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著舒適的登山椅,穿著沒品睡衣的芭芭拉抱著冒出熱氣的馬克杯、整個人側著身子望著透明薄紗外已然拂曉的世界,無神的眼睛並沒有因此煥然一,逐漸升起的旭日誇耀起自身的存在感,刺眼的陽光讓芭芭拉瞇起眼睛,隨後拉下遮光窗簾。
原本應該是遊戲中最豪華的幻想級營帳套組,那些讓人稱羨的高級毛毯上擺了許多吃到一半的餐盒——義大利麵、豬排蓋飯、披薩⋯⋯各式各樣的美食是芭芭拉從這營帳中翻找出來的,在遊戲中僅僅只是裝飾品,但到這裡之後,只要經過加熱,就能正常地食用。
不過意識到這個世界是現實的芭芭拉卻開始對這些固體食物產生強烈的反應,一放到嘴裡就會反胃,不把從嘴到胃所有東西都吐出來之前都不會停下。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芭芭拉發現了奶粉跟茶葉,於是熱奶茶變成了芭芭拉現在唯一的主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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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大作的肚子宣告此種食物並不能滿足身體所需,但芭芭拉就是無法往嘴裡塞奶茶之外的其他東西,明明前些日子吃了不少傭兵們做的東西,也啃過在遊戲中隨身攜帶、拿來餵食妮可的牛肉乾,只是不說傭兵們的料理,芭芭拉現在連牛肉乾都咬不下去。
問題出在哪裡,芭芭拉也大致能列出其中一二,只是她現在有更多需要釐清的問題。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
原本在房間裡登入遊戲的自己怎麼了?
該對這一切負責的人到底在哪裡?
發出奧客般的怒吼,芭芭拉的目光無意間望向被扔進角落的小麻袋,老鷹形狀的木雕、擦不掉血跡的紅寶石項鍊、金色的水滴狀耳飾,藉由深吸一口氣來平緩情緒的她,最後垂下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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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昏昏欲睡、什麼也不做的日子自從奇美拉那裡離開後,已經過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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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芭芭拉並沒有依照凱因的囑託、前往北方的帝國。
獨自斬殺諸多足以被冠上無敵與天災名號的強大頭目,持有多不勝數的幻想級道具來培養灰塵,遠離火光閃閃的營地,在皎潔月光照耀之下的森林不至於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手中抱著各式信物的芭芭拉竟感到恐懼起來。
舉起脇差、燃起烈焰、召喚出妮可,芭芭拉乘坐著妮可以最快速度朝著森林之外狂奔。
途中與各式各樣的野生生物目光交錯,每次都讓芭芭拉心驚膽跳,她只得將臉埋進妮可毛茸茸的背裡。
關於自己究竟還有多少程度身為擁星者的力量與特權,只要回想來此至今的所有戰鬥就能知道自己絕對不弱,不過唯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是芭芭拉無論如何都無法靠驗證取得答案的——應該說無法在無視風險的情況下執行驗證。
那就是自己是否還能重複復活?
芭芭拉並非真的天下無敵,高等玩家中,芭芭拉雖然有著近乎變態的速度與反應能力,攻擊力遜於平均,但能靠英雄級的武器彌補,不過HP跟MP都相當低,防禦力更是紙糊出來的,
一刀?一個碰撞?說得誇張點,運氣不好,是不是這裡隨便一隻兔子都可以把自己弄死?
前往帝國的路上會不會遭遇盜賊?反抗時,自己能殺死活人嗎?會不會被人下毒?
將可能性一一記錄下來,大概能湊出幾海哩長的清單,那清單上的文字浮起,化為迷宮將芭芭拉困入其中,越是想要逃出就越是無法平靜下來。
「果然沒了不死的我,就只是一個膽小鬼⋯⋯」
於是芭芭拉只能駐足於這森林邊界,久久無法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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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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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又叫了起來,芭芭拉揉揉無法給她安全感的結實腹肌,將馬克杯裡剩下的熱奶茶給喝光之後,芭芭拉這才終於起身。
跨過剩飯剩菜,芭芭拉拉開門口的拉鍊,然後掀起外頭的門簾。
這裡沒有車水馬龍的雜音與廢氣,清新的空氣滋潤著芭芭拉的肌膚與肺,但這種真實感卻讓她的背脊發涼,就算這種體驗與遊戲中別無二致,芭芭拉還是跪倒在地,將雙手撐在地上,不斷大口喘氣,像是吸入的不是 78.1%的氮氣、21%氧氣、0.9%的氬氣和各種雜質參雜而成的混合物,而是什麼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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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坐在營帳門口旁邊的妮可,一點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樣子,只是用牠那湛藍的美麗眼眸旁觀著久久無法起身的芭芭拉。
過了一段時間,芭芭拉拖著腳步,整個人趴倒在妮可的身上,大口吸著妮可身上的氣味,彷彿這才是她的氧氣。
「妮可,你覺得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平復了心情,芭芭拉開口問道。
只是她也明白這是無限接近自問自答的話語,妮可不是人類,也不具備溝通的能力,所謂的心靈相通,也不過是遊戲給予玩家一個不必開口就能下指令的方便設定。
不過這裡只有長年並肩作戰的妮可能得到芭芭拉的信賴,唯有妮可能在此時成為芭芭拉的傾訴對象。
「如果我——」芭芭拉張著嘴,思考著該如何去組織恰當的話語,經過許久的思考,她才繼續說道:「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不死的力量,是不是該隱居起來?」
不要再去思考克蕾西雅選擇離去的原因。
不要再去考慮史黛拉的含恨而終。
不要再去追尋可以將那些過錯一筆勾銷的傳說。
