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防線-鐵與血 - 第二章-沒有靈魂的少女

距離北境防線不遠處的基地內，空蕩蕩的地下靶場中，藉由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到，連通著從地面到地底下的各位種設施。

零星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互相較量著槍法，因為不是戰爭的最前線，時間成了他們最不缺少的物品。連同配給的子彈，和每人可以拿上三把的步槍，富裕的武器數量多到可以在額外武裝一整個軍團的步兵。

只是這些寫在紙本上的紀錄資料，卻沒有人可以真正的感受到。

「一發、兩發、三發……」

灰藍相間的髮色，少女明亮的眼睛專注的看著瞄準鏡，嬌小的肩膀抵著厚實的槍托，纖細的手指放在板機旁。看上去如同春天剛甦醒的新樹枝，細小且脆弱的手指，隨著心中的默念，毫不費力的扣下板機。

巨大的後座力，強硬的衝擊在嬌小的身軀上，但她並沒有和暴風雨中的小樹一樣倒塌，而是彷彿海岸邊的礁石，任憑劇烈的海浪拍打，依然紋風不動的毅力在那裡。

在旁觀望的士兵，聽著巨大的槍聲，都能想像到那巨大的後座力。但眼前與他們女兒外貌相仿的少女，卻是異常的冷靜。每當因為後座力而偏移，她就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裡，重新的站穩腳步、調整呼吸，繼續下一發的射擊。

「艾許，來幫個忙，我的手指有點卡住了。」

聽見聲響，艾許將步槍輕柔放在桌上，走向不遠處的，平時用來保養槍枝的工作桌上。比艾許還矮上一些的少女，將其中一隻手臂放在支架上，另一隻手臂拿著棉花棒清理著。

旁邊的矮凳上，滿是鮮黃色膠水和仿生的人造皮膚，這些都是從少女的手臂上卸下來的。她們與人類不同，就算擁有知覺，能夠思考，能夠有自己的思想，但仍然是個兵器。

少女那原本出廠時是銀灰色的骨架，在經歷許多的戰爭硝煙的摧殘下，許多地方以經可以見到明顯的凹痕，並且毫無例外的都被染上焦黑的顏色。

「別動，我來就好。」

看著顯微鏡的畫面，艾許小心的用棉布擦拭，然後用修補液填滿缺口。

「艾許還是一樣的小心。」

「不小心怎麼行，最近的料件缺口越來越大，真不知道下次的損傷還能不能修復。」

「是是是。」

上次的作戰中，上面下達的命令等同於自殺的任務目標，用著不到敵人千分之一的數量，去搶奪被叛軍佔領的北境防線堡壘。死亡的結局清晰可見，那時所有人都是抱著最後一戰的心情開始戰鬥。

最後戰爭的結果當然是失敗，但她們連撤退的選項都沒有，只有完成與死亡兩樣給他們選擇。

如果不是雅可夫少將以犧牲前途的方式，幫助和阻擾新的命令下來，恐怕這基地還會少上許多人。

她們是兵器，不是人類。

她們不應該擁有權力。

自從叛亂開始，無論她們的戰績多麼豐碩，殲滅了多少的叛軍和異世界生物，她們在那些高官的眼中仍然是顆未爆彈。

這份擔憂甚至大於叛軍的威脅，在那些高官的眼中，黑暗中不存在的威脅，遠比起那些已經對你張開獠牙，準備隨時將你吞噬的怪物來的危險。

為此還特別獨立部隊的運用，將那些沒以叛亂的英靈部隊集中在一起，並且在她們上面部署著遠多於正常數量的守軍防範著。隨時等待著上頭有命令下來，不管是不是她們的錯，都將被毫不留情地殲滅。

