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帶捲了一圈又一圈,握著繃帶捲的修長手指上長著筆繭,還有長期接觸各種草汁而出現的脫皮症狀,手背上微微凸起的手骨及青筋讓人想要多摸兩把。
那手的主人,其細長茂密的眼睫毛微微低垂,仔細而小心地將繃帶打結,再用小刀割去多餘的部分。
「好了,這樣就換好藥了。」將繃帶收進皮製的袋子裡,五官端正、帶些文人氣質的青年,微笑著說道,「接下來請好好休息。」
「謝謝你,詹姆,你的手藝還是這麼好。」舉起包成牛角麵包的手,信鴿的瑪莉亞瞇著雙眼,猶如在看什麼精緻的藝術品一般。
「你在說什麼啊?不、不過就是包紮,哪有什麼好不好的?」提起皮袋,略顯消瘦且疲憊的臉上露出了青澀的笑容——瘦狐狸詹姆搔著臉頰,不知所措的模樣有些可愛。
「別急著走嘛,你不是已經忙了一個晚上了嗎?坐會再走嘛。」瑪莉亞將身體向一邊挪了些,帳棚有些狹小,但還是能容下兩人並肩而坐。
「但是大帳篷那裡還有很多傷患——」
不等詹姆說完,瑪莉亞已經抓住了詹姆的手,驚得後者將手上裝著各種醫療用品的皮袋落在了地上。
「瑪莉亞,我、我真的——」還想逃走的詹姆說著推託之詞,卻在感受到抓住自己的那雙手的微微顫抖後打住。
詹姆順著瑪莉亞拉著自己的力量,無視散落一地的繃帶與藥品,身心都逐漸靠近瑪莉亞。
兩人小心翼翼地相互拉近距離,並輕喚對方的名字,瑪莉亞的手繞過詹姆的後頸,將其環抱,嘴唇與嘴唇即將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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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瑪莉亞,燒退了嗎?我們一起去凱瑟琳大姐那邊嘛。」
帳棚的門簾被掀起,將手插在腰間的纖細半精靈彎下腰,將半個身子探進帳棚,打斷了帳篷內的濃情蜜意,慌了手腳的兩人彈了開來,瑪莉亞假裝在觀察自己包成麵團狀的手,詹姆則是急急忙忙收起用品。
「我打擾到你們了?那我等等再來喔。」
「沒、沒有!我、我已經換好藥了,正要去大帳棚呢!」抱著胡亂拾起的用品,起身想跑出帳棚的詹姆右腳絆到左腳,向前踉蹌了幾步,要不是半精靈米雅扶住他不穩的身子,不然恐怕得滾個幾十公尺遠。
「別害羞啊,都幾歲的人了?」
「誤、誤會啊!」
尖叫著,詹姆飛也似地逃離現場,留下一臉無奈的米雅與瑪莉亞。
「我來得真不是時候。」
「是啊,真不知道你那對耳朵是不是長好看的——」瑪莉亞有些惱火,她嘟著嘴,用剛剛抓住詹姆、完好的手梳著頭髮,低聲喃喃:「或許這是最後機會了⋯⋯」
米雅聳了聳肩,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用,但她還是要反駁,「我的耳朵有像純種那樣又大又長嗎?」
看到米雅那對短小的尖耳朵抖了兩下,瑪莉亞會心一笑,「不像。」
「那就不能怪我了——」米雅側過身子,豎起拇指指向外面,「所以,去嗎?」
「去凱瑟琳大姐那邊?要做什麼嗎?」
「還能幹嘛?」米雅舉起手,做出抓著酒杯的樣子。
「會被詹姆罵喔。」
「說你手會痛,需要酒來鎮痛啊,反正只要是你說的,那榆木腦袋也會照單全收。」米雅有些不耐煩,再次用拇指指了指,問道:「去不去,一句話。」
「我受傷了,你背我我就去。」伸直雙手雙腳,瑪莉亞就像是鬧彆扭的小孩。
只不過她對上的可不是什麼慈母,米雅看都不看她一眼,放下帳篷簾子,沒好氣地說:「腿沒病,自己走。」
「好啦,我換個衣服就去。」
「需要幫忙嗎?」
帳棚裡傳出衣物摩擦的聲音,隨後又是幾聲喊痛,最後瑪莉亞才像是放棄一樣,自帳棚裡發出虛弱的話語,「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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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布條將受傷的手固定在身前,與米雅並肩穿過營地的瑪莉亞抬頭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
「又要下雨了。」
「是啊,好險我們不必在今天繼續行軍。」
「那個八字鬍真的答應讓我們停留?」
