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們可以接殺人委託嗎?」
「看金額、看情況、看心情。」
一間採光良好的餐廳二樓角落包廂,半開放的空間中坐了三人,二對一,西裝筆挺的男人面對兩位看似隨性自在的男子,低調而又奢華的訂製服飾,渾身帶著拘謹的悠閒,彷彿不經意,又帶著些許的高深莫測。
而回話的那名男子,一身休閒襯衫,膚色極其蒼白,滿臉是未睡醒的睏意,可眼中又散發著精明。
「你要委託殺人?」蒼白男子問道。
「沒有,我只是想詢問一下案件委託極限。」西裝男回答。
「沒有極限,純粹看心情。」甘桐甦倒了一杯番茶,淡淡茶香瀰漫在空氣中,「閣下想要委託?」
「把我弟弟帶出來,將他藏身,如果可以……」華序將一張照片放在桌上,「順便幫他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
對談的甘桐甦身後一名男子瞄到照片,頗有興致地捱過身來。相片被拿起,兩人看著上頭是一名面容秀麗的……少年?少女?
「你弟?女裝癖?」
照片中的人一頭烏黑長直髮,面無表情看著拍攝者,但很明顯視線並未對焦在其上,眼神是渙散的,如果不說性別,直覺就是一名美少女。
「頭髮說來話長,總之,他是男性,沒有女裝癖,委託任務就是將他從家族中帶出來,將他藏身,直到他十八歲生日那天。」
「詛咒是什麼?」李潭追拿過相片,對上頭的美麗少年很感興趣。
「家族詛咒,如果沒有解開的話,他會在十八歲時候死亡。」華序飲了杯中的茶,「我的家族是古老世家,有不能對外言說的詛咒,數百年來只發生在女性身上,紀錄中沒有發生在男性身上過,所以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解開詛咒,為了他的安全,家族就只能把他關在本宅中,關押手段我不認同,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將他帶出來。」
「將他帶出來這不是問題,但要是我們找不到解開他詛咒的方式……」他們可不是能幫人解開詛咒的陰陽師,這年代光是要去找咒師都難了,更別說想要解這種傳統的家族詛咒。
「無妨,這個我也不抱希望,我希望的是,如果解不開詛咒,在他生命中的最後這一段日子可以活得快快樂樂,而不是在那個像是古老牢籠的家族中,像具人偶被操控致死。」
華氏一族,在北方掌握了巨大土地山脈等自然資源,雖然隨著世代推移,驚人的財富也隨著朝代變遷,在戰亂中逐漸喪失,但是時至今日依舊還是有著很可觀的力量,尤其在政界與金融業中都有著密不可分的層層關係。
現今家主五十多歲,下一代繼承人尚未決定,最有利的下一代家主繼承很大機率就是落在眼前的這位男子身上,許多對外的場合都是由他露面處理,政商界出席活動、家族祭祀等,家主身後站的都是大兒子華序,至於那個不常在眾人面前出現的小兒子,就像是一個透明的身份般,並沒有被世人所熟知。
而他開出來的金額自然是非常可觀,要瞞過眾人將人從防衛嚴守的家族中帶出,還要助他藏身,就算不協助解除詛咒,這都算是一件艱難的任務。
「過往被詛咒的人都是如何解開的?」甘桐甦問。
「這是古老的傳說,相傳我們的家族在數百年前跟神靈簽下契約,每隔幾代就會出現被詛咒的女性,大約在十六歲時身體上會出現詛咒印記,只要在十八歲之前生下孩子,那個孩子就會承接著所有不祥的惡意出生死去,女子則可以活下去,但如果沒在時間內生下孩子,死去的就會是那名身上出現印記的女性。」華序說著那個隱藏在家族中不可對外流傳的古老詛咒。
「女子?」李潭追像是在聽故事一樣好奇了起來,「都沒有男的?」
「卷軸紀錄中都沒有,也沒聽說過。」
「女性、生了孩子、孩子死亡……」甘桐甦腦中很快梳理故事中的脈絡,「總而言之就是一定會有人身上繼承了那個累積的詛咒而死,所以……那你們家族對你弟弟,做出了什麼樣的解開詛咒方法?總不能讓他生吧?」
「雙性人?」潭追好奇。
「沒有,做過檢查,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性,沒有任何可以生子的器官……」只是說到這邊,華序就沉默了。
「真是可怕的詛咒啊!」甘桐甦想了想,加上眼前客戶說希望他們將他弟弟帶出來、讓他最後過著一段快樂的日子,直接串聯起來,也猜到這個家族中發生了什麼解咒的嘗試,「不過最可怕的是人啊!」