不追求贖罪,亦不追求理想,背負著罪孽,但失去了唯一籌碼而無力償還的芭芭拉一邊說著,一邊落淚。
因為贖罪已經曾是為夢而活的芭芭拉現在唯一的生存意義,從嘴裡緩緩道出的全部,都在否定著自己活下去的動力。
那個在每次從遊戲中醒來,望著桌邊的美工刀、擺放在抽屜裡的童軍繩、櫃子裡的安眠藥⋯⋯支撐著芭芭拉,阻止著芭芭拉,提醒芭芭拉自己還未有能與逝者相見的面目,就算窩囊,也得打滾著活下去。
——活下去,然後繼續贖罪、繼續尋找挽回一切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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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又餓又累的芭芭拉墜入夢鄉。
夢境中將年幼的自己高高舉起的爺爺從口中咳出鮮血。
開懷談論自己夢想,卻在下一秒控訴芭芭拉是個騙子,隨後從校舍樓頂落下的史黛拉。
看到如親姐姐一般陪伴著芭芭拉成長的克蕾西雅那迷人的笑容,化為晴天娃娃隨風搖擺的景色與夕陽的紅色融為一體。
試圖在一段間奏之中誘惑芭芭拉,牽起芭芭拉的手卻掉落了下來,從肩膀到腹部斷裂開來的傷湧出血液,悔恨的淚水自凱瑟琳臉頰滑過。
拍打芭芭拉的臉頰,讓芭芭拉好好正視活著的人,卻無辜遭受強力光束貫穿,在泥濘逐漸失去呼吸的瑪莉亞。
最後在那燈火闌珊之中看到的是目送自己離開的凱因,其身後緩緩張開嘴的黑龍,正步步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驚醒的芭芭拉貌似在怒吼,也像是在求饒,抱著頭尖叫的她口中大喊:「為什麼?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成為我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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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選擇,都還是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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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應不會得到解答的自問自答中,從芭芭拉腦海裡響起的聲音是那個以溫和慈祥的神情端詳著手中老鷹木雕的兩米壯漢粗獷又沈穩的嗓音。
這時芭芭拉抬起頭,看到本來就通體花白的妮可此刻在強光的映照下,更如夢中神獸那般無暇神聖,芭芭拉轉過頭,去尋找那個光芒的來源——支撐著天際的其中一道光柱正發出加倍劇烈的光輝,那是遠在森林另一頭的山巔之上,芭芭拉曾經踏足的道祖界點。
此一現象是在宣告著什麼,芭芭拉不清楚,卻約略可以猜出。
站起身來,芭芭拉顫顫崴崴的模樣仿佛在夢中遊蕩,她抱著肩膀,以已經叫得嘶啞的嗓音,叫喚、祈禱、央求,「這下不就又全是我的見死不救了嗎!?」——遷怒。
明明是那個曾夢寐以求的擁星者軀體,在無數絕望之境馳騁,從未感到疲累的身體卻被名為死亡的鎖鏈牢牢困住。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芭芭拉內心清楚無比,在她被束縛在此處的同時,那光柱的四周有生命正在消逝,而且或許只有自己能夠挽救他們。
「老師會怎麼做?」
如果是克蕾西雅——那個遠比自己還要優秀的天才會怎麼做?每當不知該如何是好,芭芭拉總是這麼問。
但是那個曾經在前方引導的人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可以告訴她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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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察覺到異樣的視線,芭芭拉回首望去——坐在那裡的妮可,牠清澈、蔚藍的雙眼像是審判,能看穿芭芭拉的一切猶豫、痛苦、罪孽。
與那雙眼睛相望,在那眼中似乎已經找到答案的芭芭拉,身上那些看不見的鐵鍊逐漸炙熱,染上帶有微光的紅,融化的點點螢光包覆芭芭拉的身體,當光芒冷卻、黯淡,如鏽血般的赤紅色襯衣、銀白神聖的盔甲、漆黑如夜的長靴,黑色的毛線帽將長長的秀髮包裹、上頭搖晃著的金色翡翠騎士勳章反射著閃閃亮光。
藏青色柄系的打刀——流雲。
赤紅色柄系的打刀——赤弧月。
脇差——夕染。
不言的戰友們回應了芭芭拉的覺悟,一一在芭芭拉的身上顯現。
就算那股覺悟源自於自暴自棄的自我毀滅——反正不管選擇什麼都會後悔,那什麼都不做就虧大了。
站起身,芭芭拉身後黑龍山頂的界點上空聚集起烏黑雨雲,閃電的轟隆作響作為信號,芭芭拉對準營帳就是一記大腳、踹成光粒,粗暴地拔營的芭芭拉,終於再次為了戰鬥而呼喚,「妮可!」
妮可用頭頂起芭芭拉,將之甩到自己背上,確認芭芭拉就位,妮可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將速度在短時間內拉到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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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白相間的流星每一次踏地都留下了微弱的點點星火,最終引燃了凋零的枯樹,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場不可收拾的森林大火,而捲起那些火焰,渾身纏繞著火焰的芭芭拉與妮可卻是再一次突破了速度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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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有一批迎面走來的騎士,他們之間的氛圍悠閒,像是來此地郊遊,但是當看到眼前逼來的大火,還有引領這場大火的芭芭拉,全都發出了身為騎士的理應感到恥辱的慘叫。
那個騎著馬、八字鬍的男人嘴裡喊著護駕,但騎士們逃的逃、躲的躲,只有年邁的騎士長一人拔出長劍挺身而出,念叨著大膽女妖敢造次之類的鬼話。
「滾開!!!!!!」
芭芭拉的話語傳達到他們耳裡的同時,火燄與炫風也已經呼嘯而過。
