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阿杜卡爾（GL） - Fragment Tw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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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找不到她從英國帶來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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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完全是空的，庫存似乎從星期三她吃藥之後就用完了，現在只剩下滿滿的帝拔顛。

她極度需要它，正如它也需要她，否則它只會待在行李箱暗袋的藥袋裡直到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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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兒童時期相比，長大成人的她似乎被歸類為被放棄治療的一群，醫生看診的速度飛快，吃的藥一成不變，發作的症狀或是需注意什麼，她早已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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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是因為成年，她才能擁有更多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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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寫著今天禮拜四的桌曆，這個星期六就是一起出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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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一般的藥局買得到她所需的藥物，但僅有藥劑師才有販售的資格，或是在處方籤的許可下才能購買。一開始只是因為需要舒緩經痛而購買的止痛藥，卻不知不覺成為了她戒不掉的癮。她不能沒有它，否則接下來的經期她可能會痛到送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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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算是幸運的一群，她的狀況比起其他人而言並不嚴重，父母不會因為她的身體障礙而「保護」她。有些家長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替孩子做了停止生長手術，解決月經所帶來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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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幸運，因此能勉強過得上與一般人一樣的生活；因為她幸運，她的父母便能夠擁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像其他照顧者一樣犧牲自己；因為她幸運，她得以考上位於倫敦的大學，進入藝術學院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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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幸運。這句話在她的人生中不知聽過多少次，卻也是囚禁她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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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夠這一切，也受夠了別人眼中的她依舊如此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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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寢室的門，搖搖晃晃地走向廁所，手上的液體滴落地板，夜晚的燈光照亮米色磁磚，以及地板上一點一點漫開的朵朵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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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並不知道，當她嘗試融入群體，當個正常人，卻總是受排擠，無論她的成就有多高。

她沒有辦法選擇自己到底該屬於哪裡，只能不斷在兩邊遊蕩，如無家可歸的漂泊旅人，居無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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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扭開水龍頭，水柱如冰刃刺痛手掌的傷口，血與水混成一片。

即使來到台灣，情況仍一成不變。她還是那個沒有辦法喜歡自己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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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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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總是遇到她？依維卡不耐煩地轉頭，「幹嘛？」

「為什麼……水是紅色的？」

「我剛才在畫畫，手上沾到顏料——」

粘聿昕猛然抓住她的手，「妳受傷了！」

「那個是顏料。」

她瞪了她一眼，抽了幾張衛生紙止血，兇狠的目光讓她立即閉上嘴。「妳是怎麼受傷的？還一直流血！」

「這不重要。」依維卡別過頭，眼前卻起了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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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帶妳去急診。」她把水龍頭關緊，準備通知值勤老師或教官。

依維卡搖頭，「不要急診，我討厭急診。」她不想再回到童年時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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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妳們在女廁做什麼？」一道聲音自廁所門口傳來，是值勤的女老師。

「她的手受傷了，血一直流，停不下來。」粘聿昕說，擔憂在她臉上蔓延。

「我很好，沒事……」話說到一半，依維卡忽然腳軟，眼前的世界轉為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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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病床上。「Shit. Am I die?」

「No. You just had epilepsy.（沒有，妳只是癲癇發作）」老師見依維卡甦醒，便通知醫生與護理師前來評估她的狀況。

「Ivanka, why you don't tell anyone about your CP? We can help you.（依維卡，為什麼妳不告訴任何人關於妳的腦麻？我們可以幫妳）」

「I am an adult, I want to handle it on my own.（我是成人，自己的狀況我會處理）」依維卡看向老師，「I know I was using the DSAs to study aboard. But I want to learn how to take care of myself.（我知道我是用身障學生補助津貼留學，但我想學著如何照顧自己）」

「But you self-harm, that's not a good way of taking care of yourself.（但是妳自我傷害，這不是一個照顧自己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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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垂下頭。「Re...no, what about that girl?（Red……不，那個女生呢？）」

「You mean that student? I told her to go back to her dorm to sleep.（妳是指那位學生？我叫她回去寢室休息了）」老師說，眼裡的包容只讓她作嘔，「If you need anything, just ask.（如果妳需要什麼，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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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依維卡請了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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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粘，妳有沒有看到Dcard的校版出了什麼事？」中午吃午餐的時候，余萳安忍不住問。

「怎麼了？」粘聿昕雖然有Dcard帳號，但她鮮少關注校版上的訊息。

余萳安把手機放到她面前，「妳自己看，貼文中午就刪掉了，我留了截圖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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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可以不要在女宿的廁所自殘嗎？自己的血自己掃掉啦，噁心。

B2：有病就去看醫生。

B3：B2 這樣對當事人很受傷欸！

B4：B1 原PO是怎樣？人家已經夠可憐了，不要再增加那個人的痛苦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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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時候發的？」粘聿昕問。

「今天早上，中午就被刪掉了。」余萳安道，微皺著眉，「粘粘，妳昨天晚上去上廁所的時候，是不是有遇到那個女生？」

「對。」

「那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我要先澄清，我沒有要八卦的意思，只是擔心她。」

粘聿昕沉默了幾秒，搖搖頭，「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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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後，粘聿昕來到了依維卡的寢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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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維卡？」她敲了敲門，「是我。」

過了幾分鐘，依維卡打開門，薄唇緊抿。

「Are you OK?」她問，藏在心裡的擔憂在見到她那刻溢滿出來。

依維卡的嘴唇蠕動，欲言又止，想著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Can I hug you?」粘聿昕問，她點點頭。粘聿昕的個子比她矮，只能抱住她的腰，頭抵在她的胸口，但對她而言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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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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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依維卡緩緩開口：「我們明天就去宜蘭。」她勾起唇角，「我想去礁溪泡溫泉。」

「好。」粘聿昕點頭，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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