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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料峭春風吹酒醒」，更何況是冰之國度冬天的寒風。當風挾著雪花像刀子般刮過程戚的鼻尖時，他凍的一激靈，酒意頓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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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睜開眼睛，卻發現什麼都看不見——他趴在某個寬厚的肩膀上，身上被一大片聞起來是皮革的衣料蓋的嚴嚴實實，只留了個鼻尖在外面呼吸。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向後移動，或是說，被人面對面的抱著然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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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一嚇，以為自己被綁架了，但是他透過布料的縫隙看到一條隨著移動輕輕晃動的狼尾巴，和那人放慢的步伐，就像是不想吵醒他。
「綁架犯應該不會這個樣子才對吧？」程戚心道。下巴墊著鼓鼓囊囊的肌肉和覆蓋其上的皮毛，以及視角的高度顯現出了這是一個高壯的獸人，他看到了那人的背甲，但是肚子和下巴與他緊緊貼住的地方只有一片溫暖的長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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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不硌到與他素不相識的我刻意卸掉了貼身的皮甲，讓自己的後背直接接觸外甲冰冷的金屬，好溫柔的一個人。程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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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感覺到托住他臀下的手臂掂了掂。好像要把他抱的更穩點，還把原本右手提著的東西挽到了臂彎，空出一隻手撫了撫雪豹的尾椎。
「午安，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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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輕輕地把他放到地上：「酒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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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醒了，沒有。多謝閣下，請問怎麼稱呼？」程戚抬頭望著高大的獸人，在他身上細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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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狼人毛色銀灰，淺綠色的眼睛象徵了血統的純淨和高貴。挺拔的背上背著一把弓，腰間則掛著箭囊。此時狼人正彎下腰把皮甲一件件穿回去，並從皮袋和身上各種角落裡掏出五花八門的東西——有水晶製成的令牌、一坨布包起來的東西、一小袋金幣、一卷繃帶、一小壺酒、幾包藥草、其他雜七雜八的小東西，甚至還有一包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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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一邊扣胸甲一邊道：「我叫靳聞笙，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你高興就好就好。聽說你是豸都程家的人，出來歷練的？你看起來沒帶錢，你吃什麼，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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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接過自己的行囊，點了點頭表示道謝：「那我叫你靳先生吧。關於沒帶錢這件事，我們出來都不能帶錢，要自己想辦法賺。不過我最近比較懶，住在凍原旁的森林裡捕雪兔或是山羊之類的動物吃。今天聽說新狼王上任全國狂歡，進城來解解酒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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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巡守的森林族人近日報告疑似有人入侵……得把他帶回去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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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走著走著尾巴一直拖到地上，伴隨著某種感覺……於是他轉過身來叼起自己的尾巴不好意思道：「嗯……我剛剛喝多了，有點想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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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奇道：「你剛剛究竟喝了多少？能把你們雪豹灌醉的酒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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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的酒量是數一數二的好，又是出名的挑剔，不然程家祖上也不會動了自己釀酒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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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們家自己釀的，給犛牛們喝的那種。我剛剛喝了三桶，好像……好像有點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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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有點，這樣的量能把一頭普通的大象放倒，睡個兩天都不會醒。要不是程戚從小習慣了喝酒，又因為是獸人所以比人類和動物更健壯，靳聞笙剛剛可能抬著的是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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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進一間餐館向店家借了廁所，在等程戚的期間，靳聞聲跟櫃台要了一杯溫水和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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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程戚踏著碎步走出來，看到桌上的食物後疑惑地抬頭看向靳聞笙：「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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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解酒的，宿醉對身體不好。待會出去逛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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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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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從獸態化成半獸形，坐下來後小口的喝起粥。他一邊吹粥一邊道：「入夜後我想去看看集市，之前聽別人說過藹都的夜市熱鬧非凡，正好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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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止談吐很有教養，吃東西的時候很斯文，不過喝醉的時候再可愛一些。靳聞笙在心中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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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慢慢的喝粥，靳聞笙也不催他，從衣兜裡摸出一顆糖球含著，抽出背上的弓卸成兩半。那弓拆成兩半後竟各是一把彎刀，靳聞笙從箭囊底部倒出一小瓶松油和軟布慢慢擦拭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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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弓，有名字嗎？」程戚看上去在看那把弓，實際上卻用餘光瞄著狼人微微鼓起的腮幫子——好想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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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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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取這個名字？」程戚有些好奇，因為照理說都會取一些霸氣或風雅一點的名字，譬如什麼莫邪、碧水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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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著外觀取的。」靳聞笙輕輕撥了幾下弓弦，儼然是名曲「逢故人」的調子：「也跟我之前一位……朋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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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此時正好喝完粥，他仰頭喝完那杯溫水，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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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餐巾細細的擦了擦嘴巴：「我吃完了，我們接下來往哪邊走？」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後站起身來拍拍彈了個指，瞬間穿了上一身白色的袍子：「不得不說這個小咒真是好用，難怪我哥一直要我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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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把弓背回背上，理了理皮裙道：「順著下坡走吧，先去找旅社，晚上來的人多，可能找不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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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走走逛逛，終於走到半鱷奇洛說的旅店。程戚仰頭看著胡桃木搭的建築，覺得很滿意：「你是怎麼知道這家店的？剛剛看你一直在看路，也不像來過這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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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趴在我頭上揪我耳朵的時候，我跟服務生問的。還有一些人看到以為我們是……是那種關係。」靳聞笙有些促狹地轉頭看著他，眼裡帶了一點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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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程戚侷促的甩甩尾巴，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發酒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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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發瘋，倒是滿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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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若是人形，臉上已經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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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完之後氣氛有點微妙，靳聞笙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你應該是夜晚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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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有將近半數獸人或靈獸就算本身的種族是夜行性動物，還是會為了融入人類的生活作息而改變成日行性，也有人類因為伴侶、工作地點等等原因改成夜行性，所以還是會問一下。靳聞笙因為通常所處的地區是永夜，所以算是夜行性，只是他不知道程家有沒有因為要跟人類打交道而改變睡眠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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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應該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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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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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推門而入，程戚在身上翻了翻，在口袋翻到了幾枚銀幣，向櫃檯的鹿道：「老板，兩間房間，狼和雪豹。住……」他轉頭問：「你要在這裡停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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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道：「兩天。對了，待會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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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是一張薄薄的、人手掌大的鏤空銀質卡片，兩張卡片上分別蝕刻了一隻狼和豹的側臉，旁邊則是房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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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在五樓，靳聞笙扳下機關樓梯的把手後，轉過頭來望向程戚：「好巧不巧，你最近住的森林是我負責的地區，對了，忘了跟你說。」他從胸甲的暗袋裡掏出一塊水晶令牌展示給他看：「我是新上任的第五十任狼王，同時也是負責巡視雪松之森——就是那片樹林的守望者之一，靳聞笙。為了避免有誘拐人口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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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彈了個指，令牌頓時化成一頂晶瑩剔透的冰冠。「證明一下身份的真偽，請隨我在兩日後啟程，回凍原邊境給我隊裡的族人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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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狼和雪豹其實都是晨昏行性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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