千鈞一髮閃開來的八字鬍男人歷經劫後餘生,胯下的水池正逐漸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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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狼橫越整個森林並沒有花多少時間,芭芭拉沒有在意,靈活攀上山壁,馱著芭芭拉、無視重力的妮可絲毫沒有因為地形阻礙而降低速度。
很快,被虹色的防壁籠罩的火山口盆地就近在眼前,妮可沒有減速,芭芭拉踩上妮可的背、拔出流雲,芭芭拉打算在防壁上開洞。
咻——
流雲劃過空氣發出俐落的聲音,但芭芭拉卻砍了個寂寞,包含芭芭拉手上揮出的流雲,加上腳下的妮可,她們沒有遇到絲毫的阻礙,順利地通過防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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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落地的芭芭拉與妮可,此處等待她們的是一片死寂,傾盆大雨重重灑落,激起的陣陣白霧遮蔽了幾乎所有的光,這昏暗的霧白之中,可以望見現在正昂首望天的黑龍宛如石像一動也不動。
同樣能夠看見的,還有混合雨水、匯聚在盆地中央、黑龍腳下的血池。
橫七豎八,四散各地的人們沒有發出聲音,不知道是死還是活著。
靴子陷進了吸滿雨水與血水的地面,邁開的步伐中沾滿了死亡,芭芭拉知道自己來晚了,她還是渴望在這煉獄之中尋找一絲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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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那血池之中一道劃破絕望死寂的微弱光芒吸引了芭芭拉的注意,她不顧是否會驚擾黑龍神,只是全力奔跑。
那道反覆閃爍的微光中心,是十指交握在胸前、跪倒在地,將額頭磕於血池的詩人布蘭諾。
布蘭諾的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祈禱,而他的前方,雙肩頹軟、金屬製的十字槍已經熔燬了一半,紅色的長髮被燒斷,盔甲也沒有完好之處——那是赤獅的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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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女神大人?」氣若游絲的布蘭諾抬起頭,此動作似乎就已經用盡了他僅存的體力,但他還是壓榨著自己的每一處血肉,擠出最後的力氣來向芭芭拉說道:「看來小生的豪運還是到頭了,這英靈殿居然連盞油燈都不點,真是寒酸啊。」
「布蘭諾!?」芭芭拉趕緊上前將布蘭諾扶起,讓他躺平在自己懷中,「你,還好?」
無視芭芭拉的慰問,布蘭諾依舊作夢一樣地自說自話:「小生可以無視這寒酸的英靈殿,但還希望美麗的女神大人能賜予歷劫而亡的小生一絲憐憫——」
芭芭拉給予了名為物理治療的憐憫,經過修飾的鐵拳在布蘭諾額頭留下了一個腫包。
總算清醒的布蘭諾眨了眨眼,看看四周的景象,還有聳立在前的黑龍神,不知是不是絕望,讓他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
「你,活著,太好了。」芭芭拉壓抑著哭出來的激情,誰都好,就是不能在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面前哭。
「當然了,我⋯⋯小生可是那個歷經多次劫難依然全身而退的豪運啊。」嘆了一口氣,布蘭諾的口吻裡充滿了自嘲。
「是嗎,那麼——」扶起布蘭諾,芭芭拉抬頭望向凱因壯烈的背影,問道:「凱因她——」
「還沒死,還有很多人跟小生一樣⋯⋯勉強還活著⋯⋯」
布蘭諾吃力地將整場戰鬥的開始到結束講給了芭芭拉聽,並告訴芭芭拉,是布蘭諾自己施展大範圍的治癒術,盡可能延後眾人的死亡,只是現在他身上的魔力與體力也都已經見底了。
「我的右腳被黑龍的爪子給拍斷,恐怕已經沒救了,雖然還是很感謝你趕來,但是——」
「喝,這個。」打斷布蘭諾的話,收起刀的芭芭拉咬開一瓶紅藥水的軟木塞,粗暴地直接塞進布蘭諾嘴裡。
「嗚!?」
突如其來的暴力PLAY,布蘭諾不知道該驚還是該喜,只是很快,他就沒有餘裕去思考那種問題——布蘭諾變成爛抹布的腳竟然以人眼能夠看清的速度恢復如初,不只如此,緊接著芭芭拉塞給他喝的藍色藥水,像是興奮劑一般,帶來無盡活力湧入每一片細胞,讓布蘭諾跳起身來,現在就想高歌一曲。
「不敢相信,這世界上有這種藥水,紅色藥水治癒所有的傷、排除所有疲勞,藍色藥水給予活力,就連魔力都得到了補充!」
「用,這些,讓,活著的人,弄醒。」搖晃手中的兩瓶透明玻璃試管裝著的紅色藥水,芭芭拉補充道:「一瓶,太多,一滴,足夠。」
這藥水可是給高等級玩家使用的最高階生命藥水,以芭芭拉的HP來講,可以剛好靠著一瓶從1喝到滿。
芭芭拉不是鑒定師,她一直都活在看不到自己或他人數值的世界之中,無論現實還是遊戲,所以只能靠著實驗測試跟直覺來配裝適合的劑量,剛剛經過測試布蘭諾的反應,芭芭拉猜到等等布蘭諾會被超量補給的副作用給吞噬,於是對布蘭諾進行盡可能的說明。
同時喝下會治療超出HP跟MP上限的紅藍藥水,等等可有布蘭諾的罪受——芭芭拉沒有告訴他詳細情況,只是讓他對其他人慎重使用極少量的藥水。
「這藥水,小生一定會好好保存!」如獲珍寶的布蘭諾高舉紅色藥水。
「用掉。」既然布蘭諾已經不是傷患,又有紅藥水,芭芭拉不介意現在再把布蘭諾打回殘廢。
「明白,小生明白!」感覺到芭芭拉帶來的壓迫感,布蘭諾走向凱因,同時問道:「那芭芭拉小姐打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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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拔出流雲,芭芭拉緩緩向前走。
「我,去,殺掉,黑龍。」
「不等重新集結隊伍?」
「不需要——」拾回數日前的冷酷,芭芭拉已經走到兩人的面前,背對兩人,芭芭拉橫舉赤弧月,像是在保護他們,「我,一個人,足夠。」
「說得也是,小生也那麼認為。」布蘭諾又開始散發治癒的光芒,扛起凱因,布蘭諾撤退之前留下了一句:「祝您武運昌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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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雨牆撞出兩道真空長廊,芭芭拉與妮可已經發起進攻,與怪物的戰鬥不需武德。
芭芭拉踩著宛如石像的黑龍神身體,一步一步靠近黑龍的頭部,接著重踩,將黑龍頭上的犄角當成踏腳石,芭芭拉飛翔般躍上半空,她飛快而華麗地旋轉,加速再加速的刀刃留下銀白的殘影。
碰!
