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一個有著少年模樣的人現身，他展開翅膀，碩大、灰如污塵的羽翼一揮，風隨之而起。
「但是代價是減少五年的壽命。怎麼樣，很划算吧？」
五年對永生不死的天使來說微不足道，他只是將誘惑遞給眼前的人類，堅信對方一定會與他交易。
畢竟與他交手的人類，不如說是下地獄的罪人，都被慾望所迷惑、吞噬，面前的人沒道理是個例外。
男人皺眉，眼睛突然放光，表情十分糾結。
「那，天使大人，」男人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可以讓我只剩下六年的生命嗎？」
天使沒預料到這種回答，只見他睜大雙眼，金黃色雙眼直勾勾盯著他。
「⋯⋯為什麼？」經過許久，他開口，每一次說話都絞盡腦汁的想。
「什麼愚蠢的要求，這樣你不就只剩一年能活了嗎？」
「聽你這麼說，你是能做到的，我還以為你在唬我呢。」男人鬆口氣。「沒錯，請你幫我。」
「我想聽聽理由。」
從未聽過這種要求的天使對男人起了好奇心，究竟是怎樣的生活，有什麼樣的原因讓男人與眾不同。
會願意只用一年過生活。
男人捧著下巴，做事思考。
「我累了，在這萬年的時光，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環境一直在變，我無法跟上時代，也不願再配合了。
「你也有感受到疲憊感吧，天使大人？」
「什麼意思，難道⋯⋯」
天使喃喃自語道，他震驚的瞪著面前的男人，後者只是淡然一笑。
「你真的沒看出來？」
天使羞愧地把頭撇向一邊。
「我的資歷太短，而且你明明散發人類的氣息，是因為和人類生活太久，和人類同化了嗎？」
「可能吧。」男人淡淡地說，眼裡似乎飄過無數過來的回憶。
「那，你還能完成我的願望嗎？還是交易對象只能是人類？」
「當然會！」天使惱怒的斥責。
這是上頭派下來的任務，他不能隨便改對象，就算能，他也絕不會放開這個能為上頭帶來娛樂的機會。
況且，他實在很好奇眼前妖怪的未來。
「無論在天堂還是地獄，我都不曾見過你這種人。」
他舉起手，掌心飄起光芒，籠罩兩人周圍，直到他手上的光逐漸熄滅，男人才終於睜開雙眼。
「好好度過餘下的時光吧，妖怪。」
你究竟會如何呢？不要悔改願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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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許願還不夠。
這整整一年，天使跟在變成人類的他身邊。
天使看見男人去商場買菜，與朋友聚會，到公園散步，和鄰居聊天。
他看起來就是個平凡無奇的男子，與旁人無二異。
男人會笑，會生氣，看電影會哭，吃美食會感到驚奇，唯獨在掃墓時從未露出一點情緒。
無人時，男人的表情總是那麼淡然，那麼寂寞，望見這個神情，天使才恍然想起他不是人類。
他「曾」不是人類，卻過著人類的生活。
原來永生不死是這種感覺。
平常周邊都是永生的生物，讓天使遺忘活著是件辛苦的事。
對周圍都是會面臨死亡的人，的他來說。
直到最後一天，天使才現身。男人見此，對天使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
「面對會死的一年有什麼想法？」
「很開心。」男人微笑，他的曠達讓天使不自覺後退。「我總算找到活著的方向了。」
「你有許多朋友，就這樣離開可以嗎？」
他不解，為什麼男人能不眷戀人間的一切。
「你的金錢？你的日常？這些都沒有意義嗎？」
「你一直將人類的價值觀套用於我。」男人搖頭，沒有責備的意思。「我也曾與他們一樣淪陷，但經過歲月的洗禮，我已經無感了。」
「我早已跟所有認識的人說壽命的事，當然他們不知道我是妖怪，他們意外的開始找我出去，明明以前都沒這麼常互動。
「這段是我度過最充實的日子。」
天使靜靜的聽完男人的陳詞，只是搖頭。
他只能藉由這一年的認識對男人產生同理，因此他無法理解男人的決定。
唯一能讓他感受的，只有他與自己相處時的落寞神情，和面對墓碑時的無奈表情。
天使抬起手，手上再次出現光芒，然而這道光不像之前般的刺眼，反而有股暖流湧入心中。
「最後有什麼想說的？」
面對盡無互動，從未認真交流的對象，這是他能給的最大溫柔。
男人笑著搖頭，在光碰到腦袋前還是補了句。
「謝謝。」
只見男人被光碰到的瞬間倒地，天使抓著早已無意識的靈魂，轉頭面對另一個不速之客。
「你滿意了嗎？」他的聲音盡顯不滿。
「你有學到什麼嗎？」不速之客反問，天使眉頭皺的更深。
「明明是妖怪，卻這麼容易捨去人類不斷追求的東西，我不懂。」
「是嗎？」
不速之客看著早已冰冷的身體，與天使擦肩而過。
望著宛如白紙的靈魂，天使鬆開手，讓他飛至空中，因為他沒有權力控制妖怪的魂魄。
魂魄一離開便灰飛煙滅，彷彿這才是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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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疲憊，我還是多少能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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