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蔚藍彼端前進的人啊 - Code：#04 轉捩的開端

西元2072年，人類全數集中於原本世界版圖——北歐的芬蘭與瑞典所構築出的巨大牆壁內部，而牆壁沒有包含海洋與湖泊，因此諾亞設立了特別條款禁止人類涉及海域。不只是海洋，連天空也因為防制因素被諾亞限制。這麼一來便能與外界的人工智能徹底劃清界線，並跟它們持續奮鬥了50年。取回和平後，人類不再具備種族歧視的概念。不，只能說不會歧視人類。

對於與人類不同的機械生命體，換言之就是機器人與人工智能，人類會產生憤怒的情緒。換個不敏感的話題吧。

這裡是人類最後的淨土，沒有名字，沒有政府。而諾亞科技公司成為人民一致的領袖，如果不是諾亞公司，人類這個種族說不定會被滅絕吧。

在諾亞的管理下，人們接受了科技革新，並且每人都具備諾亞的身分辨識晶片。這個小物件被塞在Nwatch內，是類似身分證與市民證的身分憑證。不僅如此，這個晶片也能起到監測身體與精神狀況的功能。

可以說，讓人類進化到下一階段的功臣就是諾亞了。

當然，諾亞接受機械化手術，可以讓人類弱小的身體獲得「昇華」成為強而有力的機械軀體。

這裡也有被諾亞創造出來的機器生命體，只不過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諾亞宣告將不會繼續發展人工智慧。

人工智慧並不存在——這是諾亞發出的聲明。

還有——

「這位客人，請問還有什麼事嗎？如果只是想找人聊天的話，不妨問問看那邊孤身一人的女士，我們服務生是很忙的。」

眼前這位明顯已經喝醉的中年男人從剛剛開始就在對昔講古。昔不排斥歷史，但這傢伙貌似還要繼續下去。出於禮貌，還有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昔委婉地找了個藉口離開。

「昔妹～可以麻煩妳幫忙站一下Bar嗎？我想尿尿！」

「……嗯。」

——怎麼會有人直接在客人面前這麼說話？

如果對方不是店長的話，昔說不定會給他一腳吧。

來到這個環境已經好一陣子了，昔已經習慣被這麼叫來叫去。畢竟店裡的人手說不上多……今天值班的只有店長跟昔兩個人。

「一杯 Margarita。」

「收到。」

這裡位於街區1003與街區1002的交界處，是間位置偏僻的酒吧，不過早上至下午這段時間，酒吧會化身為麵包甜品店，由店長的老婆接管。

雖說有收到嫂子的邀請，但早上畢竟還有志工的事情，因此昔婉拒了。

「昔妹妹！聽我說！我被詐騙了！」

「哦？詐騙嗎？」

昔將客人點的調酒推到他面前，確認沒有新的點單後，將耳朵湊到那位客人旁邊。

「那傢伙說我經營的網站很好，讓我幫他們公司也架設一個網站，開價很高，我竟然傻傻信了！完成之後那傢伙突然人間蒸發！完成品的網站也不收，錢也不給！」

「原來如此。我記得唐先生是程式設計師，正在經營成人直播網站。不過我想您那不叫『詐騙』而是單純『棄單』不是嗎？」

「不對！我的確被詐騙了！那傢伙銷聲匿跡後，過了幾天就有一通電話打來，電話那頭的人說如果不把做好的網站交出來就要對我家人動手！」

昔一邊擦拭酒杯，一邊在腦中想像畫面——

「我想您還是搞錯了『詐騙』的意思，您的情況明明是『威脅』這種需要求助警察機構的案件。」

「嗯……為了避免麻煩，我把東西給他了。從此之後那人就再也沒連繫過我，通訊軟體什麼的全都被封鎖了！」

…………

「我收回前言，您遇到的的確是詐騙沒錯。不如撥打165反詐騙專線如何？我不清楚能否追回報酬，但至少能在警察機關留下案底。」

唐先生拿起梳子，在他飄逸的長髮上來回梳理。隨後，話鋒一轉——

「可是能跟昔妹妹說話～我的心情就好多了～豁然開朗呢～那種小事就讓它過去吧～」

昔維持著呆滯的笑容，配合對方禮貌性地回了聲「謝謝。」

正當昔端起半開的酒瓶準備放回原位時，店內的燈光全數熄滅。昔立刻遮住發光的眼睛，按下Nwatch。

「拜託妳了……」

『是。』

片刻後，昔將手放下，眼睛的亮度減少了不少。昔環視店內的客人們，大家都以為這是店內舉辦的活動，維持在「期待」這層情緒。可昔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活動，店長也沒有事先告知。

「昔！麻煩妳去確認一下變電箱，店裡面交給我吧！」

店長提著褲子從廁所走了出來，一邊拉上拉鍊一邊向昔說道。

「知道了。」

為了安撫客人們的情緒，店長開始說明狀況。接到指示的昔二話不說衝出吧檯，當她推開後門，呈現於眼前的畫面，是一片只有零星光點的漆黑世界。

黑的，除了遠處的高樓大廈還保留著些許微弱光芒以外，剩下的只有一片漆黑。路燈、螢幕、看板……這些本應將黑夜塑造為「不夜城」的裝置，通通失去了光彩。

「怎麼會變成這樣，雖然是末位的街區，可是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停電這種事，在諾亞管理的50年來都沒發生過。」

