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最後一個故事】-《四人行，必有我師焉》 - （第三二章）

　　（　第三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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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亂的腳步聲充滿了整條醫院走廊，燈光照得讓人有些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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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下，好像從病床下發出嘩啦啦的拖拉聲時到現在才發生沒多久而已，但實際看了一下時間，轉眼間我竟然陷入了呆滯足足有一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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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手術室外頭的椅子上，雙手交錯起來讓額頭可以靠在大拇指上，手肘頂著的膝蓋處被我壓得有些疼痛，只不過我一點也不在意，比起媽的痛苦，這只能算是滄海一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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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是侑真約定應該回台中的日子，但她的手機就和打了第一通時一樣，除了關機狀態以外，在打到不知道第幾百通了之後，還是處於那該死的關機狀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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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聯絡不到侑真的當下，醫師表示就算是我，也沒有資格簽署『放棄急救同意書』來減輕媽最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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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急救之後宣告不治的事實下，我仍然坐在原處發著自己的呆，直到睿哲知道了惡耗之後，下了班就從公司慌慌張張地趕到醫院來找我，他的那張表情看起來，就像我隨時都會想不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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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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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哲蹲在我面前，雙手不斷搖著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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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只是突然之間，難以接受這些事實罷了。』

　　「你要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確實做到了讓你媽看見婚紗照的承諾，所以她是很安祥地辭世的。」

　　『嗯。』

　　「你有在聽嗎？子龍，不要想太多，你已經盡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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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悲傷的是，處於悲傷的心情下卻擠不出半滴眼淚來。我只能憔悴地看著病房大門，裡頭被蓋上白布的那張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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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哲擁抱著我，我登時成了他心頭上最重要的人，而他也在這一時間裡成了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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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頭來想想，我身邊先是失去了盈君，接著哲皓因為刑事案件待審中而遭到拘留不得交保，家伶也和志豪在一起而自我身邊離去了。眨眼間，站我身邊的竟然只剩下睿哲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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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不得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可能會被閒言閒語，仍兀自靠在睿哲的肩上痛哭了起來，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因為媽辭世而感到悲傷，還是因為自己在頓時間成了孤獨一人而感到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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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我進行了很長的一段無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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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吧，哭吧……你已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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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說，好兄弟就像手足一樣，不管怎麼樣還是會熱血相挺，也許現在這個時候，我是有點被它給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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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我哭了多久，而睿哲陪著我在醫院散步了多久，不管如何都讓這晚顯得十分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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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哲因為不放心讓我一個人回家，而不管說什麼都要騎著我的機車載我回去。他就是那種遇到事情了就會相當冥頑的人，所以這次低頭妥協的對象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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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這西裝可是我向表弟借的啊……這下死定了。」隨著機車的馳騁，風聲帶來了睿哲明幹著的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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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吹來了一種台中獨有的氣味，那是一種不帶著陌生的熱絡感，發達的城市給了我們不一樣的夜生活，那不是糜爛感，而是種彷彿在雨中漫步似的契合感與身體緊緊密合著，它給身體帶來了舒暢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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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可不關我的事啊！是你自己要我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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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著稍微舒適了點的心情把責任推卸給睿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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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肩膀上都你他媽的鼻涕，快滾回你的數碼世界去啦，鼻涕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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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半打半鬧之下，睿哲終於安全地把我給帶回家了，只不過不好意思在深夜裡讓他搭計程車回去，因此電梯中，我要求睿哲今天晚上留下來，也好介紹一下侑真給睿哲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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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門縫鑽出了燈光來看，侑真大概是回到家了，這至少讓我安心了不少，如果連她都失去了，那我真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好值得我支撐的東西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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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鑰匙轉開門鎖之後，褐色大門便應聲開啟，在往內推去時我發現電視並沒有被打開，而向客廳望去時，才看見侑真就躺在沙發上，而且臉色相當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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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侑真，妳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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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下手上的鑰匙，睿哲見狀便識相地在站出客廳的同時順手帶上大門，自個兒待在門外，因為他並沒有電梯感應器，所以肯定是站在外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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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身體不太舒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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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侑真的語氣相當虛弱，而這次不只是手，就連身體都相當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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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說沒什麼！為什麼妳的身體這麼冰？坐得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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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試著攙扶侑真，只不過我發現，她的身體根本連一點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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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紗照，拍得很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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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侑真身上唯一還有力氣的，就只有握著照片的另外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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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妳真的很漂亮，店員還誇獎妳真的很美呢。』