「昨晚大小姐接到了他們傳令兵的消息,鬣狗的營地好像被襲擊了,所以暫時也管不到我們這邊的樣子。」
「襲擊?被白霧嗎?」
「誰知道,那八字鬍的事情怎樣都好。」
在遠方監視他們的雇主被不明存在襲擊,或許不是該大聲歡呼,但也是暗爽在心。
這座森林有多危險,先前派出的偵查隊伍幾乎沒人能活著回來變能略知一二,即便知道還是下令讓軍團推進的赫魯丁尼亞元帥之子真的是沒能繼承到半點軍事才能,是個十足的蠢貨。
不過就如米雅所說的,八字鬍雇主的事情根本就無關緊要。
「不知道芭芭拉去哪裡了?」
「隨便吧,她愛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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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了一段路,凱瑟琳的帳篷總是架在營地的邊陲地帶,其理由眾所皆知。
她的帳篷比起其他,略有些華麗,質地也高過其他帳篷,一點也不像是南征北討的傭兵會使用的東西。
「看幾次都覺得像馬戲團的帳篷。」看著花花綠綠的華美帳篷,瑪莉亞感嘆道。
「畢竟裡面住著跟小丑沒兩樣的女人啊——」米雅邊說,邊掀開門簾,豪不客氣地入侵,「喂!老太婆,是時候喝點酒暢快一下了,給我醒——啊。」
「「啊。」」
帳篷內有兩對眼睛與米雅相對,一瞬間感覺到空氣凍結。赤裸的男人正趴在凱瑟琳的身上,當然,凱瑟琳也是全身赤裸,兩人毫無遮掩的胯下,在門口的米雅是盡收眼底。
米雅的反應飛快,只見她笑出聲來,指著男人的胯下,語帶嘲諷地說道:「老太婆你何時改變興趣,這種小牙籤也吃得下去,再飢渴也挑一下——」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沒等米雅說完,男人抓起褲子卻沒來得及穿,光著屁股逃之夭夭。
「什麼嘛,連膽子都那麼小。」米雅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今天你好像常常讓男人尖叫,怎麼?桃花期到了?」瑪莉亞笑了出來。
「我是讓你們給沾到爛花粉了。」
「詹姆如果也算爛花粉,那威爾不就是臭掉的花粉?」
「這老娘可不能當沒聽到喔。」
望著在自家門口針鋒相對的兩個女人,帳篷的主人——艷雀的凱瑟琳盤著腿用手撐著嘟成接吻魚的臉,說道:「壞人好事的兩位小姑娘少在別人房門前互扯狐狸尾巴了。」
顯然好事被打斷,凱瑟琳卻依舊沒有穿衣服的打算,自凌亂的衣服、毯子堆裡摸出一支煙斗,加入菸草後,將煙嘴放進嘴裡吸了幾口,煙斗缽壁上雕刻了一圈的文字發出微微亮光,不久,菸草便升起細長白煙。
吐了兩個煙圈,精準無比的命中在帳篷門口互瞪兩人的臉上,嗆得瑪莉亞跟米雅不停咳嗽。
「所以,你們來打擾我的好事,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可要教訓你們囉。」
「放——咳咳,放心,這世界上沒有比邊喝酒邊開女人會更重要的事情了,咳咳。」不停咳嗽的米雅還是盡其所能地回應。
「你這個半瓶就倒的酒鬼在說什麼鬼話?」
「你都喊我酒鬼了,怎麼還懷疑我說鬼話的能耐?咳咳。」揮開不斷飄來的煙,米雅接著說:「你怎麼沒把這值錢的煙斗留給那兩個小鬼?之後鬣狗們撿走可不能保證能送到他們手上喔。」
「我自有辦法,用不著你來操心。」又吸了兩口,凱瑟琳才把沒能完全燒盡的菸草與灰撢進菸灰缸裡,然後側身面向門口躺下,用一隻手撐著頭,「話說回來,瑪莉亞,你的傷還好嗎?」
「鐺鐺——」瑪莉亞舉起包成麵團的手,炫耀般地說道:「怎麼樣?詹姆幫我換的藥跟繃帶。」
「哎呀哎呀,真讓人羨慕——」凱瑟琳垂頭喪氣的模樣似乎不單單只是因為好事被人打擾,「我也想讓可愛的小帥哥替我包紮。」
「這麼說來凱瑟琳姊姊也受傷了不是嗎?」留意到凱瑟琳腳踝上的繃帶,瑪莉亞如此問到。
「是啊,但來我帳篷的是灰驢那老頭,他沒進來,就是直接把藥跟繃帶裝一起,從簾外扔進來。」
聽到這裡,米雅笑得東倒西歪,眼看就要斷氣了,瑪莉亞急忙拍拍她的背讓她緩過來。
緩過呼吸的米雅還是不放過嘴砲的輸出機會,說道:「你這老妖婆的帳篷是怎樣的魔境,我們奇美拉的同伴們還不了解嗎?」
「嘿!」凱瑟琳有些不滿,反駁道:「我只大你們五歲,什麼老妖婆?」
「被成群男人跟兩個快成年的兒子吸到下垂的奶子哪裡不符合老妖婆的特徵?」
「哪有下垂?」挺起自己傲人的雙峰,凱瑟琳提高了音量,「你不要因為你那貧弱的肉體吸引不了男人就來隨便污衊奇美拉第一美女的身材好嗎?」
