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葉赫部族擾亂中原邊界,皇帝決定聯合高麗包夾蒙古,此次派使者就是為了商討戰略和兵力配置,從那天起無情的戰火斷斷續續綿延近五年之久,才終於得以平定蒙古部族的動亂。
用了漫長的五年雖說平定了蒙古可相對的也損耗了高麗的基底,恐怕得花上好幾年才能恢復如初,而高麗內部那些野心勃勃的貴族鑽了漏洞,趁高麗王兵力、財力、物力大量耗損之際紛紛起頭作亂。
幾年過去,連平日只負責玩樂的小公主金憐悅也已長大成人,出落得裊裊婷婷。
這些年看著族人因戰爭所苦,她也已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比起幾年前的自己,雖仍然衣食無缺,可這幾年親眼看著父王因為心繫高麗百姓平安和家族未來重擔,接二連三為了戰事、民生、內亂所煩惱、宵衣旰食,她骨子裡的脾性雖沒變但卻懂了生而為人必定有的煩惱無奈也學會了忍耐,不再像兒時那般毫無顧慮、肆意妄為了。
中原皇帝美其名說為了百姓安居樂業、為了天下太平所以才要攻打蒙古,主動聯合高麗打擊蒙古,但實際上中原地域離蒙古甚遠壓根出不上什麼力,用的士兵和糧餉大半都是從高麗調配出去的,耗費甚巨,如今高麗王勢力不如以往,內憂外患蠟燭兩頭燒,金憐悅都不免替父王現在的處境感到擔憂。
中原皇帝提議,中原與高麗聯姻,確保雙方和諧,高麗王無法看著族人兵荒馬亂血流成河,在別無其他選擇之下答應了皇帝,但是嫡公主只有兩位,一位剛滿十六,一位尚在襁褓之中,讓高麗王非常苦惱。
金靜熙是王后的長女,但因是嫡出長女所以心高氣傲、做事急躁,是個半點委屈都受不得的性子,怕也是無法適應中原的那些繁文縟節,且王后早幾年已經私自替金靜熙訂好親事,高麗王不打算讓金靜熙和親,思慮過後,最終決定讓金憐月頂著嫡公主的身份出嫁。
王后知道後心裡不平衡,大鬧了一場,不過說到底王后擅自促成金靜熙與高麗大將軍之子訂婚,總不可能悔婚,失信、得罪於大將軍。
明明理虧但王后仍然不依不饒,絲毫不講道理,甚至提出讓襁褓中的小公主前往中原和親,因而受到高麗王斥責「荒唐,小公主才四歲,中原人遵守儒墨禮節、規矩多,像妳如此蠻橫教出的女兒性子與妳一模一樣嫁過去也只有受委屈、闖禍的份豈有一天好日子過。」王后這才被罵的臉面盡失、無話可說。
左王妃為了女兒的這門婚事日夜煩惱東奔西跑,做娘親的捨不得女兒遠嫁但和親勢在必行,既然無法改變那也只能盡力把婚禮辦的風光隆重不叫女兒受了委屈。
日子一天天飛逝,金憐悅能待在高麗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她轉頭望著身後四處忙轉焦頭爛額的娘親心中那是百般不捨「那些嫁妝、禮品已經夠多了,娘親別忙了,小歇片刻吧。」
「出嫁不比別的,能風光就得風光,否則會被夫家小瞧了去。」
金憐悅不懂這些,只是娘親這般說她便信了,見娘親近日為了婚事操勞面容憔悴,她心中酸楚「我給娘親梳頭可好?」
左王妃放下手邊的工作偷偷抹去了眼淚,堅強的安撫著女兒「妳父王怕妳遠嫁過去會受委屈,已經親筆寫了封信給皇帝,希望皇帝念在我們平定蒙古有功的份上,多多照拂妳。」
金憐悅捏著娘親不再濃密烏黑的頭髮又難過了起來「父王要煩惱的事已經夠多了,實在不必再為女兒費心。」
「好女兒,娘親捨不得妳,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權力,最複雜的莫過於人心,中原就是兩者匯集的地方,而妳偏偏要嫁入那個腌臢的中心,妳這麼善良哪能應付的了那些,娘親是越想越害怕。」
「娘親真是愛瞎操心,就我這性格難道還有人欺負的了我?」金憐悅笑著極力隱藏自己的不安。
左王妃握緊女兒的手,語重心長「娘親情願是妳嫁給高麗貴族,至少還能常見面。」話一落母女兩都紅了眼眶。
王后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斜眼睨著她們母女倆,眼神透著不屑,嗤之以鼻道「大小狐狸精都一個樣,矯情,噁心。」罵完後就走了,王后想鞏固地位所以希望嫁到中原當太子妃的是自己的女兒,金憐悅和夫人嚮往自由親情難以割捨的心思恐怕是王后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的。
如果不顧家族的生死,憑心選擇的話金憐悅是不願意嫁的,可她知道自己的榮辱是和家族綁在一起的,這就是身為公主,她的命運。
學習中原禮教規矩半點馬虎不得,轉眼大半年過去,即便金憐悅希望時間永遠停住可和親的日子還是來臨了,此時的憐悅剛滿破瓜之年,中原派來的迎親人馬一列排過一列,營帳內堆滿了中原送來的聘禮。