　　「真好，如果真的可以實現的話，那該多好……」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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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不祥的預感自心底油然而生時，那種感覺像什麼嗎？就好像古時候的起重器一樣，木頭製的看似天秤，一端綁石頭、另一端繫上自己要運到高處的東西，接著只要讓綁著石頭的那一端落下，東西就能往高處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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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祥的感覺就像那東西一樣浮起，相對地實質的希望就會往下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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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和多少個人做過愛嗎？」

　　『……我不想知道。』

　　「其中就有你的主管、你的總編輯，還有很多你不認識的人。」

　　『……所以呢？』

　　「你認為，這個孩子百分之百會是你的嗎？」

　　『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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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捉起侑真的手，當下發現到，我的溫暖，再也傳不到她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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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孩子拿掉了。」

　　『為……什麼？……』

　　「我媽的喪葬費，你負擔不起來的……這個孩子也不確定就是你的親生骨肉，萬一生下來後才發現他不是你的，那該怎麼辦？」

　　『就……就撫養啊！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不管怎麼樣都要結婚，為了孩子也為了媽，以及我們的幸福啊！』我聲嘶力竭地喊著，眼淚便隨著這一連串的吼喊而滑下，『妳不應該拿掉他的啊！』

　　「恐怕……我們沒有機會了。」

　　『不，那我們再懷一個……再懷一個百分之百屬於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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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發現，侑真的眼神中充滿了一種情緒──它叫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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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侑真？』

　　「對不起了，子龍……我可能，不是你的幸福。」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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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憤怒！憤怒地站了起來，還因為數度踉蹌而向後摔倒，這力道幾乎把桌子給撞歪掉了，儘管如此卻仍感受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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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失去理性的當下，我的腦子基本上竟處於空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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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侑真或許嚇到了，但旋即又回到了冷靜沉著時的模樣。是的，她回到了沈靜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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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朋友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失去家伶之下連侑真都掌握不住，最痛恨的竟然是小孩沒了！這三天她欺騙了我一個人去墮胎，而我居然白痴地相信了這個婊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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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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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因為害怕自己會出手毆打侑真，而在最後一線理性沒有斷線以前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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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門外的樓梯邊時，我發現到睿哲就站在面前，他雙手握緊著拳頭，滿臉憤恨不平的模樣，就像準備要去火拼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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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打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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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太懦弱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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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傷害了家伶、哲皓、盈君、戴總，還有其他所有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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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被毒打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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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龍，讓開！」

　　『咦？……』我怔怔地看著睿哲，他的表情近乎扭曲地猙獰。

　　「操他媽的，我一定要打死這個臭婊子！」

　　『不要──不可以！』

　　「不要擋著我，她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妳知道子龍他為妳付出了、犧牲了多少嗎！二話不說就跑去拿掉孩子這算什麼！她到底天殺的以為自己有多偉大！」

　　『睿哲！』我死命阻擋身材精壯的睿哲。

　　「妳生來就是註定要給那幫軟屌縮卵混蛋操爆的爛鮑黑陰唇，媽的妳算老幾啊？缺錢乾脆去賣腎啊，幹！妳和一盤狗屎的差別就在於妳他媽沒有盤子，妳不過就是路邊一沱被乞丐挖來塗牆的狗屎！」

　　「外面的再靠么，當心我報警找警察來！」樓上的住戶立馬衝下，對著睿哲猛地咆哮。

　　「幹，你他媽的算哪跟蔥？你小學老師沒教好你跟別人說話要有禮貌，大學老師沒教過你要學會先來後到嗎？」李睿哲。

　　「幹你……」

　　「你你你，你什麼你？你算老幾啊？你懂不懂規矩啊，就算不懂這裡還有一口氣正在喘啊！插啥小嘴？你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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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們兩個和那個嘴砲住戶全都被送到警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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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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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過境遷，誰能永遠記得曾經立下誓言永不忘記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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