「你這就算第一美女,簡直是拉低了我們團的水準,而且我這才不叫貧弱,這叫苗條,你這肥婆。」
「哎呀哎呀!我怎麼聽到有個胸無大志的小妹妹在哭啊?哦對不起,我不該嘲笑你的身材,畢竟你是受到你貧弱的精靈老母的影響嘛!」一邊說,凱瑟琳還不忘猛晃兩手托著的一片波濤,洶湧駭人的模樣增加了不少威懾力。
不過憑兩坨贅肉可沒辦法嚇退米雅,「不是所有精靈都很苗條好嗎?我可還有不少成長空間,但你接下來只能走下坡了!」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就怕你是從小貧到老喔!」
看著互相指著對方胸部上演潑婦罵街戲碼的兩人,被夾在中間的瑪莉亞總覺得自己要是出聲可能就會被捲入這場沒有意義的戰爭。
不過該出手的時候,瑪莉亞還是會選擇奮不顧身,她抓準時機,從兩人中間鑽了過去,用手架開兩人。
「別吵啦,要吵也該配著酒,這樣吵下去 口不乾嗎?」說到酒,瑪莉亞看了看帳篷內,再看了看米雅的雙手,哪裡都不見酒的影子,對此不解的瑪莉亞問到:「米雅,是你說要來喝酒的,酒在哪裡?」
「別急——」舌戰暫時中止,米雅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地盤,絲毫沒在客氣,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坐了下來,揮揮手讓瑪莉亞也坐下,隨後回答:「等會威爾會送來。」
「我以為你跟那小子吵架了,結果還是使喚地挺順的啊。」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威爾跟他的小威爾都是我的東西,我愛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你管不著。」
此言一出,有人可就要坐不住了——
「嘿,我怎麼聽到有人在說我跟我的小崽子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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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不是其他,正是那個扛著四桶酒跑腿而來的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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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妖精們講話太大聲我聽不到那個偷情的王八蛋說話。」小指摳著耳朵,米雅用與精靈給人的清新形象八竿子打不著的粗魯模樣敷衍從外探頭進來的威爾。
「我就說是你誤會了!你也差不多該消氣,這不都一個月前的事情了嗎?」
「閉嘴,酒留下,人快滾,現在這裡是男性止步!」米雅豎著柳眉與中指,顯然是還沒氣消的模樣。
「欸,威爾,既然這身材貧弱的小妮子這麼難搞,不如讓姊姊我來安慰你怎麼樣?」介入情侶的爭執,這名叫凱特琳的女人多半是信奉著橫刀奪愛才是愛的信條,當然更可能是純粹饞年輕男人的身子,只見凱瑟琳的胸部都要貼到威爾臉上。
但是面對著這個疑似有魅魔血統,還全身赤裸的的女人那飽滿十足的魅惑攻勢,威爾卻是向後倒退三步,「免了,我對比我大的沒興趣。」
「哎呀,可惜。」雙肩一垂,又躺回了毛毯堆裡,「距離奇美拉男人 OO 蒐集完全只差威爾跟詹姆了,明明用過都說讚,怎麼就這麼不識趣啊?」
「連巴頓前團長都差點被搞死,我可不敢領教。」想起過去某段回憶,威爾不由得打起寒顫。
「也只有我家親愛的巴頓能收下我的全部啊,如果你是擔心這個——」凱瑟琳眨眨眼,輕咬自己的下唇,再用手指撫過自己那豐滿的臀部,細細說道:「我會控制好力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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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凱瑟琳周遭充滿粘膩誘惑的氣氛,威爾這邊卻看都不看一眼,將三桶酒放下,抱著剩下的一桶就打算走,「欸,我帶走這桶喔。」
