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的日子很快就到來了,李琮席不暇暖一刻也不得閒,而身為太子妃的金憐悅也沒多輕鬆,像隻無頭蒼蠅跟著李琮四處奔走祭拜,疲於奔命忙活了半天大典終於接近尾聲。
雖然太子夫妻倆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群臣面前還是得把戲演足了,他們並肩一步步走上長長的石階,得將高臺上頭擺放的六只祭祀禮器盛滿酒,祭天才算真正圓滿落幕。
石階又長又高,金憐悅走的腳都痠了,反觀李琮腳步依舊矯健邁著疾步,她就怕跟不上他只好硬著頭皮不停邁開腳步往上踩,她仰頭哀怨的望了眼遠處沒完沒了的臺階,才一不注意腳下步伐,就不小心踩到自己長長的裙擺,她心想「竟能蠢到把自己絆倒,完蛋。」念頭一閃而過,身體已不由自主往後傾。
正當金憐悅做好從高聳的臺階上滾落的心裡準備之際,李琮一把握住她顫抖的手替她穩住腳步。
她瞪大本來就不小的杏眼,怯怯的轉頭看著後頭幾乎長的沒有盡頭的階梯冒了一身冷汗,若是摔下去沒死也半殘了,她有些後怕連忙把頭轉正不敢再看,驚嚇之餘沒忘禮貌「謝謝。」
「不必謝,本王不是擔心妳,只是怕妳把祭天大典毀了。」祭天大典全國矚目,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看著,正是李琮這位太子能好好展露頭角的大好機會,他豈容發生一絲半點的意外。
幸好沒把大典搞砸了,金憐悅心裡鬆了一口氣「不管你怎麼想的,該謝的還是得謝。」她是發自內心的向李琮道謝的,隨後瞥著身旁的他道「你手好涼...」
「是妳的手太暖了。」
李琮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金憐悅一時間被說服了,還真以為全是自己的問題,過了幾秒她才懟道「不對,是你的問題,現在雖然入秋但今兒個天氣好、日頭曬。」又趕忙接著說下去「回頭給你送點我們高麗的桂枝、生薑晚上浸溫水泡手腳,再喝人蔘茶補氣,不下幾天保證你和我一樣。」見李琮一副愛信不信的模樣,金憐悅忙打包票「誒你別不信啊,小的時候父王天天讓我泡,保證管用,我可是過來人。」
任由金憐悅講的舌燦蓮花,李琮倒是一點也沒有心動的感覺,他鬆開金憐悅的手輕斥「別多話,專心走路。」
「知道了。」好心被當驢肝肺,金憐悅只好悻悻然的閉嘴,只管專心腳步,但內心還是打算回去後要給李琮送點生薑、桂枝當作謝禮。
大典結束後金憐悅疲累不堪腦袋一片渾沌,最後是被宮人攙扶回永瑟殿的,因為金憐悅此次表現不錯連向來嚴厲的鍾嬤嬤也破例讓金憐悅多睡上半個時辰,等她醒來才知道出了大事,聽荷翠說慕選侍被處死了。
「什麼?」金憐悅剛睡醒腦袋還沒完全清醒還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正好鍾嬤嬤入內,金憐悅連忙叫住嬤嬤詢問。
「殿下向來喜歡慕選侍做的糕點,殊不知慕選侍送去的那些糕點都偷摻了毒藥,事態嚴重鬧到了皇上那裡,皇上盛怒下旨處死慕選侍。」嬤嬤如實回報。
事發突然,金憐悅還是不太信的「慕選侍正得太子寵愛,她又有什麼理由下毒手?莫不是有什麼誤會。」
「吳才人每天都要飲用安胎藥,今兒一早陳貴公公奉殿下命令去廚房端藥卻意外發現慕選侍在灶台邊鬼鬼祟祟,陳貴公公不敢大意上稟殿下,經太醫檢查後才知道慕選侍做的那些糕點都有毒,又在慕選侍身上搜出空了的藥包紙, 人贓俱獲應當也不算是冤了慕選侍。」鍾嬤嬤此時仍不忘機會教育「太子妃不必過分驚訝,卻要牢牢記住背叛和陷害在宮裡從來就不是稀罕的事兒。」
被寵愛的慕選侍毒害估摸著李琮心裡肯定也不好受,事件過去幾天後,金憐悅才吩咐鍾嬤嬤打包些她從高麗帶來的桂枝生薑和人蔘給李琮送去。
嬤嬤面露欣慰「太子妃終於肯對太子上心了。」
也懶得解釋,金憐悅敷衍的笑了笑,只催促嬤嬤快動身,她哪是上心不過是因為李琮在祭天大典上出手相救,她不喜欠人情罷了。