「艾許，你別生氣了，又不是只有你要看家。」

少女看出艾許隱藏在槍聲中的些許不滿，用著笑臉安慰的說道。

「要好好的把傷養好，才不會下次任務中出意外，這可是少將親自吩咐的，別忘記了。」

「知道，但你可沒資格說我吧?你的那隻手臂，別說出任務，就算是待命都沒辦法吧?」

此時的希可莉爾別說戰鬥了，就算是面對普通的人類士兵，只要對面不是蠢蛋，她都會有危險。

「欸嘿!被發現了。」

「別讓人擔心，真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要照顧誰。」

艾許放下棉花棒，幫她扶助手臂的支架，仔細的檢查著受損情況。

因為第二世代大幅度的減少產量，許多的備料都開始出現缺口，按照這戰爭的激烈程度，估計在幾次戰鬥，恐怕就不會有人是完整的踏上戰場了。

上一次的戰鬥中，上面下來的命令根本是讓她們去送死，如果不是有少將千方百計的阻饒和幫忙，現在這座基地又要少上許多人。

明明我們是給予幫助的人，但是受到最多的傷害來源，偏偏不是與她們廝殺的敵人，而都是來自後方受她們保護的人類。

「我看看……你這裡也磨損太嚴重了吧!記得去找皮薩可更換，否則就別想要開槍了。」

藉由顯微鏡的幫助，戰爭的磨損在光滑的金屬骨架上清晰，那是肉眼無法看見的磨損，如同乾旱地而龜裂的大地。

她們不是人類，不會有防衛機制，就算是受傷了也不會有疼痛的感覺。

也因此她們往往可以不怕死亡的衝鋒，就算全身傷痕累累，只要四肢還能夠活動，也會遵照任務指令，向著目標移動。

「知道，話說怎麼今天都沒看見有人跟你搭話，平常不是都會有許多士兵圍繞在你身旁嗎?」

除了剛才觀摩艾許射擊的士兵外，的確沒有半個士兵敢接近，彷彿有種不知名的氣場將她們阻隔開來。

「希可莉爾你該不會忘了吧?昨天我才剛把他們痛揍一頓。」

「哦……啥?」

希可莉爾忍不住震驚的表情，差一點將手臂連同支架一同的舉起。

「別動啊!」

好在艾許及時的壓住，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意外。

這就好比在看牙醫的時候，你突然挪動牙齒，讓牙醫銳利的工具放錯位置一樣危險。

用來切除多餘金屬料件的鋒利刀刃，差點碰觸到不該切除的地方，金屬的骨架雖然有可塑性，但也經不起不斷反覆的修補。如果重新修補的次數太多次，那金屬內部的結晶就會永久的受損，達到不可恢復的地步。

身軀內的金屬骨架等同於人的骨骼和即隨，如果在戰鬥到一半時達到不可修復的地步，到那時就真的危險了

「你知道這樣很危險嗎?給我坐下!」

艾許大聲的怒斥，這讓希可莉爾立刻乖乖的坐下，並且就像做錯事的小動物，默默的低下了頭。

「別這樣……希可莉爾我不是有意的。」

發現自己好像做過頭了，趕忙想要解釋，但是希可莉爾沉悶的氣氛，讓她也漸漸被感染的低沉下去。

「希可莉爾，沒事吧?」

「嗯，當然……」希可莉爾的另一隻手慢慢地摸向旁邊的袋子，然後說:「生日快樂!」

「诶?」

就算是艾許，在幾乎零距離的狀態下也很難反應過來，下一秒大量的水球就從袋子中飛出，全都毫無例外地砸在她的頭上。

不只是希可莉爾，還有其他在旁觀望的是士兵，看來她們老早就串通好，就只等這個艾許最疏忽的唯一機會。

「驚不驚喜啊?我這可是準備了很久。」

「希!可!莉!爾!」

「咦?」

沾沾自喜的希可莉爾，很快發現了危險，如果不是艾許把步槍放在遠處的桌上，她現在早就解開保險，將槍口底在她的腦門上了。

艾許憤怒的將袋子中剩餘的水球，毫無例外的全都砸在希可莉爾的頭上，就算希可莉爾用著最快的速度竄逃，也逃不過艾許精準的彈道預測。

「還有你們也別想跑。」

本想趁機離開的士兵也沒有躲過攻擊，艾許靠著近乎魔術的攻擊，彈無虛發的將剩餘的水球全都平均分配給每個人。

經過一翻的打鬧過後，艾許和希可莉爾氣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互相面對面警戒著對方休息。

「沒事吧?手伸出來我看看。」

「嗚咦?」

沒等希可莉爾反應，艾許將希可莉爾隱藏在背後的手臂抓出，力氣的差距完全沒法反抗，就只能像玩偶般的被抓起。

因為沒了仿生皮膚的保護，剛才或多或少有水分和灰塵跑進去你內，如果不好好的清理，就會產生橘紅的鏽斑，到時可是會留下後遺症的。

拿起放在旁邊，用來保養槍械的棉花棒，艾許仔細且溫柔的擦拭。

「這我自己可以的。」

「別動了。還那麼有活力，是真的不嫌痛嗎?」

就算她們不會有人類那種生物意義上的痛覺，但是的電路板和線路的受損，依然會給她們造成無法形容的痛覺。

這大概是哪個追求極致的科學家，為了模仿生物的反應而設計出的機制，雖然沒有很優秀，但還是足夠可她們排查出些許的危險因素。

「兩位修理的怎麼樣了?需不需要我這位專業的幫忙?」

無法分辨性別的中性聲線突然出現，身上穿著不同於軍人們的迷彩或單色服裝，一身深藍色的工作服。渾身上下滿是工廠的機油味，很難不讓人知道是剛才地下工廠出來的。

「皮薩可你總算是來了。她的這隻手還能救一下，但另一隻手如果在不換，按照這磨損速度，在下次任務前遲早要出事。」

「知道了，別緊張。」

皮薩可說著，放下手中的跟一顆砲彈差不多大的袋子，從中取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罐。

