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的夥伴們（多重人格BLx精神科醫生） - 7-02—比巧克力還絲滑的人格切換

我坐在急症室的外頭。

護士們看著我竊竊私語。

因為我的同居人在前兩天才打傷了人、在急症室的走廊蜷成一團哭泣，現在就因高熱昏倒進院了，真是新鮮的八卦。

我拿著他塞給我的紙袋，坐在外頭的排椅上等待。

紙袋上印著某某沖灑公司，裡頭裝著什麼一眼看穿。

我不想打開。

我怕倒出來的照片什麼都沒有，只得白跟黑。

我也怕照片上真的拍下了Chris的治療記錄，那大錯特錯的壞蛋就是我。不過兩者相較，我想我還是會選擇後者，畢竟，我再沒辦法拿著空白的照片，對可憐兮兮的艾莉兒吼出會傷害她的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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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出來了，跟我說那男人因為感冒發高熱而昏倒，而且有些脫水，建議留院觀察一晚。我看見打著點滴的男人被推出綠簾外、被醫護工們推入大病房。

我急步走上前，男人看見我後輕輕閉了下眼，彷彿在說「嗨，透」。

是三月。

是三月，是那小女孩的爸爸、是我好久不見的廚子。

我發覺自己竟然大大鬆了口氣，既安心，又激動。原來我一直如此害怕他會被副人格取替。

「……你還好嗎？」

三月看上去很疲憊，他輕輕點了點頭。

他的唇瓣乾澀且泛紫，我提醒自己要給他買熱可可粉，讓他回去後喜歡喝多少就多少。

三月看著我的眼神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彷彿他本來在我家蓋著暖暖的被子睡覺，一覺醒來就在醫院了。我的內疚像股市指標般不斷創新高，我幾乎沒法多說一句話。「我……去給你辦住院手續，等下再來看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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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這次沒有點頭，他再閉了閉眼睛。

我掐著那紙袋，逃難般逃離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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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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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微弱的呼喚，卻令我跟身旁的人同時看進房間中。

門縫很窄，只隱隱漏出床邊燈的光芒，看不清楚艾莉兒的輪廓——只有艾莉兒會叫我名字、阿密則嘲諷地叫我醫生，三月……我當然是不會知道他如何稱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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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身旁的人笑了笑，「……嗯，他就是委託人，你要見見他嗎？」

「好的，如果方便的話。」

我們今晚的會談也告一段落了，男人爽快俐落地收拾文件，跟隨我到客房。

我先跟艾莉兒招呼了聲才推開門，「我帶了人來看你。」

艾莉兒陷在厚厚的被窩中，只露出一顆頭，眼睛在昏暗中顯得爍亮，看上去精神不錯。

「……是醫生嗎？」她的聲音低啞，還沒完全痊癒。

「不，是律師。」

我坐在床沿整理她的被子，「這位是闌律師、這位是向三月先生。」

我給他們互相介紹，艾莉兒似懂非懂地互換著看我們兩個，像不懂為什麼上一秒還跟我賭氣睡街邊，下一秒就回來自己房間床上了。

闌律師抽出一張名片放在床頭櫃上，「向先生，我將擔任你的律師，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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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兒很乖巧地點了點頭，律師也點了點頭並說時間不早了要離開了。

我離開房間送他出門口，我回去時看見艾莉兒拿著卡片，看著上頭的介紹。

「要我開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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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抬眼看我，搖搖頭。

就這個小舉動讓我知道他是三月，人格轉換得非常快。我想艾莉兒一定是被這一切搞糊塗了，決定大人的事就讓大人接手，律師這兩字對小孩來說是非常高不可攀又神秘的。

我拉開床頭櫃，把三月的記事本跟鉛筆交給他。

他坐了起來，調整一下身後的枕頭就開始寫字，手的影子在紙上忽高忽低。我坐在他身邊像個學子般乖乖等侯，跟三月相處的時間總是寧靜又漫長，他把本子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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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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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照得很好呢。」介乎想道歉與不想道歉之間，我硬擠出一句來搪塞。

三月微笑了，換作阿密他早一拳把我揍飛。你看，他還送我一句：謝謝

我把相片從紙袋中抽出來並仔細排好，就像剛剛對律師做的那樣。

Chris的病歷紀錄，Larine的字跡。

三月當初歪歪斜斜地照了好幾張，之後好多張都極為模糊，是被推撞時按下快門了。三月看著那些照片，皺起眉心，像要拚湊出當時的震撼。

「闌律師剛剛超厲害的，他一邊看照片一邊把上頭的字抄寫出來……」

照片上的英文字模糊破碎，但闌律師竟毫無猶豫地重書了大部分英文，光看這點就知道他真不是蓋的。雖然那不苟言笑的壓迫感讓我冷汗直流，但他絕對是個好人，明知道三月處於弱勢仍答應替他打官司。

律師是託易嵐介紹的，他不知從何時起就認識很多專業人士，他明知道為什麼我需要一個可靠的律師，但我們都粉飾太平，像我們仍是無話不談的死黨。

我幾乎確定筆記本在易嵐手裡，這是為什麼Larine對我戒備心如此重，她知道我是幫助三月要回小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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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樣做是侵犯私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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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闌律師也說了，雖然一開始是Larine他們請你到豪宅去商談撫養權的事，但你擅闖他們的書房、翻出病歷還照了相是侵犯私隱，你在法律上完全站不住腳。而且……你沒證據Chris有侵犯小喬的意圖，但他可以告你一項傷人罪，那你就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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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眨了眨眼睛，但那不是驚奇的意思，只是表示他聽懂了。