當朝大致分為兩派且各有各的理由,雖然李琮生母從皇后被降為貴妃但李琮天資聰穎深得皇上喜愛所以並未因此被生母連累且嫡子的身份也未被拔除,甚至還被冊立為太子,而另一派則是擁立嫡長子李瑑的,就因為李瑑是皇上髮妻第一任皇后所生,不管論長幼、論出生李瑑似乎都比李琮有資格被立儲。
自古立儲都是優先考慮嫡子、長子可在擇太子人選時皇上從未考慮恃寵而驕昏昧至極的李瑑,皇上打小就偏愛李琮不單單是因為李琮生母令皇上念念不忘更因為李琮自幼聰明上進文武雙全,善權衡的皇上自然清楚讓誰當未來的天子才能永保皇族基業。
除了李琮與李瑑兩大派系另外還有以蘇長平宰相馬首是瞻的一幫大臣們,蘇宰相已輔佐了兩代帝王在朝堂上打滾數十載極具影響力是隻不折不扣奸詐狡猾的老狐狸,蘇宰相的慾望更是隨著他的年齡逐漸增長,野心幾乎快超過身為人臣的底線了,蘇長平手中全是好牌他也不急著選邊靠攏,他尚在慢慢觀察究竟支持哪位皇子坐上龍椅會最聽話、最好掌控。
李琮、李瑑和蘇長平三方勢力各自籌謀、互相角力著。
「殿下好雅致,想來心情不錯。」陳貴捧著熱騰騰的藥湯剛入內伺候便見太子正在撫琴,瞧著主子心情大好興致高昂沒有打算歇會兒的樣子,陳貴多嘴了句「孫太醫叮囑的藥熬好了殿下還是趁熱喝。」
陳貴的話音一落琴聲跟著戛然而止,李琮接過碗一股作氣把藥喝了「這次能一舉除去皇后安插在本王身邊的人也不枉本王明知糕點有慢性毒卻還要裝作一無所知把糕點吃下。」
「難為殿下了,不過幸虧殿下英明已有對策,每次食用完慕氏送來的糕點都會飲下孫太醫提早開的解藥方子也才不至於真中了毒。」
太子命人把琴收好,吃著小宮女剛剝好且陳貴用銀針試過的香欒,他慵懶道「本王豈會不知皇后和慕氏耍的把戲,不過是將計就計讓她們放下戒心罷了。」
「殿下把祭天大典辦的盡善盡美、眾人盛讚,皇上更加的看重殿下已下令徹查到底,在這個節骨眼上若皇上能順藤摸瓜把皇后和大皇子一併揪出來那才真是大快人心。」觀察入微的陳貴看出太子不愛吃微微發苦的香欒命人把香欒都端走,又馬上拿了水杯給主子漱口。
「小陳子你想的倒是美,可皇后不是省油的燈,情急之下皇后肯定會斷尾求生,很多線索都切斷了,此次恐怕還扳不倒她,但慕氏到底是皇后送來的人,皇后必然逃脫不了嫌疑,只要父皇對她起了疑心哪怕一點點而已那也就值了。」
「既然皇后暫且動不了,那殿下的棋局下一步打算怎麼走。」
「眼下還是先把皇兄的事解決了。」
「這事兒殿下放心,奴才已派人捎消息給各位將軍、大人了。」
李琮點頭讚許陳貴辦事快又妥當。
陳貴一連說了太多話口有些乾,緊接著回稟「對了,適才太子妃遣宮女送來了些桂枝生薑還有人蔘,說是要給殿下泡手腳用的,這些藥材奴才已讓孫太醫仔細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殿下要如何處理?」
他伸手翻查著竹籃裡的藥材隨意的瞧了兩眼面色如舊「金憐悅還真是言而有信,既然送來了那便用著吧。」
陳貴微愣,偷偷窺探著主子的神情和心思總覺得主子對太子妃與旁人不同,幾秒後又開口「還有,吳才人一夜間失去競爭對手,現在可開心的不得了。」
「且讓吳才人得意多得意幾天吧。」太子沉思片刻又問「她腹中的胎兒如何?」
「孫太醫每日診脈今兒剛悄悄來回過胎象狀況,說脈像上來看八成是位皇孫但保不到順產,孫太醫是個聰明人遵從殿下的吩咐口風緊的很,沒讓其他人知曉此事。」
「你悄悄的把吳才人懷男胎的消息放出去,吳才人母家與蘇丞相不合,且看看蘇丞相和皇后會不會對吳才人動手。」李琮站起身「方才交代的事你加緊腳步去辦,本王先去練劍,晚點再去探望吳才人。」
「奴才遵命。」主僕倆各有要事一前一後的走了。
皇上聽聞慕選侍是皇后舉薦去服侍太子的便決定親審,慕選侍稱自己正是前些年獲罪一族慘遭斬首的慕氏後人,隱藏身份進宮當婢女伺機報仇,正巧有機會接近太子李琮才打算毒殺太子讓皇帝傷心,雖然慕選侍自己扛下所有罪行但宮女入選都需經過層層審核也得調查身世背景,皇后豈會對慕選侍身份一無所知,再加上慕選侍隻字不提皇后倒顯得過於刻意了,不免讓人心生疑竇。
對比李琮的從容布局皇后這邊就略顯力不從心了,雖然大皇子是保住了可皇后卻把自己搭進去,賠掉慕選侍這枚棋子卻沒能成功毒殺太子,反倒遭皇上和太子的懷疑,損兵折將,實在恨李琮恨的牙癢,她為了暫避風頭索性稱病到底,皇上問起來時也只是表現出很自責懊悔的樣子,對慕選侍身世、動機也表示毫不之情。
