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論身高,華裘矮人家一截;看體格,瘦乾巴的少年比不上肌肉男。
華裘還算有自知之明,他就算不想待於此,也不會與眼前的男人硬碰硬,打起來完全毫無勝算,更別說他根本不會打架。
見小少爺低頭一副神情落寞、眼角還有淚的模樣,潭追心中也酸酸的,不想發狠說話,可是現在的華裘對他一點信任感都沒有,跟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加上華裘恢復神智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跟他上床過後的那個場面,十七歲的少年怎麼可能不害怕驚恐?真的是把他當成一個變態大壞蛋了吧!
「我想你現在心裡應該很亂,先回房好好休息,如果對於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還有疑惑,盡管來問我,雖然我對你們華家的消息知道不多,但只要是我曉得的,就一定會告訴你。」
華裘沒有多看他一眼,悶著頭,走回剛剛的房間裡。
「門別關。」
華裘才要將門甩上就聽見這麼一句,他委屈扁著小嘴,走到床邊,狠狠把自己往床上用力一扔,咚地一聲,床墊很硬,讓他痛到滾兩圈。
趴在床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的他,眼尖看到床頭櫃上有塊平板,趕緊拿過來,發現沒有密碼直呼幸運,一打開就看到一張鬼畫符。
「這什麼啊?」醜死了。
可惜不如他所想,平板沒有連上線,不管他怎麼點選都沒用,無法對外連線的平板可以說是一點用都沒有,沒有網路,就像跟這個世界脫節似的,想求救也沒辦法。
外面正下著大雨,華裘躺在床上看向窗外,忽然之間他從床上彈起來,跑到牆壁邊的地板上坐著。
躺床就想到那是他被侵犯的地方,怎麼可能還躺得下去?
地板很冷,外頭又下著雨,低氣溫讓他瑟瑟發抖,一種被遺棄的感受湧上心頭。
一開始詛咒在他身上顯現時,家族的人很震驚也有點摸不著腦袋,詛咒是家族傳說,每一個華氏的人都知道,但以往聽到的都只有女性才會被詛咒降臨,男性從未聽聞過,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最初無症狀時還好,後來隨著時間推移,他身上慢慢出現不知名痛症,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像被啃噬般痛苦難耐,沒有任何外傷出現,就是很疼,打從骨子裡迸發出來的疼痛,劇烈痛感會讓他暈厥,發作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但是明明這麼明顯的病況,卻查驗不出來病因為何,他就只能日以繼夜承受著這種難以忍受的苦痛。
在看到他的情況之後,父親決定將傳說中家族解詛咒的方式用在他的身上,強迫他跟女性發生性關係,試圖讓女性懷孕產子,進而將詛咒轉移出去。可是不知為何他都無法讓那些無辜可憐的女性受孕,在沒有其他辦法之下,父親竟然讓男性來跟他發生關係,在他身上實驗著各種方法,為的就是讓詛咒解開。
那段痛苦的日子持續好幾個月,華裘現在回想都覺得很難受,心臟像是被撕裂開來,無法抗拒的侵犯折磨一直在他身上重現,逃離不了。
他都不知道到底因為詛咒而死比較可悲?還是為了解開詛咒而被迫去承受那些事情更為悲慘?
那幾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體都不屬於他。
然後……他的記憶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是在這張床上醒來,身邊依舊有個男人,醒來那一瞬間他真的嚇到,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怎麼會有陌生人出現在他身旁,而他們之間很明顯已經發生了性關係。
縮起身體抱著膝蓋坐著,剛剛跟哥哥通過電話,那真的是哥哥的聲音,不是騙人,哥要他離開本家住在外面,這一點讓他覺得寂寞孤單外,最讓他震驚的是竟然在不知道的時間裡,他已經快要18歲,轉眼間詛咒來襲的時間近在眼前,也就是說,沒多少日子可以活。
他就要死掉了……
想強忍著不要難過,但是很難,他還這麼年輕,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很多地方沒有去玩……怎麼會這麼倒楣,因為家族中的詛咒讓他就這樣子死去?