巨響在芭芭拉的刀刃與黑龍臉上的鱗片接觸的瞬間產生,向著受力方向,黑龍倒下了,連同血池、骸骨,發出淒厲的嚎叫。
很好——芭芭拉內心握起拳頭、拍手叫好,自己的力量在足以撼動黑龍的巨軀。
就算在遊戲裡,芭芭拉本來的力量應該是辦不到,頂多一半效果,但身處於這個場地,芭芭拉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芭芭拉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想要找個鑒定師幫自己看兩眼。
「一步!」內心萬馬奔騰沒有妨礙芭芭拉的下一個動作,她喊出了能召喚虹色浮空薄板的咒語藉此在天空完成一次方向轉換,緊追著黑龍倒下之處而去。
「吼嘎喔嗚嗚嗚嗚!!!!!!!!!!」摔在地上的黑龍大夢初醒般衝著芭芭拉大吼,雖然遭受一刀擊倒,黑龍受擊處的鱗片依舊毫髮無傷,黑龍神迅速恢復態勢,扭身朝著芭芭拉撲去,並張開血盆大口,打算就這樣一口吞下嬌小的芭芭拉。
不過芭芭拉為了不遭受攻擊,嘔心瀝血地鍛鍊得來的速度可不是裝飾品,她大喊:「奔騰於空之海——流雲!!」
流雲的刀刃散發出青色的光芒,同時,芭芭拉的速度得到了驚人的提升。她扭動身體,藉由不斷調動著身體的重心,在死亡邊緣跳起探戈,輕鬆地閃過了黑龍的第一次攻擊。 閃過龍牙的芭芭拉從龍的兩對巨翼之間飛越而過,狂風般的無數人眼不可視的斬擊就在雙方身姿交錯之時,在龍鱗上留下一次又一次銳利且刺耳的摩擦聲。
「還不夠。」攻擊未能見血並沒有讓芭芭拉感到焦躁,她喊出第二步來改變方向,圍繞著龍的身體追向龍首,而芭芭拉的刀刃也從未停下,持續向號稱世間最堅硬物質的龍鱗發起挑戰。
黑龍當然不會讓芭芭拉為所欲為,甩動鞭子般的尾巴,捲起一陣狂風席向芭芭拉。
「跟烈火騰龍王的甩尾相比根本不算什麼!」在超地獄級副本裡,古龍這種生物本就是常客中的常客,要論獵殺古龍,芭芭拉敢稱專家,絕不會有人有意見。
三步——芭芭拉利用戲天者之靴的虹色板進行了短時間內最後一次再跳躍,藉由這次跳躍來完成一次側身空翻就來躲過這一招,熟練而流暢的動作宣告了自己的自信來源有據。
不過這黑龍神也並非省油的燈,威脅性極高的甩尾不過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攻擊緊接在後,只見黑龍的喉間發亮,溢出的烈炎恐怖而洶湧。
已經用掉三次在天空改變行徑方向的機會,芭芭拉說什麼也得乖乖收下這見面禮——前提是只有芭芭拉一人。
「妮可!!!!!!!!!」
一直在場邊等待機會的妮可,早在芭芭拉呼喊之間就已經朝著她飛奔而去,在千均一髮之際接走了芭芭拉。
背對著熊熊燃燒、一掃而過的吐息,人類與狼都沒有回首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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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次來回,芭芭拉幾乎能確認一件事——屠殺巨獸的一切經驗早已刻畫在自己的靈魂之中。
不再感到擔憂與恐懼,芭芭拉握緊手中刀刃,再次與妮可一起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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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多愁善感的女武士,她赤色的倩影就算沒有戲天者之靴的虹色板,抓准時間蹬向飛龍的龍鱗,還是能夠保持長時間滯空,上演一場正常人類難以想像的空中戰鬥。
芭芭拉與妮可的無間合作,持續發起進攻,閃躲過所有攻擊,乍看之下,黑龍神可以說是被壓制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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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布蘭諾的不停奔波許多人都已經能夠起身活動,脫去已經報廢的金屬鎧甲,凱因握著融損焦黑的十字槍,與所有倖存者一起,仰望那似人非人的身姿。
「早知道拖著她,也要把她帶過來。」被米雅所攙扶,喝了芭芭拉的藥水卻未能痊癒的威爾,再看到芭芭拉的戰鬥之後,做出了如此感想。
「效果驚人的藥水、實力能與道祖神有來有往——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那真的是人嗎?」雖老,但仍不遜於年輕人的馬克對著將芭芭拉帶回來的凱因問到。
「鬼才知道,我也只是從樹根下把她挖出來而已。」米雅聳聳肩,但剛剛癒合的傷口卻還是傳來了刺痛感,讓她不由得尖叫了一聲。
「的確非常驚人,但是——」凱因的表情沒有掩飾擔憂,她望著那驚天動地的纏鬥,說道:「黑龍還一次也沒受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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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
壞事總是比好事說得准,對於黑龍來說是壞事。凱因話才剛剛說完,經過芭芭拉的反覆刮痧,龍鱗之上累積起的大大小小刮痕逐漸變成裂痕,最後再接受芭芭拉的一次重擊,黑龍鱗被擊破的瞬間便如此合理地發生了。
「吼嘎啊啊啊啊!!!!!!!」做為世間擁有最強防禦的龍鱗的生物,黑龍神派克沃伊斯坦恐怕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刀子割手的的痛,這回直接被芭芭拉給砍了個深入骨髓,自是疼到怒火攻心。
不過黑龍沒有繼續與芭芭拉打近戰,發現要追打一隻纏著自己的蒼蠅實在太困難,黑龍拍打龍翼,退到了盆地邊緣,與芭芭拉拉開了距離,同時喉間再次閃耀起光亮,那是吐息的事前警告。
如此貼心的訊息,芭芭拉自然是虛心接受,與妮可一起,芭芭拉壓低身子嚴陣以待,要將這次吐息當作又一次反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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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吐息並沒有迎面而來。
