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鈴薯泥 - 馬鈴薯泥2

其實本來並沒有認出來的，或者說，不想認出來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55laq9Mn

又一次相遇，是在搖搖晃晃的列車之上。那時，他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觀望著無數旅客來來去去。偶然間，他看到一個略微有點慌張的女子，手中拿著車票，正在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自己的座位。

只一眼，他便再也挪不開視線，陳舊的回憶湧動，再度淹埋了他。

女子最終還是走了過來，看了看座位號碼，又看了看他。臉上湧起了些許失措，再度不死心的連續看了好幾次之後，才只能尷尬的笑著，在他的身邊坐下。

「好久不見了。」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嗯！對啊！」他應著。

在應答完之後，空氣沉凝了下來。而在寂靜的氛圍中，他兀自的陷入了回憶。

她臉上的笑容仍是如此熟悉，應該說，那並不只是熟悉，而是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面容。紅潤的小嘴歙動，似乎於內裡暗藏著千言萬語，靈動的眼眸，也有著無限風情。但是，卻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

「你怎麼也在這裡呀？」似乎是不想要氣氛太過凝固，她僵硬地換了個問題。

「因為這裡有車，所以我來坐車。」

「是嗎？真巧。」

她再次尷尬的笑了笑，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努力思索著如何開啟新的話題。過了不久，她看到了他身旁裝著蔬菜的菜籃，眼睛微微一亮，似乎覺得尷尬的氣氛找到了突破口。

「你出來買菜啊？現在的菜價不便宜吧？」

「還行吧？也就出來買幾樣下酒菜，晚上喝酒的時候好配酒吃。」他邊說著，邊隨手拿出一顆馬鈴薯，在手中把玩著。

她微微皺了皺眉：「你怎麼開始喝酒了？喝酒對身體不好，別喝太多。」

聽著她略帶責怪的話語，他心中突然升起不快，低聲說：「與妳無關吧？」

聽到這句，她垂下了頭，臉上泛起委屈，甚至還隱隱閃著淚光。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他稍稍放柔語氣，輕輕問道：「那妳呢？妳又是為甚麼來坐車的呢？」

她猶豫的望了他一眼，低下頭來，聲音細如蚊蠅：「我……去跟現在的男朋友約會。」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話語裡，「現在的」這三個音，咬字格外的重。

她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愧疚，雙手緊緊抓著裙襬，用力到指尖甚至都開始微微泛白。

「她原來也會愧疚嗎？」他想著，但似乎一切都已於事無補。

他嘆了口氣，不再追問，轉而問道：「妳的大學生活，好玩嗎？」

「我跟你說！我跟你說！」她開心地笑著，雙腳微微踮跳。就像她仍是曾經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超好玩的，我學到了好多知識、認識了好多人，我還挑戰爬了好多座好高好高的山……。」但說著說著，聲音卻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最後的再也無法聽聞。

「是嗎？」他淡淡地回答。

和她分開，是在一個清晨，涼爽的微風逗弄著枝頭的朝露，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平靜，一如往昔。

但不同的是，那日的她，站在我的面前，聲音裡雖不捨，卻決絕。

「我們分開吧！我要去讀的大學，離你太遠、太遠。」

「為甚麼？」他問，聲音滿溢著傷悲：「為甚麼因為這樣就要離開我？」

　　「乖！」她輕輕拭去對方頰畔的淚珠：「不用執著於我啊！你那麼好，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不要因為我而耽誤你啊！」

不會的，妳不會耽誤我。他想辯駁，但最終這句話卻還是未曾出口。因為他知道，即使說出口，仍舊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無論是怎麼樣的理由，都絕對無法攔下一個下定決心要走的人。

於是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曾經的歡笑、快樂都像是清晨的朝露一般，消散無蹤。我仍停留在原地，而她遠去，前往她那遠大的前程。無論她是悲是喜、是愉快是後悔，其實都已與我無關。

「離開我之後……你新找的那個人，對你好嗎？」過了良久，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壓根就沒有那個人。」他低聲咕噥著

「為甚麼？離開我之後，你應該會過得更幸福啊！找個比我更好、更愛你的女孩，有一個溫馨的家庭……你那麼優秀，一定能過得更好的呀！」她喋喋不休地念叨著，語氣帶著些許慌急。