看著窗外,窗戶只有兩扇玻璃,外頭也沒有欄杆阻攔。
他知道這樣做太不經過大腦思考、太莽撞,沒有任何計畫,可是還是想要離開,去外面之後,再想辦法聯絡哥哥來接他吧?
至少他不想跟那個與他發生關係的人在一起,哥哥知道後也可以理解吧?
華裘走到門邊偷看著房外,那個男人坐在客廳滑手機,他縮回身體跑到窗邊,雨聲很大,完全可以遮掩住開窗逃出去的聲響。
只是他身上什麼都沒有,摸了摸口袋是空的,在衣櫃中挖出薄外套,將平板用枕頭套包好塞在衣服底下,心想也許在外面可以找到能連線的地方,腳下還好有室內拖鞋,咬牙下定決心,華裘小心翼翼開了窗戶,手腳笨拙地爬出去。
屋外是泥土地與景觀石踏板,下雨濕滑,華裘沒站穩摔了一下,連痛都不敢喊,拉起外套帽子,就在雨中衝離開這個家。
人在客廳的潭追聽到外頭的聲音,淡漠朝著外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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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比想像中大,華裘拉著帽子向外跑,腳下的室內拖沒辦法跑很快,跑一跑還會飛出去,讓他一跳一跳把鞋子撿回來。
老實說他連這個城市是在哪裡都不曉得,更別說有什麼計畫方案可以執行,就只是心中鬱悶不想被限制在那個房子裡,然後很想回家,雖然他的家問題也很大,但是那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他是華氏次子,在北方家大業大,可是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連想打電話給哥哥,身上都沒有銅板。
經過一個又一個的遮雨簷,他已經濕到跟落湯雞沒兩樣,街上行人對於一個在雨中奔跑的孩子沒有多加注意,頂多看他一眼,沒有人想要對他伸出援手。
跑了一陣子,華裘覺得自己已經逃離那個房屋很遠,這一帶是全然陌生的景象,在一個轉角的雨棚下拿出平板,枕頭套已經濕了大半,幸好平板沒受影響,只是點選網路依舊沒辦法連上線,連搜尋到附近有沒有網路都無法。
是壞掉了嗎?
華裘咬著手指頭很焦慮,要拿去維修嗎?可是他身上沒有錢,還是要把這個平板拿去賣掉,用那些錢坐車回華家?
賣掉平板的錢足夠充當他的車資吧?
雨下得越來越大,石板路上的雨水嘩啦啦地在流,薄外套根本抵禦不住寒風,華裘冷到直發抖。
「小妹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連傘都沒有,迷路了嗎?」
大雨滂沱中,華裘根本沒發現有人走到他身旁,看向對方,才知道對方口中的那句『小妹妹』是在指自己,眼前三人看起來就不懷好意,他向後退了一步。
「幹嘛一臉害怕?要是迷路了,大哥哥送妳回家好不好?」口中說是大哥哥,但看起來就是地痞流氓。他們在大雨中出來跑腿買菸買酒,沒想到竟然會在路上遇到獨身一人的美麗少女,這抓回去是真的賺到了!
