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戚就是在這時候醒了過來。人剛醒之時總還會記得一些夢的內容，但是完全清醒後通常就忘了，程戚也不例外。在半睡半醒的時候，他還在想那句「不要負我」，但幾分鐘後他開始著衣就連夢裡那絲遺留的情緒也煙消雲散，準備出門敲靳聞笙的房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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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先生，你醒了嗎，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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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悶悶的聲音傳來：「唔……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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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喜道：「那正好，我想問我之前……」說著打算推門而入，沒想到沉沉的推不動。裡面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聽動靜靳聞笙竟是靠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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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有點不舒服，我怕是生病，會傳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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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門縫，程戚聞到了一陣涼涼的味道。那股味道其實很淡，就像是在冬天的雪松林中吸了一口氣，有一股風雪和松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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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一聞，頓時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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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應該是發燒了，說話都帶了點鼻音，聲音悶悶的，聽起來竟有幾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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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我不進去。如果難捱的話，可以跟我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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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程戚只是想放鬆一下他緊繃的情緒，沒想到人家來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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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好奇的心情，他問了一個從剛剛起一直都很想問的問題：「你的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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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唔」了一聲，道：「我之前說好要去看它的。不過那時有事延誤了，當我回去時……它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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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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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找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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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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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輕輕悶哼一聲，好一會才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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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一聲輕響，似乎是靳聞笙站了起來：「你等我一下，我把浴桶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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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一串爪子叩在石板上的、輕輕的噠噠聲，動靜不大，節奏又緩，但是不知為何程戚聽著莫名覺得有些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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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是幾聲輕輕的水聲，靳聞笙道：「好了，還想問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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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伴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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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輕輕吐了一口氣，慢慢回答道：「沒有。依照傳統我得選擇一個伴侶，一起統領狼群，不過我沒有。所以現在我不管理狼群內的事務，我和我表兄交換了工作，由我來分配出巡的隊伍。不過我還是首席守望者，只要法則賜予的皇冠還在，我就是狼王，必要時可以號召所有狼族的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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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半開玩笑的說：「你告訴我這麼多，不會有事嗎。該不會等等把我滅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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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傳來唰的一聲，似乎是紙張響動的聲音。半晌後靳聞笙略帶歉意的道：「對不住，剛剛其實我在套你話。族裡有人懷疑近日在雪松之森活動的人心懷不軌，剛剛是在監聽我和你的對話。你剛剛的反應表達了你並不知道有關我們狼族內部的細節，證明你真的只是單純住在雪松之森的邊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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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張了張嘴：「啊……這樣啊。」沒想到被套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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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我當作朋友，但是我把你當成了我的朋友。我不想騙你，之後不會了。作為代價，擊爪為誓，你可以向我索要一個東西，不要關乎到生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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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果真果然把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那隻修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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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的前肢其實和人類很是相像，不過有爪子、手背有毛而已。程戚拍了一下那隻爪子道：「其實我不介意的……討要東西這個就先欠著吧。你燒退了嗎？剛剛我聞到你的*信息素，你似乎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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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還是有點脹。」靳聞笙的頭被高燒饂的昏昏沉沉，啞著嗓子道：「你……等我一下，我們黃昏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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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別硬來啊，待會病倒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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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這句話一語成讖，靳聞笙的發燒一直沒退，兩人不得不多在靄都多住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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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下午，兩人到車鋪買了匹馬，簡單的收拾後騎上官道，起程向北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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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辛苦你啦。」程戚拍拍那馬的頭，從斗篷的內袋掏出幾個獼猴桃給那馬，隨後在馬鞍上綁了行李，卻發現那馬非但沒有半點想吃獼猴桃的意思，甚至一動不動，四條腿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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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程戚俯下身看了看馬的腿腳，也沒發現什麼傷口。