遠嫁臨行的前一晚,夫人趁夜深人靜去探望自己的女兒,眼神裡有說不完的心疼「小悅長大了,真的要嫁人了。」
一想到再見無期,金憐悅紅了眼眶,還像小時候一樣撒嬌的喊了聲娘親。
畢竟金憐悅是已嫡女身份出嫁,她的親生娘親自然不能現身免得讓人生疑「安心出嫁不必害怕,娘親雖不能陪在妳身邊但娘親會一直在人群中遠遠看著妳直到送妳出關。」左王妃寶貝的抱著、拍著女兒的背,與小時候哄她睡覺一樣,夫人囑咐道「妳要記得,過了今晚,名義上妳便是王后的女兒,若妳我明日見了面離別之際必定依依不捨,中原來了那麼多人馬,讓他們看了,豈不是引人懷疑妳我的關係。」
金憐悅堅決的死命搖頭「我永遠都是娘親的女兒,不是王后的。」
夫人捧著女兒的臉,微言大義「聽娘親的話,既然已經走到這步,痛已經痛了,為了高麗的黎明百姓,咱們娘倆不能因為私情前功盡棄害了高麗上千上萬的百姓。」
那晚夫人留下來陪著金憐悅一起睡,可兩人皆是一夜難眠,這一夜是她們母女倆最後的相處時光誰都不想錯過任何一秒,天還沒亮外頭迎親人馬已經開始動作了,金憐悅起身跪在榻前拜別親生母親。
嫁女兒是喜事可這樁婚多就是場交易,高麗王心中情緒難以言喻,臨別前握著金憐悅的手「出了關就不要回頭,好好照顧自己。」
金憐悅也是滿心不捨可就怕哭了會害父王與娘親放心不下,她死命地憋著痠澀的眼睛,只是朝父王點點頭,還來不及再看一眼遠遠站在後頭的娘親紅頭蓋已然落下,陪嫁侍女鄭寶娜把她扶上了馬車。
趕往中原的馬車顛簸的很,金憐悅坐在馬車裡眼前只看得到蓋在面前的紅紗,這感覺讓她很壓迫很想逃離,隨著車程時間越久這感覺越是揮之不去,她再也忍不住,不顧教導嬤嬤的叮囑擅自掀開了紅蓋頭,拉起馬車簾的一小角向外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遼闊的草原和霧色晨曦,她掏出僅剩的單邊翡翠耳墜深深嘆了口氣,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家人,性子倔的她還是沒忍住,留下了眼淚。
鄭寶娜坐在馬車外探頭過來握著金憐悅冰冷的手,小聲道「公主我們逃跑吧,奴婢知道個公主不想嫁。」
看著眼前眼神堅定的鄭寶娜,金憐悅心緒有那麼一刻動搖了,但隨後又硬生生把這個念頭壓下去,金憐悅搖了搖頭「不行,我跑了高麗怎麼辦。」語畢她悄悄窺探著外面的人馬再次開口「妳沒有必要跟我一起去受罪,寶娜妳自己逃吧。」
鄭寶娜強忍著已經奪框而出的淚水,語帶哭腔「寶娜從小就跟著公主,以前是,以後也是,公主在哪奴婢便在哪。」主僕倆都深怕對方難過,堅強的相視一笑,隨後金憐悅閉上眼不敢再看她最愛的家鄉,就這樣馬車顛簸了好久好久,高麗也越來越遠,新的生活才剛要啟程她卻已經開始想念高麗的一切了。
經過了十天日夜兼程風塵僕僕,迎親隊伍終於回到中原皇宮,宮人們一窩蜂把金憐悅團團包圍,七手八腳卻井井有條的幫她褪去高麗服飾,重新梳妝整理了一番換上一身中原打扮,水都還來不及喝一口就直接被帶到成親現場。
中原重禮儀,成親程序繁瑣複雜已經完全超出金憐悅的想像,等到可以稍微喘息時已經是拜堂完成回到婚房的時侯了,她獨自坐在榻上等著太子來揭紅頭蓋,從蓋頭流蘇縫隙隱約只能看見紅燭光搖曳和陌生的房間擺設,一刻鐘、一個鐘頭、一個時辰,也不知還要等多久。
為了趕赴吉日金憐悅已經兩天沒闔眼了,再加上今天被這些成親的儀式搞的暈頭轉向累得不成人形,敵不過周公一再來訪,顧不得嬤嬤再三囑咐頭蓋一定得讓新郎親手揭開否則不吉利這個中原習俗,金憐悅掀開沉甸甸的頭蓋倒頭就睡,才剛睡下沒多久就響起有人入內的腳步聲,她知道自己得醒過來迎接,但無奈她疲憊的動彈不得。
入內的太子李琮一眼就瞧見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金憐悅與扔在地上的紅頭蓋,太子在中原從沒遇過這麼沒有規矩的女子他簡直看傻了眼,他愣了片刻沉默走近。
金憐悅勉強睜開眼睛,卻對上李琮沒有任何溫度冰冷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快被他身上散發出冰冷的氣息給凍傷了,這一眼,她已經明白自己並不是他心中屬意之人,記著嬤嬤交代的漢人成親之夜要喝的合巹酒,她朝對方舉起酒杯,李琮把杯中的酒倒至地上,扔下酒杯揚長而去。
看著李琮遠去的背影,或許她對於他來說就只是個維繫兩國關係的陌生人。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wEX7h4Qj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