——黑龍開始朝著牠那雙前爪之間奮力噴出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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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一般吐息!」
芭芭拉尋聲轉頭一看——凱因一眾雖只有寥寥數人,但有人存活依舊讓芭芭拉感到歡喜,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而另一方面,曾領教光束吐息的凱因即便親眼見證了芭芭拉超乎人類的戰鬥能力也依舊不敢大意,大聲提醒芭芭拉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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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光束吐息什麼的,芭芭拉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不算上過去在【英雄史詩】裡碰上的,不久之前在這個世界才遇到了使用光束魔法的龍龜——虹晶的麥加托斯,作為精通閃避的戰士,芭芭拉有十足的自信可以閃過這一發。
光束吐息如約劃過岩地而至,像是要切開大地一般,蘊含著龐大力量的激流傾洩而過。
芭芭拉與妮可兵分二路閃過了光束吐息。
黑龍也並非笨蛋,開始時從下而上,被閃過之後立刻又扭動拼命承受著後座力的脖子,由左至右掃過一片扇型區域,產生的周邊熱量一瞬間將遭難的大地融為岩漿。
橫掃的光束吐息差一點躲不過的芭芭拉眼見同樣在空中的妮可,判斷妮可無法及時救駕,急中生智拔出腰間脇差夕染,朝著上方大喊:「狼炎啊!!!」,刀身發出光芒,赤紅如西斜之陽的火焰奔流而出,以此作為推進力,芭芭拉朝著火焰反方向飛去,躲過了光束第二段的傷害。
如此胡來的閃躲方式,代價是芭芭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背跟後腦杓傳來的劇烈疼痛讓芭芭拉差點昏厥,但她還是收起夕染,芭芭拉奮力蹬地衝向無法連續使用吐息的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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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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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聲在芭芭拉僅邁出幾步時突然響起,聲音源於芭芭拉腳下——那是被光束劃過的線上。
那個瞬間,芭芭拉好像看到了黑龍的眼中露出令人不快的笑意。
雖立刻試圖改變了腳下的施力方向,但芭芭拉還是沒能閃過由光束吐息深埋地下的地雷攻擊,如火山噴發的火焰如自光束吐息造成的裂縫中噴湧而出。
芭芭拉被轟得飛起,身上名為祝融甲冑的裝備使芭芭拉有高水準的火焰抗性,但不代表不會被火焰傷害,氧氣被燒盡所帶來的窒息感與皮膚被灼燒的劇痛向芭芭拉的大腦席捲而來,撕心裂肺的傷害使芭芭拉瞬間腦內一片空白,任由上升氣流將自己帶往高空。
乘勝追擊的黑龍拍打翅膀,往芭芭拉飛衝而去,用有著尖銳棘刺的頭衝撞芭芭拉,撞得芭芭拉吐出鮮血,而後還不忘用尾巴把芭芭拉拍打至空中不讓其落地,緊接著又是一個轉身,用龍爪如逗弄耐操的玩具一般對毫無反抗之力的芭芭拉施以連續攻擊。
等到芭芭拉已經渾身滿是鮮血與燒傷,如同破布般落在地上時,黑龍再次拍起翅膀捲起狂風,這回牠飛到了空中,龍麟之間滲出青紫色的火焰。
「遙遠之國的芭芭拉!!道祖的黑龍神就要來了!!」那些從未與芭芭拉說過話,但將一切寄託在芭芭拉身上的傭兵、奴隸、死囚、難民,吶喊助威的聲音此起彼落。
提起十字長槍,凱因有完全不同的打算,「我們得幫忙才行!」
「你在說什麼啊?」馬克拉住急著衝出去的凱因,大聲問道:「就憑我們這些黑龍神的手下敗將,又能幫上什麼忙了?」
「你要放任讓救命恩人在自己眼前被燒死嗎?你這樣還能自稱是驕傲的奇美拉傭兵團成員嗎?」
「臭小子,給老子去學學什麼叫敬老尊賢!」身為創團元老,馬克大概想都沒想到自己有天會被晚輩如此教訓,氣得滿臉通紅。
「這應該是屬於我們的戰爭!」不理會馬克,凱因將話鋒轉向其他人,她大聲質問眾人,質問他們內心,「你們該不會要把屬於我們的榮耀拱手讓人吧?」
回應凱因的號召,威爾無視身體的哀嚎,大步走向凱因,轉身高舉寬刃劍,「斬殺道祖的偉業只要成功,不論是死是活,名字都會被銘刻在歷史之上,這麼好的事情,我他媽的才不會錯過!你們呢!?」
到底要窩囊地背對道祖,死於火焰之中,還是要正面迎向那火焰——答案早在不久之前就有了結果。
許多人同樣舉起武器,有人喊道:「當誘餌什麼的,我們可厲害了!」
「哈哈哈,你們這群瘋子,那麼我們上吧——」看到眾人覺悟的凱因,正打算帶領他們上前引開黑龍的注意力,卻看到了緩緩爬起,朝著這邊舉起手、阻止他們的芭芭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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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芭拉用右手拄著赤弧月,在趕至身邊的妮可攙扶之下搖搖晃晃地起身,但已經扭曲變形的左手與深可見骨傷口讓人們全都倒抽一口氣,即便一般人遭受同樣攻擊絕不只這點傷。
轉頭看看在空中蓄勢待發的黑龍,雖然芭芭拉凌厲的斬擊確實對黑龍的龍麟造成了人們犧牲甚大也無法產生的傷痕,但此同時,芭芭拉也已經搖搖欲墜。
「不需,過來——」面對渾身燃起紫色火焰的黑龍,芭芭拉悠然收起流雲,將赤弧月連同刀鞘一起拔出腰帶,代替無法動彈的左手,芭芭拉咬著刀鞘、拔出赤弧月,「安靜,看著。」
面臨即將到來的絕境,芭芭拉臉上卻掛起笑容,她的身體冒出白煙,血液在真正意義上的沸騰,反握出鞘的赤弧月,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她毫不猶豫地刺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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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倖存者都倒抽了一大口氣,誰都不會想到在這個時刻,這可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史上唯一能與道祖黑龍打上一場的英傑居然選擇在這時候自殺。