「不准,我說過你跟你的崽都是我的,酒當然也是我的!」依序指著威爾、威爾的胯下跟威爾手上的酒,米雅盤起雙臂、仰望著高自己兩個腦袋的威爾,散發著不由分說的氣勢。
勞動方的威爾怎麼可能在這裡退讓,終於忍不住的他扶著膝蓋來壓低身子,用鄙夷的態度戳了好幾下米雅的天靈蓋,「他媽的臭矮子還講不講道理啊?酒是我好不容易從團長那邊幹來的,總得給點跑腿費吧?」
「要不是我跟你說酒在哪,憑你的蠢腦袋就怕到死都找不到。」
「你知道放哪,但你有膽子去拿嗎?這桶酒是我勇氣的價格,不貴吧?」
「管你是膽子還是種子,你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都是我的,為什麼我還得用我的酒買我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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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侶之間的事情狗都懶得理,被晾在戰局外的瑪莉亞跟凱瑟琳互相交換了眼神之後,瑪莉亞便向凱瑟琳借了把小刀,默默自己撬開酒桶蓋。
「真香。」撲鼻而來的香氣告訴瑪莉亞,這酒可不是平常喝的那種便宜貨,於是他拿起同樣是借來的杯子,往桶裡撈了一些,直接就往嘴裡倒,「嗯,真不錯,挺順口的。」
「我來嚐嚐。」接過瑪莉亞未喝完的酒杯,將剩下的全灌進嘴裡,凱瑟琳驚訝地說:「這是大公國的坎拉酒莊產的高級葡萄酒吧?凱因那傢伙藏了這麼貴的酒嗎?」
「凱特琳姊姊你居然喝得出來是哪裡的酒嗎?」
「我老爸以前也有幾桶珍藏,我十一歲那年意外發現,一不小心就給他喝光了一桶,我爸他氣得狂用皮帶抽我,所以我有印象。」瞇起眼睛回憶當年的皮肉痛,如今只剩下懷念的感想,又撈了些許,凱瑟琳這次慢慢的品味起這酒的味道,「這酒只賣給貴族的常客,不是常客的貴族想要買到還得有常客的介紹,我爸說他年輕時很努力疏通人脈才終於買到,結果一滴都捨不得喝。」
「這樣啊——」連貴族都覺得昂貴到捨不得喝的酒,瑪莉亞又多喝了幾口,雖然覺得真的比平時喝的那些兌過水的劣質酒還好喝,但是在這之上的差別就分不出來了,自然也無法想像這種酒到底多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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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想著酒的價格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瑪莉亞看著還在鬥嘴的瑪莉亞跟威爾,開口問道:「米雅,你不是說要開女人會,怎麼拿了團長的酒卻不找團長來。」
聽到瑪莉亞的提問,正在用鷹爪功倒插威爾鼻孔的瑪莉亞分神轉過頭來回答:「我們都得偷酒來了,怎麼還能找原主人來喝,傻了嗎?」
「那一開始就邀她來不就好了?團長沒那麼小氣吧?」
「哪有人開批鬥大會還找老闆來的?除了男人之外,我們也只剩下抗議上司的話題可以聊了吧?」手腳並用,要將威爾趕出去的米雅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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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不滿,我還真想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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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加入的第四個女性聲音,讓喝酒的兩人停下了手中的杯子,還在上演情侶摔角擂台的兩人則是渾身豎起了寒毛,兩對加起四個人,論誰都不敢在這時候有任何動作,也沒人敢回話。
「怎麼了?快開始啊。」繞過在帳篷入口的米雅與威爾,那個讓所有人停下動作的女人——凱因,走進凱瑟琳的帳篷,火紅的捲髮隨著她的步伐規律地擺動,像極了真正的獅子。
「團、團長你怎麼來了?」擔下大樑、率先回應的是負責偷酒的威爾。