正奇怪時卻聽一個發抖的聲音道：「不要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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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那匹馬，想來是已經開了靈識有段時間了，能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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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會吃你的，你既已開了靈識，就要去戶局登記身份。一直藏著只能工作到死。」靳聞笙頓了頓，道：「你是自何時起能聽懂人言的？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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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邊脫掉自己的載具，抹了抹身上眼上的雪。「我叫平安，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所謂「開靈識」如果是指聽的懂人話的話，是兩年前開始能聽懂的，能說話是剛剛。還有，你們別靠那麼近，我……我腳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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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把自己的行囊從馬鞍上卸下來，拍了拍手說：「很好的名字。知道這裡是哪嗎，為什麼都會說話了還要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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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道：「我家裡賣我來的，他們以為我是尋常的動物，家裡要養活的嘴又多，就把我賣了養幾個兄弟姐妹。不過賣了也好，我現在過得挺自在的。跑腿就管吃管住，還可以遇到很多不同的人，有些馬販看我工作勤快，每日的糧草多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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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富差距，永遠不會消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在饑荒時賣了自己結髮骨肉換錢的事屢見不鮮，甚至手足相殘、易子而食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都說「衣食足而知榮辱」，但貧窮當前，又有誰能保持得住人性？更何況平安父母以為生下的後代是個「不會講話的動物」，就算親手刀了他自己也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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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和程戚指點了平安靄都的戶局所在，化了獸形自己背著行囊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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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耐力都還不錯，但是身為貓科的程戚略差，導致兩人跑一段路就得休息一會。他們沿著官道一路走走停停，日落時就出了靄都，在月亮即將落下時時踏上了涷原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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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大陸和無底深海的交界處被一連串的山脈隔開，兩人趕在日出前經過隧道穿山而出，來到了海岸邊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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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和程戚化成人形敲了敲一戶燈剛亮起的門——社交禮儀，跟人交談時儘量用半獸態，因為人類分不出人形獸人和正常人類的差別，用半獸態是為了顯示自己不是一般的動物，也為了以自己獸人的身分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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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是一隻脾氣頗差的公海豹，壓著聲音道：「啥事啊，一大早來敲門，不厚道了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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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豹說著就要把門關上，程戚卻搶上一步抵住了門。隨後視線在海豹身上一掃而過，笑了：「據我所知海豹是一夫多妻制，怎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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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準備出門，還精心打扮過，要去幹嘛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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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幹嘛？」海豹微微放軟口氣，用短短的前肢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放低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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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啥，我們只是問下，這附近有住處或旅店嗎？我們是要往無邊虛空的旅客，趕路一夜了，想找個地方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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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豹摸摸下巴道：「那啥……我們這沒有旅店，我給你們拿床不要的被子，不用還，去哪裡紮營都可以，別再來找我了。你們等我下，小點兒聲，別吵醒我家裡的人……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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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唄，謝了啊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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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幾日的大雪終於停歇，海面的結冰卻沒有隨著烏雲的散去而融化。兩人商量了幾句，決定在海灘上的木屋裡紮營，先睡一會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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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兩個人用不到棉被，在平時身上厚厚的毛髮足以驅寒。不過考慮到靳聞笙感冒剛好，程戚還是堅持讓靳聞笙睡在棉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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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半跪在地上，從行囊裡拉出斗篷後又把對折的被子又攤了開來：「不行，你也來睡。我怎麼好意思讓你睡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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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拗不過靳聞笙，只能認命的變成獸形叼著著風衣拖到地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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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個動作有點可愛，靳聞笙竟然想要摸摸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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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在想什麼。靳聞笙在心裡打了自己一巴掌，表面上繼續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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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已經把衣物疊著頭當作枕頭蓋著外袍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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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音，是靳聞笙蓋上斗篷後在他身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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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有點擠，程戚默默地翻了個身，突然覺得有點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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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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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回過神來，發現靳聞笙也沒有睡著，於是翻了個身用後腿撓撓肚皮道：「在想平安，法則不是說，任何有靈的生物皆為平等，這就是平等嗎。憑什麼平安開了靈識，只是因為不會說話，就得被賣去幹活。」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5kIUhtNU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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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陸地上的哺乳動物和昆蟲都有信息素，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叫法是費洛蒙，跟ABO差的比較遠（ABO信息素和腺體、成結的設定基本都是從動物身上得到靈感的，野生動物和貓貓狗狗抓地、撒尿其實就是在釋放信息素（貓狗等動物的爪子上有腺體，他們抓東西、用肢體接觸一個人/物其實是在宣示一個東西的所有權），ABO裡成結是參照狗的生殖器官，咬破腺體應該是虛構的（信息素裡可以分辨出很多信息，譬如生病、警戒、情緒、求偶、供同族追蹤（螞蟻）等，不是像某些ABO文裡的只有交配那麼簡單，如果說我們人類的溝通靠的是語言、微表情和手勢，動物就是靠鳴叫、信息素和肢體動作），另外腺體是很重要且脆弱的東西，不太可能繁衍會需要傷到它，就像你進食不會需要傷到食道一樣。另外ABO三種第二性別在很久以後是有一些機率可能進化出來的，可以去維基百科上查一下信息素再看一下人類的信息素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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