然而做為當事人,芭芭拉口吐鮮血,冷汗直流的她嘴角卻露出微微一笑。
芭芭拉猛地拔出赤弧月,沾染了鮮血的赤弧月像是有生命一般吸收了那些血,露出它原有的面目,展現如血般赤紅的刀刃,並閃耀著妖異的紅光。而芭芭拉的身體隨後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拉向空中,她兩手微微展開,像是接受一切的姿態漂浮於空中。
唰——
血液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引爆,巨量鮮血自芭芭拉胸前的傷口噴炸而出,一般人若是失去如此份量的血液絕不可能還活著,但芭芭拉卻僅僅只是面色變得更加蒼白,渾身纏繞起鮮紅妖光。
原本芭芭拉有著與火炬的火焰顏色相似的雙瞳,現在已經被鮮血的紅所佔領,但她的血卻染上了火焰,濺於地面的血皆燃起不滅的大火,火焰延燒到地面上無法仔細算清的屍體上,死者們成河、成池的血混入芭芭拉的血之後也跟著被點燃,轉眼整個火山盆地就陷入一片火海,與盆地外芭芭拉與妮可帶來的森林大火一同驅散了大雨帶來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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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如受到芭芭拉影響,妮可的雙眼也發出紅光、仰頭嚎叫,體毛比起原先更加白如深冬之雪。
芭芭拉扭曲的左手發出骨頭移動的嘎嘎聲響之後恢復正常,就像是未曾受過傷一般,而她用上那左手,雙手緊握赤弧月,與妮可一同再次擺出臨戰架勢。
拍打著翅膀滯於空中的黑龍像是在等著芭芭拉準備好一般,此時又稍微上升了一些高度之後,扭轉身體如同火焰的龍捲,也如同墜落的隕石,直接朝著芭芭拉與妮可衝撞而去。
妮可敏捷地遠離黑龍的目標地點,但芭芭拉卻是將刀擺於腰側,不閃、不躲,直面迎接龍的猛襲。
龍的急墜激起陣陣轟鳴,散發的熱風與火星狂亂地飛舞,人們大多都只得遮住雙眼、就地趴下抱著腦袋祈禱自己還能再睜開眼睛,但那四位傭兵還有一位詩人,分明只是萍水相逢,卻又互相無法置之不理——凱因、賽門、威爾、米雅、布蘭諾,五人僅皺眉頭,不顧好不容易治癒的身體再一次被熱風灼傷,他們用雙手遮擋著吹襲而來的風與火,並從縫隙之中,緊緊注視著芭芭拉的背影,彷彿這樣就能支撐其嬌小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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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數秒之間,黑龍化做火焰的龍捲之殞,已經來到了芭芭拉跟前。
芭芭拉沒有閉上眼睛,眼睛裡的水分因為高溫而沸騰,進而冒出陣陣白煙,但擁星者那由祝福與詛咒混合而成的強大身體卻讓她免於失明。
抓住龍捲之火即將吞噬自身的瞬間,芭芭拉從下而上揮出斬擊,這回沒有像過往那樣快得讓人無法看到軌跡,但也沒有慢條斯理,刀揮出的同時,大量鮮血也被揮灑,如同先前成為刀刃延長的風刃一樣,血液也形成了血刃,伴隨著火焰的血刃劈向衝來的黑龍。
唰——
轟——
兩種聲音同時響起,那是血刃之火的轟鳴,也是黑龍臉上被劈開一道巨大刀痕,並彷如撞向巨壁被彈開一般往後摔得悽慘所發出的巨響。
道祖——鼎鼎大名德彭拉澤的黑冥龍,現在竟狼狽地在地上打滾掙扎,牠嘴巴前端的部分被砍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血液從那之中噴湧而出,並被那傷口的始作俑者手上的刀刃吸引,最後被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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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激起了倖存者們的一陣歡呼,因為他們明白,這正是三千多年來人類第一次壓倒道祖(神明)的珍貴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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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戰鬥不會因為黑龍被砍上一刀而結束,黑龍很快就穩住姿態,發瘋似地再一次發動突襲。
但這次突襲卻被妮可從側邊衝撞,不只是衝撞,妮可那與赤弧月一同染上血紅的銳利腳爪將黑龍一邊足以近距離抵擋強烈光束魔法的眼殼給擊碎,將裡頭柔軟的眼球給刨了出來。
瞎了一邊眼睛的黑龍慘叫著亂了陣腳,突進方向因而有所偏差,芭芭拉就這樣看著妮可,腳步沒有挪動半吋就避開了黑龍的攻擊,但黑龍卻途中扭轉身體,用爪子直接抓向芭芭拉,或許是沒有料到,又或是根本沒打算要躲,芭芭拉直接被命中,但芭芭拉也沒有讓黑龍佔了便宜,在黑龍前爪一過,黑龍的幾根前趾就被砍了下來。
「吼嘎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黑龍淒厲地慘叫著。
屢遭到痛擊的黑龍飛快地轉身欺進被拍飛、落地,才剛起身的芭芭拉身前,渾身的龍麟間隙之中,那青紫的火焰再次張牙舞爪,在接近芭芭拉的瞬間起身張開翅膀、迸發恐怖的烈焰衝擊。
既然對方親自過來,芭芭拉沒有忘記自己的待客之道,在烈焰迸發的衝擊來臨,她承受著火焰的高溫炙烤,精緻的臉蛋被熱風刮得面目全非,但她卻無視這一切,手中閃耀著妖異紅光的赤弧月吸引並吸收著黑龍流下的鮮血,發出了劇烈而耀眼的光芒。
黑龍起身發動自以為的終結殺招,卻沒能預料到現在的芭芭拉即便正面吃下龍火、毫無疑問身受重傷也絲毫不動搖,而這也成為芭芭拉的絕佳機會——六道紅光斬擊直劈黑龍門戶大開的胸腹。
囂張的火焰瞬間熄滅,黑龍腹中的內臟流出,痛苦地向後倒去。
芭芭拉手握著正吸收著黑龍血液的赤弧月漫步,原本被火焰毀了容的臉飛快地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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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結束。」
