願，露出任何一絲驚慌的異狀。

得隱藏起來，得偽裝好，藏匿起其實並不存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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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這些人的信念比起來，自己內心空洞的令她感到害怕。

海月，星辰，軍人，平民，全都令她感到害怕，而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卻又讓她感到羞恥。說到底，最大的問題，是她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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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自己，真的是被允許存在的嗎？還是只有渝任性構築的小泡泡能夠容納呢？一旦他膩了，無趣了，終將面臨異端被剷除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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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不堪，只是一瞬間，她閉上眼，從渝的身上消去了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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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的剎那，她以為自己終於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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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再眨眼，四下如常，卻只有自己一人坐在石頭上。

麻黃，小隊，全都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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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出聲，也不敢擅自移動，茉莉不知所措地張望，對了，快看天空！

天邊的渝總不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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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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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一切彷彿以此為觸發，往側邊滑移，像是遭人暴力敲壞的成像螢幕，四處都是使人暈眩的雙重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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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差攻擊她敏感的神經，茉莉捂著嘴巴，壓抑狂湧而上的噁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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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世界分裂成了兩個，沒有火光，沒有混亂，中間少量柔和的部分，像是一條狹長的走道，身後，身側全都在暈散，像是融化了的彩紙，唯有逼仄的前路，引誘著人向前一步，尋求一點點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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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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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都千萬別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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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的命令在腦中響起。

纖瘦的手臂，僵硬的懸在空中，掙扎發抖不止。

必須得相信才行，但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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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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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乾嘔著，緩緩垂下手。

違背了生存的本能，茉莉逼迫自己閉上眼睛，然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轉身，背對眼前柔和唯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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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更甚，完全沒有因為遵從內心而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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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是，寂靜之中，再也沒有人會告訴她，這是不是正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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