「我看到你從我那裡搬走了酒,之後就一直跟在後面了。」
「媽啦我怎麼沒有發——」
沒等威爾說完,兩根手指還插在威爾鼻孔裡的米雅用另一隻手指著威爾大聲說道:「阿!大小姐!偷酒都是威爾的主意,我們是被陷害的,請您明鑑!」
米雅應該要在字裡行間塞滿誠懇,但此刻米亞的語氣卻活像是在不甘不願地背誦詩經。
「你他媽,明明就是你——」兩個鼻孔都被制住的威爾還想反駁,卻還是被米亞搶先一步。
「他騙我們酒是他買的,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是大小姐的酒,你說對吧!瑪莉亞!」
「咦?啊?」忽然被扔了包袱的瑪莉亞完全沒能反應過來,視線在凱因、米雅、威爾三人之間來回擺盪。
這時候凱瑟琳好像已經看穿紅塵與生死,默默繼續喝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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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場鬧劇——凱因內心無奈又無力,對著還在拼命將罪責輸出給威爾的米雅招了招手,自己盤腿坐了下來,「行了行了,你就不能消停會嗎?」
「在消除我的嫌疑之前我是不會住口的。」
米雅還是說得理直氣壯,鼻孔還被此人揣在手裡的威爾還想說什麼來證明清白,但是被鷹爪功倒插鼻孔的效果顯著,讓他充滿鼻音的話語沒半點能讓人聽懂的部分。
「行了,就當不是你偷的吧,還有,別再叫我大小姐。」
凱因此話一出,米雅立刻鬆開對威爾鼻子的控制技,「還是大小姐了解我,我就知道大小姐會相信我。」
「團長不是相信你,只是懶得跟你——」揉揉紅腫的鼻子,威爾話懸在半空,只因他毫無防備的胯下挨了一記半精靈直拳,霎時間,威爾摀著自己可憐的下半身仰天長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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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這酒也是我從荷馬士那裡摸來的。」問凱瑟琳要了杯空杯,撈起一杯,凱因豪邁地一口將酒飲乾,完全沒有品味之意的她擦了擦嘴,說道:「正好你們都在這裡,我也有話要跟你們說。」
米雅、瑪莉亞、凱瑟琳三人互相對視了一輪,紛紛嚴肅了起來,去除還在地上與自己的弟弟互舔傷痛的威爾,四人圍成的圓以凱因為中心略為縮小。
看著杯中美酒的倒影,凱因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昨晚鬣狗的營地被遙遠之國的芭芭拉襲擊了。」
聽到此消息,稍早前才從米雅口中得知鬣狗營地遇襲,詳細卻一無所知的瑪莉亞望向米雅,米雅似乎早就知道,此一情報並沒有在她臉上激起波瀾——也有可能是她天生面部神經失調。
「我完全不清楚呢。」靠近酒桶續杯的凱瑟琳事不關己地繼續說道:「怎麼?他們打算撤退?」
「這倒是沒有,但是——」將酒杯再次撈滿,凱因活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人,咕嚕幾聲又乾了一杯,「趁著鬣狗們還未恢復過來,威爾,你帶著奇美拉剩下的所有人一起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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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緩過神,腦袋還嗡嗡作響,威爾也沒漏聽凱因的話,艱難地撐起身子,說道:「凱因,我——」
「我不會走喔。」打斷威爾忍著傷痛的全力發言,那人是左手幾乎沒了全部手指的瑪莉亞,口氣像是在說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要走就一起走,這是我們最初就達成的共識吧?」