對赤弧月獻血——這招對芭芭拉來說也是一次豪賭,畢竟就跟不死無法無視風險來得到驗證一樣,赤弧月的能力是否還與以往相同,誰都沒辦法給出正確答案,在刺穿自己胸膛的時候,芭芭拉一度覺得自己會就這樣死去,但現在的成果證明了自己賭贏了這局。
只是芭芭拉沒有打算延長賽局,如果不贏了就跑,只會讓賽局增添變數,自己從未在第一次對上就戰勝超地獄級的頭目,這次不明原因得到場地的額外BUFF,使自己能將戰果擴大到如此地步,完全是始料未及的。
因此,芭芭拉打算現在就砍下黑龍的腦袋。
但就在芭芭拉舉著刀、踏著緩慢步伐到來之前,不顧拖至地上的內臟,黑龍拍打牠那兩對巨大的翅膀,打算朝著這個天際飛去、穿過虹色的防壁——逃往至高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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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起飛,察覺到黑龍意圖的凱因便雙手緊握手中的十字槍再次念起禱詞,「十二季女神與災禍神之父,乘坐飛龍戰車的威武戰神——嘉威恩!此為挑戰眾生命之敵的戰鬥,重現神族狩龍的神話,我要將此等傲慢奉獻於您——」
凱因的禱詞比先前還長,短時間內沒法唸完的她正處於毫無防備的情況。
本來恐怕就沒多少理智的黑龍此刻依然注意到了呼喚神雷的凱因,於是牠發出響徹天地的怒吼,遍及整個盆地的白霧化作龍國的軍勢,向著如今連百人都沒有的奇美拉們飛馳而去。
「保護團長!」威爾帶領著眾人,舉起武器,不畏懼生死,與龍國德彭拉澤的精銳們展開死戰。
用佩劍將所有打算靠近的敵人全部打散,所有箭矢都已經泡湯的賽門用起劍來可不輸給專職的劍士。
米雅手握雙刀,保護凱因的後背,解決掉一個又一個敵人。
手中沒了樂器,布蘭諾竟是直接清唱起樂曲,光芒再次籠罩眾人,為他們帶來無限的精力。
對比上次對陣,奇美拉一方可已經不再是被奇襲的狀態,就算人數壓倒性弱勢,但存活至今的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實力——或是運氣,一時半刻間,傳說中德彭拉澤的軍勢居然無法立刻殲滅奇美拉的戰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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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殺死凱因並非黑龍呼喚軍勢的用意,趁著凱因還未完成祈禱,黑龍已經飛進由雲相隔的天際之巔。
眼看龍已經穿過雲層到達人不可處及的領域,芭芭拉卻只是閉上眼睛,踏出一步而呈箭步,雙手平伸於兩側,左手張開手掌,右手握著赤弧月,依照過往在遊戲累積起來的體感與經驗,開始讓體內的魔力自體內逸出,原本正在燃燒著的血海,火焰逐漸轉弱、熄滅,然後發出刺眼的白光。
「哼!」
在白光臻至極致,芭芭拉猛地張開雙眼,像是指揮一般,用右手高舉起赤弧月,劇烈燃燒的火焰之柱自血海中迸發向上,在其之中的芭芭拉卻又完全不受自己所產生的火焰所傷。
「妮可!」
芭芭拉呼喚妮可的名字,妮可早在此之前就開始繞場加速,在蛋行空間刮起強烈的旋風,火柱與風交融成為火焰的龍捲。
藉由妮可飛馳所產生的火龍捲,芭芭拉順著升力蹬地躍起。
但即便依靠火龍捲的上升氣流,芭芭拉能跳出防壁,卻搆不著黑龍所在的位置。
這時妮可也踩著氣流飛躍而來,人類的雙腳與狼的一雙後腳相交接,雙方奮力又是一蹬,芭芭拉朝著黑龍所在的高空又接近了不少。
最後,像是已經算準時機,一道奔雷與飛向天際的芭芭拉擦身而過,直擊凱因的金色閃電纏繞在她全身與手中的十字長槍上。
「芭芭拉!!!!!!!!!!!!!!!!!!!!!!」這是一次獻上一切的擲槍,眼角與鼻孔都滲出鮮血的凱因朝著天空投出了化作閃電本身的十字槍。
突破音速,猛烈不見絲毫減弱的閃電十字槍在經過芭芭拉身邊時,芭芭拉一把抓住了十字槍,由十字槍拉扯著她,將她帶往黑龍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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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外的黑龍在嘴前聚集起如太陽般耀眼炙熱的光球,發現穿雲射來的十字長槍與芭芭拉,一個測身躲過了攻擊,但是芭芭拉卻在十字槍到達高度上限而稍微減弱速度時,用力轉變了十字槍的方向,用身上的火焰引燃十字長槍,令其同時擁有火焰與雷電的加護,最後反過來將閃電十字槍射向黑龍。
「吼嘎啊啊啊啊啊啊!!!!!!!!!!!」被回馬槍給射穿肩膀,憤怒的黑龍對準芭芭拉,射出了那顆巨大、難以迴避的太陽。
「一步!」黑色長靴的鞋底發出虹色的光輝,芭芭拉並非要逃跑,面對這巨大的太陽,渾身包覆火焰的她選擇直直衝向太陽。
「二步!!!」耀眼的太陽已經近在咫尺。
「三步!!!!!!!」芭芭拉傾注全力的蹬空,朝著太陽的後方、黑龍所在的位置飛快地衝刺。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芭芭拉吼叫著,她的身影逐漸被太陽所吞噬。
在閃耀著劇烈光芒的太陽中心,芭芭拉似乎能看到那朦朧而熟悉的翠綠身影,那個瞬間,芭芭拉褪去了瘋狂的表情,哀傷與不捨的情感覆蓋了她的神情,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口中喃喃呼喊著:「老師……」,伸出的手卻只抓到了炙熱的空氣,悲憤交加的心情在她心中肆虐,於是她只能持續如同哭嚎般的吼叫。
沒預料到芭芭拉的突破,黑龍還打算作些什麼,但是手中的赤弧月已經拉出了一條豔紅的線,劃過黑龍覆蓋著龍麟的脖子,或許是因為黑龍還打算使用吐息的關係,黑龍被砍中的地方立刻產生了爆炸,然後大量鮮血如瀑布般傾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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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黑龍之血中的瞬間,芭芭拉的意識忽然進入到了一片純白之處。
一位佝僂老人在那純白領域的中心啜泣著。