『附近感受不任何的電磁波動，推測並非因為恐怖攻擊而造成的斷電。』

無法預測，不，根本不用預測。在諾亞的掌控下，停電這種事已經50年沒有發生了。新生的年輕人甚至都不知道原來有「停電」這個名詞。

「只有這裡是這樣嗎？」

『資料庫無法連接街區1000至1010，推測只有這些街區停電。』

現在是晚上10點，夜生活的精華時段。這個時間斷電……正在運行的設備會故障，如果有備用電源還好說……

『無法連接中央系統。』

「這是當然，那個傢伙不是切斷了妳的連接權限嗎？」

『無法獲取最新消息。其他街區的新聞系統中沒有對這次停電事故發表聲明，Nwatch能夠接收的資料也是零。』

…………

『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嗶——嗶——」

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喇叭聲從不遠處傳來。不是街道，而是車輛行駛的道路——

目視範圍內，一輛電動車開始亂竄。

『自動駕駛的緊急停煞系統呢？明明偵測到了人也不減速？』

拋開貂的自言自語，昔清楚地看到了，在那輛失去控制的電動客車前方，獅子和魚先生以及陌生的少年正抱在一起。

——其他的車都已經停下了，為什麼只有那台？

想不了那麼多，昔敲下錶型裝置，微微下蹲。

「貂——最大輸出——」

『了解。』

金色光芒從昔的雙腿間迸發，眼前浮現出半透明投影。貂鎖定方向，昔用力一蹬——

地表碎裂，爆發形成的推力將昔的身體彈射而出。

青色與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穿梭，兩條平行光帶劃出在這片黑夜中清晰可見的軌跡，僅僅是一眨眼的時間，昔便來到電動客車的側面。她借助衝擊力調整姿勢，朝車頭一踢——

鋼鐵碎裂的聲音在耳邊徘徊，路旁的行人呆呆目睹這一幕——金色的螢光撞上車頭發出轉瞬即逝的火花，電動客車整台被踹飛，翻滾了好幾圈最後打上路邊分隔島。

『機體冷卻。三、二、一，冷卻完成。』

昔呼出一口氣，不管冒煙的雙腿，率先確認三人有無大礙——

「你們三個。」

「「咦！是！」」

「——沒受傷嗎？」

昔從上到下仔細查看兩人的身體，除了獅子先生被噴飛的零件劃傷外，其餘兩人沒有其他明顯的傷勢。

「跟我回店裡，我幫你簡單包紮一下。」

——畢竟外面有這麼多人看著，感覺挺不舒服。

…………

對獅子先生來說，這名平常只會教訓自己的凶悍大姐姐，遇到這種糟糕的場面後，竟然會如此溫柔地對待旁人。反差造成的概念模糊，獅子先生默默紅起了臉頰。

「謝謝……妳……」

「你的傲嬌我收下了，你們兩個也一起走一趟。」

為了確認沒有其他肉眼看不見的傷口，昔認為有必要為三人做一次精密的檢查。

在四人移動到店裡的過程中，漆黑的世界重獲光明，獲得電力的城市從瀕死中復甦。瞬間點亮的燈光讓人們找回安心感，他們慶幸電回來了，所有的電路、設備重新回到原本的工作。

「對啊對啊，我們還是第一次遇到停電！」

魚先生一邊發出感嘆，一邊舉起手機在螢幕上敲擊著文字。過了不久，在他的社群網站上出現了新的限時動態。

「貂，接下來就麻煩妳了。」

『收到。』

四人從後門回到酒吧的員工休息室，昔抬起戴著Nwatch的左手，調整適當的位置讓貂掃描得更加準確。

平行光從三人頭頂一路掃了下來，貂發出熱氣，動用了不少運算資源後，最終得出了「健全」的字樣。沒有內出血，沒有臟器破裂，也沒有心臟衰竭之類的症狀。

既然檢查結束了，昔便立即打發他們離開。

才剛叫我們進來，現在又趕我們出去到底是想怎樣——然而他從進店前就不發一語，沉默的樣子剛好和興致高昂的魚先生成了對比。

「再見。」

送走了獅子和魚先生，昔對著遲遲不肯動作的少年挑起眉——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我們不認識……」

「是嗎？剛剛看你們抱在一起還以為你們是關係很親密的友人。」

「在那種生死關頭，不論是誰都會想跟附近的人取暖吧！」

昔拍了拍還在發燙的大腿，揮手示意讓少年趕緊離開。

「謝謝妳，妳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請告訴我妳的名字吧！大姐姐！」

少年充滿熱情的赤色眸子含情脈脈盯著昔，金色的短髮被電風扇吹亂，他趕忙伸手把翹起的頭髮壓平。

「高摫昔。」

「我叫班尼希爾，安提軍的大家都叫我班尼！」

——安提軍？沒聽過的組織。

「昔姐姐，妳知道那座牆的外面有什麼嗎？」

「我不是中央圖書館的資料庫，也沒那個閒情逸致跟你閒聊。我還有工作，現在沒空跟你聊這些。」

「是嗎……不好意思打擾了。但是！如果妳對牆外世界感興趣的話，務必聯絡我！這是我的聯絡方式！」

班尼叫出Nwatch的投影功能，將聯絡資訊的二維碼投影出來。

人家已經做到這個份上，要拒絕也挺難的。最終昔敗在了班尼手上，加了他的社群好友，之後目送他離開酒吧……片刻，昔突然覺得有股上當的氣憤。

「這是新型態的搭訕方式嗎？如果是的話，絕對饒不了他。」

『——收到達他利亞的簡訊。』

「不用打開，我現在就去找店長。」

晚上的工作出了點意外，不過除了受到些驚嚇以外，其餘都跟日常無異。

剛剛被摧毀的車輛，事後也被趕來的警察機關約去偵查，當然，昔也逃不了被帶到警局作筆錄的命運。

這次的大停電，對昔而言只是日常生活中的插曲，老實說，跟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可是。

對昔以外的人來說——

卻是人生中最大的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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