華裘當機立斷轉身就逃,顧不得腳上的拖鞋都飛出去,他赤腳奔跑在粗糙的路面上。
他一跑,身後的男人們就跟著追,這麼可口的小羊輕易溜走也太可惜,抓回去玩一玩後,一定還可以轉賣出好價格。
身後男人拚了命的追,華裘死命的跑,論年齡優勢他應該能夠逃出生天,至少跑到商店或有人群的地方,可惜他對這地方不熟,一轉彎拐進無人的巷子之中,還因為體力不支,沒注意到腳下顛簸,狠狠摔了一跤。
男人們隨之趕來,儘管他們也是淋得一身濕,卻氣喘吁吁追上前,大口喘著氣罵罵咧咧。
「該死的傢伙!再跑啊!看妳還可以跑到哪裡……」帶頭的男人要另外兩名同夥把少女抓走,喘著大氣,好不容易才直起腰,開心今天抓到一個好貨。
沒想到下一瞬間,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他就被狠狠一腳踹出,在巷子中飛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同夥兩人一愣,就在電光火石之際,他們被用力摜到牆上,臉壓在粗礪牆面上磨擦,手朝後一扭,直接將他們兩人卸下右肩關節,倒地三人哀嚎不絕。
「給你們三秒鐘的時間離開,一、二……」
才數到二,三個人看也不敢看,頭也不回四肢著地掙扎起身,狼狽跑離開。
李潭追撿起落地的傘,站到華裘身旁遮住降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雖然被混混騷擾抓捕,華裘很心驚,但是轉眼就被發現逃脫而追上,這令他更害怕,沒有忘記這個男人說過,如果他要是敢離開,就會把他綁住關起來,要是被帶回去,他會虐待毆打他嗎?
「能走嗎?」潭追只是問了一句。
華裘知道自己逃不了,手腳並用艱難起身,不僅全身溼透,沒穿鞋的腳底板很痛,身上也因為摔倒到處都在發疼,而且很冷。渾身都難受的他也不敢多說什麼,連目光都不敢投向對方,這樣逃走會被狠狠地教訓挨揍吧?
潭追從地面撿起平板遞給華裘,再將雨傘塞進他手中。
還沒反應過來手中有傘的華裘,下一刻就被打橫抱起,他嚇到想掙扎,但是被冷然一瞪之後,就不敢再亂動。
被抱回去的路上,華裘看著港口海水,覺得這段路程有點熟悉,他好像走過,但是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
回到那個他逃離的房子裡,潭追直接將人抱進浴室,要他好好沖個熱水,拿了一套衣服放在架子上,就轉身走出浴室。
淋浴之後,總算感到熱呼呼的華裘出了浴室就被抓到客廳中,手裡被塞進一杯熱可可牛奶,那個男人幫他擦乾長髮,接著用吹風機吹著。
「那個……我可以自己來……」
「閉嘴,喝你的可可!」
華裘乖乖不敢再有異議,喝著熱可可,剛剛沖過熱水,新換上的衣服乾爽舒適,暖烘烘熱風吹著他的腦袋,太過舒服讓他沉浸其中,享受著被服侍的溫暖。
吹好頭髮,潭追拿來醫藥箱,拉起華裘的褲管,幫他受傷的膝蓋跟腳底上藥,整個過程潭追都沉默無語,華裘忍著刺痛,心中不能說沒有點小愧疚。
「你不罵我嗎?」都說要他待在這裡,他卻還逃走。
「你不想待在這裡,可以理解。」潭追收拾藥箱,從他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你身體不好,等下回去床上窩著躺一下,要是不想待在那間房間,我給你收拾樓上空房。」
他站起身,淡淡看著華裘,「我不是強暴犯,從來沒有強迫你、做過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只是你要還有逃走的念頭,下一次我是真的會把你關起來。」
「我想要回家,不可以嗎?」華裘拉住要離開的潭追,一張仰望他的小臉上滿是哀戚。「我已經快要死掉了,就不可以讓我回去嗎?」
「那個家對你做過什麼,你再清楚不過,這樣還想要回去嗎?」
「可是除了那裡,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想要逃走時,華裘才清楚體認到,他根本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他的生活圈窄小、也沒有認識家族以外的人,除了回家,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願意收留他。
潭追拿起平板,擦了擦,機器沒有問題可以正常使用,他把平板放到華裘手上。
「你先住在這裡,只要你哥哥同意,我就會把你送回家。」
「如果哥哥不讓我回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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