「你,怎麼嗎?」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芭芭拉還是走上前關心。
「吾失手摔死了兄弟最為寶貴的獨子,所以吾才去追尋命運的剪刀。」老人抬起頭,含淚望著遠方,娓娓道來,「但是啊,年輕的英雄啊,命運的編織者不會將剪刀借予主動追尋剪刀之人。」
「為什麼?」從老人口中得之剪刀的事情,芭芭拉難掩激動,抓住老人的肩膀。
這時芭芭拉才發現,這老人的頭上長著與派克沃伊斯坦一模一樣的犄角。
啜泣的老人憐惜般地輕撫芭芭拉的頭,那乾枯的手給芭芭拉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
老人說道:「同樣追尋剪刀的孩子啊,從現在開始,你得歷經重重磨難,或許這條路的盡頭,你會連最初的信念都喪失,但到達命運的編織者面前之時,你一定能想通真正期望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形狀——」
——在那之前,我的祝福會守護你,祝福你在這一路上的旅途,不再感到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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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觸摸芭芭拉的額頭之際,其掌心迸發無比耀眼的光輝。
光芒漸黯,芭芭拉的意識回歸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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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道祖黑龍神翅膀停下了動作,失去力量的身軀最終還是墜回了火山口的盆地之中。
比黑龍還要早落地,在與白霧軍勢交戰成一片混亂的眾人面前,於塵埃之中緩緩起身的芭芭拉,背對著被從頭到尾被堅固的結界所保護著而完好無缺的結界支點,她將刀上的血甩去,赤弧月也因而恢復了原狀,接著將之收入鞘中。
鏘——
刀入鞘敲出的清脆聲響之後,是黑龍墜落在芭芭拉身後的轟然巨響。
像是隨著黑龍的生命之火逐漸凋零,恰好就在黑龍頭邊的界點結界逐漸崩解,白霧的軍勢也在這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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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生命的黑龍身體如同灰燼一般消散,什麼也沒有留下。
唯有失去結界保護的界點依舊湧出光之柱。
「我追尋剪刀,是因為,我感到孤獨了嗎?」
芭芭拉笑著,眼淚止不住地落下。擦去淚水,她轉身,慢慢跨出腳步,走向那失去了結界保護卻依舊湧出光柱、支撐著道祖結界的結界界點。她又一次拔出了流雲,將支柱的基座攔腰劈斷,然後立刻收起了刀。她順著最後湧出的光消散在半空中,天邊的極光結界化作光粒、逐漸崩落,最終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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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已逝,穿過層層雲朵灑落的光芒照耀在結界對面的大地之上,那景色讓芭芭拉不自覺感嘆,「真美。」
而沐浴在陽光之下,芭芭拉白色的髮絲與妮可雪白的獸毛反射著耀眼的光輝。
目睹此般情景的倖存者們愣了很久,但很快,他們開始為了自己能夠生還相擁而笑,高聲歡呼、呼喚、讚頌著芭芭拉的名字。
『赤紅的白髮女武神』——倖存者們已經將幾乎是一人獨挑道祖神的芭芭拉當成了與神同等的存在,這個稱呼逐漸取代遙遠之國與飛炎,成為了芭芭拉的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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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最初與芭芭拉相遇的傭兵上前迎接了面露疲態的女武神,做為代表,凱因對芭芭拉說道:「再次感謝你回來救我們。」
望向沒能救回來的屍骸,芭芭拉眼神失落,「如果,我,一開始,就來——」
「誰都不知道選擇的結果會是什麼。」凱因堅定自己的謝意,直直地注視著芭芭拉的雙眼,「結果只有在選擇之後才能知道。」
看著凱因認真的模樣,芭芭拉有些不好意思,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是嗎?」
「是的。」凱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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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凱因的對話結束,芭芭拉轉向站在一起的威爾與米雅,苦笑著問:「是否,來得及?」
威爾與米雅對視了一眼,有些疑惑地問什麼事。
芭芭拉搔搔臉頰,一臉不好意思的說:「婚姻,祝福。」
兩人婚禮那天,芭芭拉還沒來得及祝福,就被馬克等人給打斷。
聽到芭芭拉這麼說,米雅盤起手,一副不情願,但是歪斜的嘴角背叛了她,「請便!」
威爾也跟著笑了起來,緊緊摟著身邊與芭芭拉身高相去不遠的米雅,望著摯愛的眼中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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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芭芭拉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這也是她頭一次祝福他人的婚姻:「祝福,你們,愛情,如同,天地,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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