「要是我們真的想走,那群嬌生慣養的鬣狗哪有本事攔我們?」把威爾當成靠墊,米雅充滿自信地繼續說道:「我可是你的侍從,哪有先主人一步逃走的道理?」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將酒杯放下,凱因皺著眉頭說:「荷馬士再怎麼窩囊也是我的親弟弟,收拾他的爛攤子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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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因是荷馬士的親姐姐、是貴族這件事情,奇美拉上上下下眾所皆知,且在當今世道,落魄貴族什麼的本就屢見不鮮——凱因的侍從米雅也是赫魯丁尼雅王國某子爵的側室之女,就連那個活像街邊娼婦、現在毛毯底下依舊一絲不掛的凱瑟琳都是男爵千金。
當前四位奇美拉碩果僅存的女性團員,在貴族後裔與平民的比例上可以說是過分失衡。
不過像現在圍成一圈,倒也分不出來誰是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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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八字鬍的蠢是打小練起,這次捅出這麼大婁子,別說對大小姐,就連我也早有預料,你忘了當初在夫人病榻前,我是怎麼阻止你答應夫人的要求的吧?」
「⋯⋯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要不計代價保護荷馬士——這是母親的遺願,我不可能不從。」
「是啊,但要不是我討價還價,把那個次數壓在三次以內,不然我們一輩子都別想擺脫替那個巨嬰包尿布的工作。」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隨著美酒幾杯下肚,沉澱在腦海深處的回憶宛如河底的淤泥,被滾入的酒水捲起,混濁了凱因的思緒與視線,「你是我第一個侍從,也是一直跟隨我到現在的唯一一個,同時還是我第一個朋友,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因為我的誓言,毫無意義的死去。」
面對凱因的真情流露,米雅卻只是聳聳肩,傾身靠近低著頭的凱因,用早已不復以往那般細緻的手掌覆於凱因的手背之上。
「你要這麼說,那誓言也該算我一份——」米雅的笑容溫柔,手的力道為為加強,她細細說道:「當年我就不該他媽的心軟給夫人討價還價的機會,好讓那個狗屎爛蛋的八字鬍三番兩次來找我們麻煩。」
——溫柔得讓人猛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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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奇美拉傭兵團,絕對不會做違背良心的事情,這是我們的信念,也是最重要的團規。」瑪莉亞的雙目中蘊含的是不可退讓的決心,「我的良心不容許自己讓你一個人赴死。」
——只要拋棄了這個信念,那個瞬間就不再是奇美拉的一員了。
「讓你們因為我的誓言而死,我的良心又該怎麼辦?」
「那就想出包括你自己在內,全員都能活著回去的辦法來囉!你可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人,不是嗎?」瑪莉亞用手拍了拍凱因的肩膀,卻忘了手上的傷,痛得尖叫起來。
「我贊同瑪莉亞的話,你不是去過帝國的貴族院留學,成績還不錯嗎?巴頓沒跟你說過,但他可是因為你聰明才會選擇你繼任他的位置,況且——」凱瑟琳抓著酒杯的手豎起食指,強勢地指向凱因的鼻子,瞇起眼睛苦笑,「我可是死囚喔,我要是又學我老爸陣前脫逃,我可愛的兒子們可都要沒命了,你要是有空想辦法來說服我們逃跑,不如趕快想想怎麼樣才能幹掉道祖神。」
「⋯⋯」因為凱瑟琳的手指逼來而後退的凱因看著凱瑟琳的眼睛,表情複雜地嘆了口氣,然後用酒杯撥開凱瑟琳的手,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眼下中堅戰力的奇美拉傭兵團成員稀少,實力不錯的死囚也屈指可數,剩下大半都是毫無戰鬥經驗與能力的難民,這種烏合之眾怎麼可能在挑戰道祖這種數千年來無數英傑、精銳軍團都失敗的壯舉中脫穎而出?
