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五歲的莫白第一次有心動的感覺。

他很清楚那感情叫什麼，畢竟他不是那些年幼無知的小孩，以為友情就是愛。

那是男女間美好的感情——愛情。莫白有時候在路上疑似會看見情侶間因愛情而冒出來的一堆粉紅泡泡和閃瞎人眼的光，而他最不屑這些。

現在這麼恩愛，哪天不知道會不會大吵一架然後失控傷害對方。

他時常在心裡腹誹，冷眼做出無情卻現實的猜測，雖然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但他卻自認看透了愛情的虛有其表，因為他有個親戚便是如此。

人前恩愛的夫妻，男人卻在外面有小三，正妻勃然大怒去找小三理論，男人出面護著小三，小三則故意激怒正妻。

而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往往只在一瞬間便挽回不了。正妻拿起一邊的瓷器，憤怒的衝到男人身前往前這麼一敲，仍然不解氣，再敲，直到男人倒在地上，鮮血直流，然而正妻還是不解氣，跑到正要打電話報警的小三身邊，瘋了似的敲了好幾回，最終站在屍體邊安慰的喃喃自語。

他曾認為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因為那只是找罪受，但在那人出現後，他曾經堅信的理念被打破，掉入了名為愛情的籠中。

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人是個男的，尤其那人還是個比自己小七歲的男孩。

原來他竟然是戀童癖還是個同性戀！完完全全的震驚啊！

即使深知愛情是把刀，還是個讓人瘋狂的刀，但莫白還是深深陷入其中。

幻象太過美好，他不想醒來，也不願醒來。

身邊的男孩太過可愛，他不想離開，也不願離開。

「莫莫，我們拉勾勾，永遠在一起，不分開！」看著男孩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莫白只想伸手捏捏他軟軟的臉頰。

「小風是要當我的老婆嗎？」莫白笑嘻嘻的開玩笑，語氣中卻藏著少有的認真。

「老婆？」

「就是永遠待在某個人身邊，不分開的意思喔！」好吧，他承認他就是故意的，不過早點下手能防止一切意外不是嗎？即使小風還只是小孩子，而且不懂意思……

忽然有罪惡感怎麼辦？

「好！我要當莫莫的老婆！」

看著男孩圓溜溜、似乎比之前更閃亮的黑色大眼睛，莫白覺得罪惡感更深了。

只是在罪惡感之後，是爆炸般的喜悅。

他想現在立刻就沖回家跟父母介紹小風，然後再去國外辦個浪漫又盛大又讓人印象深刻又……呃，目前還什麼都不能做，先不說他們都是未成年，而且還都是男生！

雖然男女交往非常正常且普通，不過……

莫白歪著頭，望著天空。

男女可以，那為什麼男男不行？反正都是人，交往結婚同性也可以啊！而且說不定小風還比親戚家的那個砸死自己老公的老婆還好。

低下頭看著圓圓的包子臉，莫白內心一陣心花怒放。

啊！看看這可愛又天真善良的表情，肯定比那個女人好一百倍！

「好，這樣小風不能跟我分開囉！」笑著勾了勾晨風的小指，莫白決定要一生守護晨風，至於結婚嘛……就等入社會後好了！

在莫白做出這個決定的幾年後，一個男人闖入了他們的世界。

正確來說，是闖入晨風的世界。

這幾年來莫白細心守護的珍寶就這麼被搶走了。

看著晨風和名叫軒鶙的前輩親密的互動，心痛已經不能完全代表他的心情了，他恨那個軒鶙，恨他搶了晨風，恨他闖入他們的世界，恨他總用那雙該死的眼睛深情注視晨風，恨他所有的一切。

小風是他多年守護的寶貝，他一個外人憑什麼跟他搶小風？最熟悉小風的是我！最疼小風的也是我！最愛小風的還是我！他憑什麼？憑什麼！

頭腦漸漸冷靜，黑暗在內心萌芽，莫白緩緩勾起嘴角，悄聲說道：「……為了擁有小風，不管要我如何犧牲，我都會去做。」

計劃逐漸成形，在腦內盤旋著，如發前的火山，等待著那個正確的時機。

過了幾天，莫白讓朋友約軒鶙出來，約在那個車水馬龍的道路旁。

「有事？」軒鶙淡漠的嗓音原本無任何意思，但聽在莫白耳裡卻像在嘲笑他一樣。

「你還是那麼目中無人啊，軒鶙。」

看著軒鶙緊皺的眉頭，莫白心想他肯定是在嫌自己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只為了說些無意義的話。

怒火隱隱燃燒，卻在即將蔓延之際被黑暗掩蓋。

「你和小風在交往吧？」

軒鶙皺起的眉更深，莫白冷笑道：「你知道嗎？我愛了小風將近八年。」

滿意的看著眼神寒冷的軒鶙，莫白繼續道：「小風是我要守護一輩子的人，愛了將近八年的我，跟你這個才愛上他一年的人，誰的勝算更大？又是誰陪在他身邊的時間更多？」

森然的寒意自軒鶙身上爆發，但莫白卻毫不在意的繼續說：「是我，我的勝算更大，我在他還這麼小的時候就陪在他身邊了……」他大約比了個高度，然後挑著眉道：「而你呢？你又在哪？在他哭泣的時候是我陪他的，在他笑的時候也是我陪他的，我們形影不離，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樣！」

頓了一下，莫白揚起勝利的笑容，卻在軒鶙的一句話中破碎：「但你從來沒得到過他。」

莫白的臉瞬間陰沈下來，原本的書卷氣質被狠戾掩蓋，他瞇起眼望著軒鶙一會，接著再次揚起笑容道：「你知道嗎？小風曾經答應我要當我老婆。」

一句話讓軒鶙徹底消了聲，莫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擴大笑容，傾身伸出手：「他答應了喔，所以等我們畢業，有錢出國的時候，我要帶他去國外結婚，婚禮肯定又盛大又浪漫，你不祝福我們嗎？」

「風不會認同當初的約定，你們那時還小。」

「哈！不一定，我們有八年的感情，我可是他最愛的青梅竹馬！」

莫白笑著作勢要握住軒鶙的手，以兩人才能聽到的語調低聲道：「為了得到他，我不惜一切代價。」

然而，莫白自認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卻萬萬沒想到，軒鶙竟然會推自己，於是他一個不穩，就這麼往後倒下，而他後面是車水馬龍的交通要道。

視野快速往上掠過，他卻覺得一切都變慢了。

「莫白————！」

啊……是小風的聲音呢……沒想到自己在死前還能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如果他死了，小風是不是就會記著他一輩子呢？然後痛苦又後悔的想著我？是不是就會認同我們小時候的約定？

內心的喜悅卻在死亡之際轉眼變為悲傷，一滴淚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自莫白眼中流出。

他捨不得，捨不得小風獨自面對未來，捨不得小風面對未來的一切痛苦，捨不得放開小風，但他卻不得不放開，因為已經來不及了，一切都晚了。

淚水模糊了眼眶，在視野中，晨風模糊的身影正從對面朝他跑來，而眼角是車燈近距離的刺眼亮光。

小風，別過來，我不想你受傷，不想你因我受傷，待在那裡……別過來……

霎時，血花四濺，如一朵朵盛開的紅玫瑰，綻放出艷麗的鮮紅，為莫白深入骨髓的愛情，留下永遠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