奪儲位之爭連連失利甚至令父皇對自己多了幾分厭惡,眼看太子之位越來遙不可及李瑑再也按捺不住,這晚王府上特別不平靜,幾個依附大皇子已無法全身而退的官員們齊聚一堂,正在思考如何應對。
「皇后做事越來越不靠譜了,我們損失慘重,要是李琮死了倒好可偏偏他還生龍活虎的坐在太子位上。」李瑑這人沒什麼頭腦只會發脾氣。
「林大人都怪你舉薦慕氏給皇后娘娘,如今才弄到這般局面。」事關項上人頭的大事正六品少卿謝宏也亂了套,只好隨便找人牽拖。
「少卿大人你倒是都把錯怪到我身上,人是我找的、主意也是我出的,可這慕氏可是少卿大人一手訓練教導出來的。」從六品員外郎林爐雙有些冤了,打死也不背這個鍋。
李瑑惡簡直快氣炸了「混帳,都什麼時候了只知道推卸責任。」
正五品通侍高國芝看大皇子氣的不輕趕忙安撫「大皇子稍安勿躁,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再說慕氏的事嫌疑最大的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謹慎已把該封口的人處理乾淨了,皇上就算疑心咱們也沒有其他證據,查到尾巴也查不到頭。」
「你們都多跟高通侍看齊,若人人都像高大人一樣有腦子,本王就不會落到如今處境。」李瑑聽完高國芝的話這才稍微緩和情緒,原本是半刻也坐不住的如今終於有心情坐了「都給本王認真的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當初培養慕氏花了不少時間和心力如今若要重新再栽培一個細作怕是沒那麼容易。」謝宏率先開了口,說的倒不是沒道理,可這說的大家都懂。
「這還用的著你來說?」李瑑狠瞪了謝宏一眼,謝宏才識相的住嘴。
有人提議道「要不從東宮的嬪妃裡找一個收買?」
大皇子想也沒想就否決了「本王看你是真蠢,如今李琮身邊親近的嬪妃只有吳才人,李琮寵愛吳才人多年又有了身孕前程一片大好怎麼可能會被我們收買,找上她豈不是往火裡衝?」
沉默了許久高國芝默默的開了口「臣有一計但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知當說不當說。」
一群烏合之眾中高國芝明顯是比較有頭腦的那位,李瑑見高國芝似乎不太敢啟齒便遣退其餘人等,態度客氣許多「已無旁人,高大人但說無妨。」
「眼下情勢怕是不容我們再從長計議了,儘快扳倒太子才是當前最該做的,一不做二不休,有一邪沙族,他們擅長巫蠱下魘之術,每次下手都萬無一失。」
「邪沙族?你從哪聽來的消息,既然這麼靈驗,本王竟然沒聽說過。」大皇子雖不聰明但還是有點戒心的。
「不瞞大皇子,臣的兒媳婦正是邪沙族的後裔,所以臣才略知一二。」
「都說整這些邪術若有不慎會反噬詛咒者和施咒者,高大人確定這辦法可行,不會牽連到自個兒?再說這事兒是不是得先跟皇后商量...」李瑑平常是急躁了些但到了下決定的時侯反倒優柔寡斷了起來。
「自然了,大皇子可以選擇較慢但較穩妥的方法,臣也只是把想得到的法子提供給大皇子知曉。」高國芝嘆了口氣又道「說實話臣真替大皇子抱不平,您明明才是嫡長子...」通侍大人這話正中李瑑痛處。
「分明都是父皇的親兒子可父皇不明就理只偏愛李琮,本王是嫡長子究竟哪裡比不上李琮了?本王已經等不及要坐上太子之位把李琮踩在地上踐踏了,本王信的過高大人,就按高大人說的辦吧。」
「大皇子信任臣,臣定當赴湯蹈火替大皇子把事辦好,只是臣還需要太子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你不必擔心,本王命屬下去查,讓人漏夜送到高府上。」
「還有一事,巫蠱下魘乃殺頭的大罪越少人知道越好,此事還望大皇子能盡量保密。」見李瑑點頭答應,高國芝這才兢兢業業的退下,匆匆回府吩咐兒媳婦準備下咒的事。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miea2ig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