正因為本就以接任公爵爵位為目標、接受蘭崔斯特公爵家族菁英教育的凱因十分聰明且優秀,知曉各種傳說事蹟才能明白這是如何絕望、不可能的事情。
眼前的寡婦眼中的自信與對凱因全然地相信,凱因內心深處那感性的部分再次壓過理性,就好像連自己都能夠相信戰勝道祖是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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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理性與框架混入酒中,毫無保留地一飲而盡,凱因的表情恢復了精神,擦擦嘴角,她說道:「那麼來整理一下吧,我們現在的手牌。」
「我們奇美拉的成員,包括隨行軍醫詹姆跟被判死刑的凱瑟琳老太婆,只剩下差不多二十二人,上次的襲擊後有三個人重傷,六個人輕傷。」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威爾給五花大綁,還在他嘴裡塞滿了布,坐在威爾身上的米雅冷靜,有條不紊地開始報告,「奴隸兵三百零二人,目前五十七人輕重傷,死囚兵七人,無人受傷,其餘三千一百一十九人是難民兵,當前有一半是傷患。」
「不管聽幾次都覺得很不妙啊,昨天的戰鬥消耗太多了。」凱因苦笑。
「雖然不想承認,但當時若沒有遙遠之國的芭芭拉上前抵禦巨型白霧野獸的進攻,甚至在最後一舉消滅所有野獸,恐怕傷亡人數會更大。」
「說到芭芭拉——」聽完米雅的話,瑪莉亞立刻舉起杯子,搶在其他人發言之前說道:「我們就不能利用她的戰力嗎?連豪運那傢伙都說芭芭拉拉有可能是讓我們挺過這次危機的機會——」
「不行。」在瑪莉亞說完前,凱因一聲果斷的拒絕就已經隨著酒杯觸地地敲擊聲一同傳出,「那傢伙本來就不是我們的一員,你剛剛才說過不是嗎?我們絕不能昧著良心行事。」
死囚與奴隸兵都是以國王承諾的赦免及自由賞賜為交換,半強迫地加入,而難民則是以確保一位家人的溫飽與安全的條件下自願加入。
既不是傭兵、死囚也不是奴隸,更不是難民,喊著要取得這世間根本不可能獲得的神物的芭芭拉,跟早就已經獲得事前付款的他們完全不同,芭芭拉在這次遠征中根本無法獲得任何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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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亞繼續說道:「我聽說芭芭拉的目標是傳說中的命運剪刀,那麼只要把剪刀當成報酬,讓她自願加入,事實上先前她之所以跟著我們,不就是這樣嗎?」
「她會去襲擊布蘭諾所在的鬣狗營地,恐怕就是因為她沒能在道祖界點附近找到剪刀吧。」凱因搖搖頭,要瑪莉亞打消主意,「我不知道布蘭諾給你灌了什麼迷湯,但我們不能拿沒有的東西當成誘因,否則那就是欺騙了。」
命運剪刀是至高三神之一的命運編織者手中的兩把神器之一,傳說故事裡有著編織命運與裁斷命運的能力,曾兩度由編織者自己借予凡人,故事最後也都會回收,因此從未有剪刀被遺留在人間的說法。
雖然有道祖黑龍神前往尋找剪刀的傳說故事,但其實最初的版本是前往尋找至高神命運編織者,而非單純尋求剪刀。
「我們可以試著把她變成夥伴——」
「瑪莉亞!你可別說一套做一套!為了讓我們存活,你要欺騙一個局外人加入這個幾乎沒有勝算的戰鬥裡嗎?」
「我沒有說一套做一套!」面對如同獅吼的凱因,瑪莉亞沒有退縮,他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只要最後包括她在內,誰都沒有死掉的話,那麼我的良心就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審判!」
「你——」凱因怒斥瑪莉亞,說這是詭辯,只是她自己似乎也能夠理解,甚至贊同瑪莉亞的說法。