透明的液體在藍色照明燈光下，罐子內顯得如同海洋世界的夢幻，而漂浮在當中的是一隻完整形似人類手臂的物體。

「這可是今天新鮮出爐的。按照你的要求，我有對關節進行改進，將產生的聲音壓到比蚊子還要小聲。」

希可莉爾在英靈部隊的定位中，是屬於偵查用途的隱匿特化型，因此身上的零件要求比起量產型，在料件的補充上還要困難上許多。如果沒有專門負責後勤的皮薩可在，平常的那些後方工廠甚至都不願意撥出少量的產能，來維持正常的零部件供應。

看著新的零件，希可莉爾立刻躍躍欲試的想要裝上。艾許很快的拿來許多乾淨的毛巾，並由皮薩可親自操刀，小心翼翼的沿著肩膀的縫隙，將整隻手臂給拆卸下來。

明明是人類最高端的技術結晶，但從拆下來的零件看來，就好像是從某台裝甲車上拿下來的傳統零件，黝黑且毫無精密度可言。

被換下來的手臂斷面處，清晰可以見到無數的損傷，甚至還有未被發現的彈孔，與最近的管線只有不到幾公釐的距離。成堆的組織液從斷裂的管路中滲出，絕大多數的電路板已經報廢，光是能夠不發出哀嚎的正常對話都已經是奇蹟了。

「希可莉爾你是真的都不會痛嗎?為什麼都沒講?」

艾許擔心的看著希可莉爾，只是她仍然和往常一樣，面帶微笑地說:

「真的不會痛，畢竟這跟死亡相比，就只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笨蛋，下次記得要講。」

艾許說著，毫無預警的讓手刀落到希可莉爾的頭上。

看過無數人死亡的英靈部隊，她們本身因為可以無限制的重製，所以基本上不會把自己的生命當作寶貴的事物，只會把每次的死亡當作重來的機會而已。

比斯提，是曾經與希可莉爾最親近的姊妹機，也是叛亂發生前與她約定要一同玩鬧的親人。只是最後一次的任務，她重製了，連同人格與記憶都被重新歸零清洗，當再次看見她時，那已經不是她了。

既然沒有人記得她了，那麼記憶中的她又與死亡有何區別?

「別再說這些話了，就算這麼死去，你也見不到她。」

雖然叛亂發生時，艾許與希可莉爾並不在同一座基地，但她也是在躲避著人類的子彈下，親手殺掉好幾名同伴才苟活下來的。因此那種名為哀傷的情緒，艾許不敢說全都知曉，但她或許能夠提供幫助。

「抱歉，我又……」

希可莉爾察覺到自己有陷入過去的回憶，趕忙重新調整思緒，想要避免去思考那些影響判斷的事情。

人類就是因為太過於感性，在許多的重要判斷上，會輕易的被情緒左右思考，從而放棄最以利於群體的判斷。

戰場也同樣適用於這個道理，只是這場戰爭人類不用去思考那些麻煩事情，因為英靈部隊的存在，絕對理性的戰鬥成為可能。

取代掉了那些無法抵抗住恐懼的人類，為了人類站在戰場的最前線上，打下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與犧牲。

「沒……」

「好了，這樣就行了，兩位……咦?」

強行插入的中性聲線，將艾許原本想要說的話給壓住，突兀的把原本結成冰霜的空氣給打破。

「皮薩可你真的不會看氣氛欸!算了還是這樣比較輕鬆。」艾許搖了搖頭，聳著肩膀無奈的說:「希可莉爾你先不要有太大的動作，先試著用這把槍看看。」

有著艾許專用的深藍標誌，一把嶄新的OTS-33手槍交到希可莉爾手上。

雖然有著長時間使用的痕跡在，但是在艾許精細的保養下，這跟新槍相比完全沒有兩樣。

平常就喜歡保養槍枝的艾許，不管是哪次任務都是使用自己的武器，除非萬不得以，否則絕對不會與其他人共用武器。就算是別人要跟她借武器，她也會設下一堆嚴苛的條件，這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此時的艾許居然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寶貝的愛槍交到希可莉爾手上，這讓旁邊觀望的士兵羨慕不已。

「艾許，謝謝。」

「快去吧!抓緊時間調整，等下如果突然有任務，別怪我不讓你出去。」

臉頰莫名的泛紅，這讓艾許趕緊撇過頭，用力的將希可莉爾推到標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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