「什麼意思?」潭追傻傻地問。
「性行為啊!」甘桐甦敲了潭追的笨腦袋,這傢伙就只有一身肌肉,腦子裡頭也被肌肉塞滿了吧?「如果他是男性不能生,那就讓與他發生性行為的女性代替他懷孕,如果這樣詛咒可以轉移,就代表成功解咒。不過現在看起來這種方式應該是失敗了。」
「未滿十八歲,未成年欸。」潭追哇了一聲。
「解詛咒的手段不只如此吧?」桐甦看著沉默不語的委託人。
才短短一個古老傳說故事,竟然這麼輕易就被釣出來他們曾經做過的解咒嘗試,華序無奈一笑,難怪居中的介紹人跟他說少耍心思隱瞞,這根本是連調查都不用就猜出來。
「不只讓女性跟我弟弟發生關係,也讓男性跟他發生關係,總而言之,我們盡可能試過任何相似的解咒方式……」華序輕咳一下,「我是認為解咒無望,所以希望讓他離開家族躲起來,至少可以在最後這幾個月好好的活著……」
「跟他發生性關係的人就是你吧?」
桐甦一針見血的殘酷猜測,讓潭追睜大了眼,也讓委託人瞇起眼睛來,不自覺流露出一抹狠戾,沉重壓制的氣息散發開來。
「我只是不小心猜到了!」桐甦拍拍手像是要拍散這一股幾乎是毫無掩飾的殺意,「你弟弟這麼可憐,那個委託我們就接下啦!你打算讓我們用什麼方式將他帶出來?」
「他目前住在我們家族的本家大宅中,最近我讓醫生提出治療項目,讓一些年齡相仿的少年們陪他一起學習,可以算是短期內,家宅中能夠混人進去的機會。這是我能夠給予的機會,之後看你們能用什麼手段把人帶出來,然後將他藏起來。」
「詛咒要是沒解開,他在生日那天就會死亡,你這樣讓他在外面躲藏著,沒關係嗎?」潭追好奇地問。
「如果……詛咒沒解開……請讓我在他生日那天,見他最後一面。」
#
萬事屋餐廳中的服務生把客戶送下樓,甘桐甦就開了電腦,直接駭入華家的保全系統。
「這堪比國家級的保安級別啊!」他在系統中繞來繞去找尋著漏洞。
「這次誰要去?」
萬事屋餐廳,不光只是名稱上的『萬事屋』,更是實質上的委託行,只要付得起錢,什麼都能做,遊走在黑白兩道之間,做盡地下生意。不過表面上就只是一間普通餐廳而已。
桐甦抬眼看了李潭追,「就你啊!」
「為什麼是我?」他才剛結束前一項任務,還想著要好好休息一陣子。
「那張照片,你眼睛都看直了吧?」外表就是無敵。
潭追搔搔臉不想否認,「可是通靈解咒這種,你找小星星去比較實在?」
小星星,萬事屋的服務生,剛剛送客戶下樓的人就是他。專長是陰陽眼跟通靈。
「他那個肉雞,能混進去華家也沒辦法把人帶出來,他擅躲又不能打。」
「我都幾歲了,不可能裝高中生混進去……」
「稍微易容一下,而且你本身少年感很重,我想沒問題的。」
「少年感很重……這算稱讚吧?」
「對我來說,是笨的形容詞!」
「喂……」
這一間可以委託萬事的萬事屋,坐落在南方的一個古老城市中,一樓很普通,就像一個百年老店一樣,販售著一些傳統食物,有一些附近的熟客會來光顧,介於一種好吃與普通的美味評價中,以食物風味來說稱不上是大推的美食店。
餐廳不過是掩飾背後真實行業的一種障眼法,一間可以委託各種任務的萬事屋就隱身在其中,除非介紹,不然無法與幕後老闆相見,而且光是想要見老闆一面就必須經過層層關卡,即便見到老闆,要不要接案也是隨他心意,錢不是問題,心情最重要。
這邊的據點,有著兩名老闆與兩名協助的服務生,端看案件類別出動,偶爾會需要房東協助。
李潭追看著照片那名少年,據說相片是前些日子拍的,他們的任務就是將人帶出來並藏身到他生日的那一天。有了委託人的協助,要混進去華家應該可行,但是要如何將一個大活人帶出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被委託的對象還有些問題……
「自從他在十六歲被詛咒降臨之後,就像是神智受損一樣,像個孩子般,也無法再與人對談。」華序說著這些話時,臉上的哀傷擔憂不是假。「我不會對於你們想嘗試的解咒方式有意見,但是……請不要不遵從他的意願,對他做他不想要做的事情……」
言下之意太明顯了。但可以理解,誰會希望將自己的弟弟從一個虎口送到另一個虎口去?
「決定要去了嗎?」桐甦吹了口哨,他潛伏進安全系統中了。
「去啊!」
潭追一彈照片,美少年需要大家去解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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