芭芭拉很強,強大到面對他們束手無策的白霧野獸也能輕易擊退,砍斷荷馬士的手與坐騎的那不可視的一刀更是歷歷在目,雖然凱因曾經向老騎士謊稱芭芭拉是準英傑,但回想過去曾見過的現世十英傑,帝國的異界卿、幽冥卿,還有戰勝現任赫魯丁尼雅元帥、奪得蘭崔斯特原本歷代傳承的王國之槍名號的現任王國之槍,凱因認為芭芭拉與他們相比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比較對象若是改成道祖神,凱因從未親眼見過道祖神,那群守護著結界界點的神明卻有著數不勝數的不敗傳說。
正是因為無敵,才能作為世界和平的基石、守護道祖的結界。
因此,在理性上凱因不可能會認同芭芭拉的實力勝過道祖神。
感性卻又希望芭芭拉的全力能與道祖一較高下,那個冷靜地殺敵、揮刀的嬌小身影,期望那個身影並非人類,而是在人之上的存在,譬如神代的眾神。
「我贊成。」
「我也贊成。」
凱因還沒得出結論,米雅跟凱瑟琳就已經先做出了表態。
「那個芭芭拉確實很強,前晚的晚餐也看得出來她具有喜悅一類的感情,但是——」米雅稍微拉緊了綁著威爾繩子,繼續分析,「我認為她只不過是做工比較精妙的失落兵器,使用兵器戰鬥沒道理需要受到良心苛責吧?」
「這個嘛——」芭芭拉的出現方式太過弔詭,身手高強、來歷不明又難以溝通的她是否真的是人類,至今根本無法打定主意。
倘若芭芭拉真的是單純有意識的兵器,那麼自己利用她真的就不需要去珍惜對方的靈魂嗎?真的就不會受到良心苛責嗎?
凱因雖然帶著疑問,卻想說服自己相信芭芭拉就是個兵器的說法。
不過說到底,「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把她找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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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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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靠近的滂沱雨聲打斷了凱因做出最後決斷的思考,凱因與眾人一同抬頭望向帳篷頂,聽著這本就有所預兆的大雨。
但是這雨聲卻逐漸變成了與雷聲截然不同的吼聲,大地被不知何物撼動,桶中未的酒不斷激起波紋。
隨著聲音越發震耳欲聾,隨著酒上的波紋躍動激烈,凱因內心的警報被拉響,她猛地起身、拉開門簾一探究竟。
「發生什——」
說時遲那時快,一枝白霧構成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射進凱因左肩,箭矢的衝擊力道強烈,讓凱因向後摔回帳篷,凱瑟琳父親都捨不得喝的昂貴美酒就這樣被打翻在地,獻給了大地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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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襲!敵襲!」
晚了一步的警告響徹整座營地,無數箭矢混入雨中,化為名符其實的箭雨,在營地上空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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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米雅等人拖進堅實掩蔽物後的凱因看到了,大雨激起了白霧,白霧化成了野獸之外的存在,那是扛著大刀的成群巨猿、手握長矛與大盾的士兵、乘坐著飛龍的裝甲騎兵,以整齊劃一的軍勢朝著這座營地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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