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的軌跡 - 第八章

「我們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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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邊也有一個小小的港口，人很少，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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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頭頂象徵性帶著一頂草帽的狼人原本坐在簡陋的小屋前修理船隻，在看到他們靠近後放下手裡的工作，嚎了幾聲，靳聞笙低低吠了幾聲作為回應。過不多時狼人朝他們的方向甩出一條繩索。繩子帶著勁風直飛而來，靳聞笙接住後在桅杆上綁牢了，隨後把繫在阿莫身上的繩結解開。面對程戚疑惑的眼神阿默解釋道：「我會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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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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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扯扯繩索，確認綁牢了後開始費勁地拉著繩子一頭，慢慢的讓船往碼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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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對岸上的狼人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先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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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依言停下了拉扯繩索的動作，不明所以的喊道：「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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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回：「交個船費，你先回吧，待會我把船拖過去就行，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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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比了個「同意」的手勢，隨後把火把插在岸邊，踏著碎步走回小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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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從行囊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打開後是一大包草泥和一罐藥丸：「回去在傷處敷了，藥每天吃一顆，敷料一個星期更換一次，不要空腹吃藥，傷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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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在船上看著，在聽到「不要空腹吃藥」這句話時問道：「你竟然還是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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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笑著擺了擺手：「不算，頂多是個藥師。真醫人了可能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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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張開口把那包東西含了進去，隨即擺擺尾權作到別，過一會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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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上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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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下到海裡，正打算拖著船頭往岸邊走。雖然他看起來毫不費勁，但是程戚大概知道船的份量，於是從船的側舷「撲通」一聲跳進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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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道：「不用，我一個人拉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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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游到船尾，站起來使勁推船。哪知他使了全身的力氣，那船依舊紋絲不動。程戚潛到水裡一看，頓時明白。他在海底的沙上紮穩步伐，用力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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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推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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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隨著他的動作往前移了一段距離，原來剛剛推不動是因為卡礁石裡了。兩人一推一拖的把船安頓好，這才坐下來升起了火把毛髮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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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虛空的疆土內是永夜，而月亮也不在這片天空上經過。廣闊的天幕上只有無聲的繁星和舞動的極光，這幕極靜、極美，程戚看著天空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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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海平線可以看到極遠處的日出，金色的太陽在海上升起，程戚靜靜的看著，靳聞笙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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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半小時後，靳聞笙才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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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回過神，問道：「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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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挑了挑眉：「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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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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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叫醒小屋裡的狼人跟他說了句什麼，他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到屋內拿了一盞提燈出來交給了靳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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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走回沙灘，對著程戚往森林的方向撇了撇鼻子，示意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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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他的話在回到無邊虛空後就變少了，程戚在碎步跟上靳聞笙的時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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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踏進森林，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呼吸微微停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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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天的大樹層層疊疊的遮蔽了天空，樹上有些葉子發著幽藍的微光。一陣風吹來，發光樹葉隨風飄落。奇怪的是所有樹葉都往一個方向飄，似乎正被牽引著飄去哪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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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程戚才注意到這座森林極其安靜，沒有鳥叫蟲鳴，只有樹葉互相摩擦發出的窸窣細響，和風吹過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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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程戚走過，有些葉子偏離了既定的軌道，試圖往他身上貼。靳聞笙攬著他的肩膀稍微靠近，警告道：「別碰。那是墜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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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想起靳聞笙在船上跟他講的，死後的靈魂會先升上天空在往凜河墜落，那麼這些……是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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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提著煤油燈在他身周照了一圈，那些葉子彷彿很害怕這燈似的紛紛躲避，沒一會兒又隨大流往北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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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是凜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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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問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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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在走神，因為程戚看到他露在盔甲外的尾巴輕輕晃動，顯的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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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問，北邊是凜河嗎？不然為什麼那些葉子都往那邊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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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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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不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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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捲起了尾尖，略帶好奇地擺了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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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三五分鐘後，程戚看到了樹林的盡頭。