或許她在害怕吧？害怕曾經自以為是的成全，卻變成毀了一個人的毒藥。

「妳知道馬鈴薯為甚麼會被做成馬鈴薯泥嗎？」他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手中的馬鈴薯，淡淡地笑著。

「為甚麼？」她好奇地問。

「就跟我愛妳一樣，沒有理由。」

話一說出口，便發覺自己過於唐突，但空氣卻已陷入了沉默，兩人都不再言語。

只是突然覺得，這短暫的車程，變得好長、好長。

列車的廣播聲響起，打斷了彼此思緒。

「我到了。」她略帶猶豫地說。

她偷偷地瞥著他的表情，就像曾經初遇時一般小心翼翼。夾帶著不安的紅暈，在恍惚間，竟與當年羞澀的倩影相疊。她還是她，仍有著那抹令人心動的曖昧氛圍。

「是嗎？我也到了，真巧。」他淡然的回應。

和她一同邁出下車的腳步，如同以往一般和諧的節奏。其實還有三站的，但有些巧合，往往需要特別的營造。

只是他還是忘了，現在不能、也不該再有任何的巧合。或者說，在難以撼動的定局之前，再多的巧合都會變成令人難堪的玩笑。到底還是忘了，她還是她，但卻已不再是自己曾陪伴著她。

最終仍是雙雙下了列車，各自奔往將往的遠方。

「再見。」臨走時，她揮了揮手。

我微微頷首，轉過身去，不想讓她看到我因傷神而微微抽搐的臉頰。我知道她並不會在意，但仍不想讓她看到最後懦弱的我。就這樣吧！就這樣在同一條街道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等一下。」她還是喊住了他：「我們……還有可能再見面嗎？」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張熟悉的臉蛋，此刻有著無數情緒交雜，竟讓他一時之間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或許是朋友之間的問候？或許是已經成為陌生人的客套？或許……或許真的還有一點殘存的情愫未曾消散？

但這又有誰知道呢？反正，這也都不重要了。

我苦澀地笑了笑，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以後，分開的時間要以一輩子來算了喔！」

殘陽割裂靜默的晚空，如此兇殘的銳利。但過去之後，雲還是雲，霞芒依舊炫紅，但再也不是那令人感到溫暖的紅，而是刺目無比，令人窒息的紅。似乎一切都只是不成熟的幻想，夢醒後終會成空，而無論夢再美，終歸還是要醒的。

就如同當年佇立車站站牌前那名少年看到的晚霞，有著引人遐想的美豔。

那年，女孩仍然依偎在少年的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生活的瑣事。少年的嘴角也不曾垂落，微微揚起。或許是在專注傾聽？或許是在放空？其實都無所謂，少年真正享受的，是女孩仍在身旁。

站牌仍屹立街角，又一次晚風吹拂，又一次愛上她，又一次失去她。

但是身旁卻已沒有她。

總有人會說，下一個會更好；但他們卻忽略了，下一個卻再也不是她。

在最美的年華相遇，在愛最濃烈的時刻分開，本應轟轟烈烈的戀情，卻在歲月的沖刷下沒無影跡。

或許還是留有一點痕跡的，大概是由於清風拂面的刺激，他眼角微微一酸，悄悄落下幾滴晶瑩的淚珠。那點滴晶瑩，滑過頰畔，蝕刻出一段刻骨銘心的淚痕。

在這一刻，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水珠跌落的清脆聲響。

一滴、兩滴、三滴……。

滴下的從眼淚變為別的液體，房間內春意蕩漾，方才在列車上那尷尬又哀傷的情緒此刻已一掃而空，伴隨著陣陣低吟，他進入了她的體內，今晚，他們就像從前一樣。轟轟烈烈的戀情並無因歲月的沖洗而消失殆盡，反而殘存了一點火星，當有人為這些火星加上乾柴枯草，他們將燃燒的更為壯烈。

他伴隨著對方陣陣呻吟，從她的體內離開，從洞口溢出的是一些白沫，他穿上衣服，邁開步伐離去，順手向後扔出了一顆馬鈴薯。

那竄天的火光，如此的璀璨、耀眼，美的就像那年如火殘陽。

那年的故事也將永遠停留在那年歲月，那年的少年，卻已不再年少。

「馬鈴薯為什麼被做成馬鈴薯泥？就跟我愛你一樣，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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