我很奇怪為什麼他完全不擔心也不憂慮，他似乎只難過小喬被嚇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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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法官知道我嚇哭了小喬的話，情況也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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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方的律師也一定會針對這一點攻撃你的。闌律師想知道……究竟事發經過是怎樣的？他們約你去商談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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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移民是事在必行的，他們也快要結婚了，小喬入藉是遲早

他說如果我同意，就給我一筆錢讓我可以每年飛過去見小喬一兩次

我拒絕了，我覺得好像

把小喬賣出去？

他們求我放手，說精神病患者一定會敗訴，不如接受那筆錢，大家好來好去

我說，我除了小喬，什麼都沒有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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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急著移民嗎？我聽阿密說是因為Chris被調職海外，但我跟闌律師都想事情可能不單純，你有沒有一點點頭緒？」

說不上來，但總覺得Larine有點忌諱三月，Chris說要提出控訴時也被她阻止了，三月握著些什麼令她害怕？她明明有壓倒性的優勢。

三月握筆的手停了很久，久到我知道他不是想不出，而是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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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放監了，然後去接觸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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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淺吸一口氣，不想再沒完沒了地跟這男人（還要是每個人格）生氣一次，雖然這真的很難——「……向三月，如果你有什麼向我隱暪、如果你有那女人的把柄！我不管是你們哪一個的秘密，你最好現在就說出來，不然我就把你倒轉塞入馬桶，你聽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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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漆黑的瞳仁染上床邊燈的橘光。

三月有一張線條頗纖細的臉，鼻子跟嘴唇都是柔和的線條⋯⋯但這真不是走神去研究他輪廓的好時候。

三月沈靜了一會兒，然後再寫下一串字，我靜靜看著他的髮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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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唯一對我好的人都要傷害，我活下去也沒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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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題是說要活下去的人是你！當初在我面前，說要殺死阿密而活下去的人是你！這世界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不付出代價想魚與熊掌兼得？他媽的想得太美了！

我咬緊牙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個曾信誓坦坦地說死都要回小女兒的男人。

我真的……真的很難相信他現在會說這種他媽的狗屁廢話！我想怒吼，我想把他抱起倒轉塞入馬桶，最好先拉一塌屎、最好按下沖水鍵把他沖出大海跟媽咪團聚，但我沒有。

「但她……但她們在傷害你。她想從你身邊奪去小喬，永遠不讓你們見面。」我壓抑到連尾音都在顫抖，敏感如三月一定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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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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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對我抱歉，是對你自己。」我握緊拳頭，離開他的床沿，「所以這就是你的底線了嗎？向三月！為什麼你一開始沒告訴我你有底線？你做再多的事都是多餘的！你去找工作，日夜一份只睡幾小時把自己累得像條狗，只了讓法官看見你有誠意跟能力養活小喬；你千辛萬苦找到像我一樣的傻瓜供你吃住還幫你找律師打官司、幫你找權威教授醫治你，但這通通都沒用！你決定不傷害那女人，就可以把小喬交給那對變態養，讓她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被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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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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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你不想傷害自己、不想傷害你還愛著的女人，所以決定傷害那小女孩！」

我接近門邊，說我卑鄙也好、不公平也罷，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不看他任何自以為事是的解釋，「那女人！那變態女人給你的愛是扭曲的！她是個收集病人的瘋子，她的精神比你還有問題！你只是被她養在籠中餵養的寵物，沒人對你好過所以你就只愛她，還爬上她的床服侍她吧？她想要個孩子所以就有了小喬吧？你現在不把你女兒救出來，還要像忠心耿耿的狗般保護她、奉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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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痛苦地看著我，蒼白的手指緊抓著被子，彷彿他根本沒我說的那麼不堪。

我越吼越激動，之後開始口不擇言。

我不後悔，我說的是事實，只不過用詞難聽了點，但他又不是艾莉兒，我沒理由對一個大男人溫柔，三月的年紀甚至還比我大，也比我這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半調子……可悲。

他遇見Larine，唯一待過比較久、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就只有那女人的家，像被她馴養的小白臉，這扭曲的愛直到她懷孕了，他再無用處為止；或直到阿密出來了，誤殺了人為止，她就把他遺棄在監獄，把女兒帶走了沒讓他見過一眼，徹底消失直到三月主動找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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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兒曾害怕到發抖地說那女人討厭她，那女人一定曾千方百計想把艾莉兒「殺死」吧。畢竟她也曾是三月的精神科醫生，我光想都快腦內火山爆發中風。

但我發覺最令我生氣的，是三月那句「如果連唯一對我好的人都要傷害，我活下去也沒意義了」。

狗屁不通！好一個哲學家！他一定是被那女人餵了蠱毒！那變態婊子是唯一對他好的人！？傷害了她的話，他也可以去死了？原來我對他好是有薪水發的！一定是還沒到月底所以我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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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氣沖沖地想要出去找海豚玩偶開扁。

就聽到她說，「……透？我好起來之前都要在床上嗎？這樣好無聊，你可以給我唸故事書嗎？就像你之前答應過我那樣，讓我知道真正的結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