一個巡邏的女狼人看到靳聞笙後舉起火把揮了揮，輕輕低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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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嗅了嗅空中的味道，揮揮手道：「林嫂。雪松之森裡的人我找到了，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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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放下尾巴，在空氣裡輕輕晃來晃去。走到靳聞聲面前，對著那個女狼人道：「我叫程戚，我這兩個月我住在雪松之森裡，聽說給你們帶來麻煩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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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鞠了一個躬，然後退回靳聞笙後面，有點不安的從他身後悄悄探出頭，仔細的打量起整個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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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裡的房子主要的構成都是木材和磚頭，門口大多掛著或晾著一些食物，斜面的屋頂上堆滿了積雪，這時突然碰的一聲，一棟房子屋頂上的雪滑了下來。房子的高度大多只有兩三層樓，全鎮最高的建築大約有五層樓高，是一座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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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噹，鐘塔響了，空靈的鐘聲讓人聽起來很平靜。程戚瞇著眼睛打了個哈欠，連夜趕路的疲憊頓時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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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下雪了，雪花隨著風飄落，在鎮子裡火把的映照下閃出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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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座屋子門廊前都掛了燈，鎮子裡稀稀落落的樹上發出點點微光，程戚發現它們的枝條上纏著一些燈，隨著風吹一閃一閃的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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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星星點點的微光跟天上的極光連成一幅美不盛收的景色，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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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靳聞笙跟狼人講完情況，狼人道：「行。前幾天大雪封山，先讓他在這裡住下。住我家吧？我們明天可以順便帶他到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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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懶懶的擺了擺尾巴，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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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走後，狼人轉過身來面對程戚，她側了側鼻子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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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跟在她後面，往鎮子的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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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巡邏的狼人都好奇地看著他，幾個人點點頭對他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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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問狼人：「我要怎麼稱呼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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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想了想道：「林嫂或林姐吧，其他人都這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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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道：「好，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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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帶著他一路走到一棟牆上爬滿了植物的屋子前，程戚聞了聞，發現那些植物在雪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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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道：「唉，我家裡那位就喜歡這些研究這些花花草草的，小心別碰到他那些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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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掏出鑰匙開了門，林姐點著了燈，帶著程戚來到臥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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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房間，可以從裡面栓上的，床單被子沒人動過，先將就一天，剩下的明晚起床再說。先睡吧，我還要去巡邏，就不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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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道：「謝謝，那個，我要付房租什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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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笑道：「不用啦，我找狼王那小子算，他帶回來的人他自己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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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擺擺手，提上長槍出門去了。臨走前聽她喃喃道：「狼王那個悶葫蘆竟然帶朋友回來，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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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微微疑惑，但還是在把行李安頓好後合衣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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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睛，凝神細聽。鎮子裡所有動靜被放大，程戚靜靜的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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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獸人會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或許是感官靈敏，又或是一些異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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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其他人都不太知道的是，程戚也有。他的聽力很靈敏，在凝神時可以聽到很多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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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體運作的細響，活動時骨骼和肌肉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輕輕攪動一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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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下雪時雪落到地面的聲音，有風吹過樹葉沙沙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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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吵，但是程戚喜歡聽這些聲音。這兩個月間他住在雪松之森的外圍，那裡跟一般的森林一樣有各種飛禽走獸，不過讓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森林裡的格局似乎會改變，具體證據是有一次程戚在一座湖邊洗完澡後順便洗了衣服，當晚他睡在一座山洞裡，一早起來後發現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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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帶著他晾在外面的的一件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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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不怎麼在意，反倒是發現直接穿外面的馬甲更方面活動一些，於是就一直這樣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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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著世間萬物的低語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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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在夢中這些聲音變得很清晰，也很大聲，他聽起來很煩，於是他關閉感官開始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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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沒多久，一陣輕柔的、踏在雪上的動靜吵醒了他。他正想繼續睡，卻聞到了一股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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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抱著一罈酒，從森林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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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程戚清楚的知道來人是誰，於是從河床底部翻出了特意挑的、發著光的石頭，用一束河水把它們拍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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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問道：「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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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記憶，一些靈魂的。我想，它們很好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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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拿起石子細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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