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the ILLUSORY》 - 優音‧回憶日誌 04：獵殺與獵殺之後

新曆十四年八月八日

　　「喂，優姊嗎？」

　　「小雷，你去買咖啡怎麼買這麼久？」

　　「我們平常喝的那一家沒開，所以我這次跑比較遠！我這邊好像出事了，我過去看一下！」

　　「你現在人在哪裡？」

　　「喂，聽得到嗎，優姊？我這邊有點吵！我看到一間聚典健身中心了，我的對面有一間聚典健身中心！」

　　「哪一間？」

　　「這裡人好多！我等一下再打給妳！」

　　才剛結束跟迅雷的通話，手機就再度響鈴。

　　「喂，優音。」

　　「過客？」

　　「馬上過來。」

　　「怎麼了？」

　　「我們的首領要妳親眼看到這件事，先做好心理準備。」

　　「你在哪裡？」

　　「聚典。我把座標傳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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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客要我去的那間聚典健身中心離我的報社很近。我溜出報社，到達健身中心的地址，注意到在路邊聚集了一大批民眾。

　　我不曉得迅雷是不是還在那群人裡面，或是已經走回報社了，我在走過來的路上沒有遇見他，一時間也沒在人群裡認出他。我打給迅雷，但他沒有接（迅雷有個壞毛病，他只會用手機用來打給別人的，不是用來接聽的，想主動聯絡他只能靠傳訊息，而且他又不會即時回覆）。

　　我抵達六樓的健身中心。櫃檯服務生把我帶往指定的健身教室。教室裡有兩個人：過客和望月姊。

　　我進門時，過客正在通電話。

　　「等他們開始妳再出去，能救幾個是幾個，不能應付就跑。」

　　說完，他掛斷電話。

　　他和望月姊都往窗外看出去，一言不發。

　　我也看出窗外，看見街上人群，這才發現我的助理。

　　「他們聚在那裡幹什麼？」我問。

　　「看熱鬧，等死，」過客說。

　　「哈，『看熱鬧』跟『死』有什麼關係？」為了緩解教室裡凝重的氣氛，我乾笑了一聲。

　　「妳看人行道。」過客說

　　我看見人行道上躺著一具屍體。死去人偶的頸環被扯掉，臉上戴著一張紅色口罩，我的老朋友鬱金也有同一款口罩……

　　不對，那是同一張口罩。

　　「怎麼會……」我頓時語塞。

　　「我跟妳說過牠殺人的情況嗎？」

　　我點頭。

　　四輛警車陸續停在路口。

　　「妳看那些保安官。」過客聲音毫無起伏，「他們是維和部隊。他們有兩個任務。第一、收屍；第二、殺光目擊證人。」

　　「我要去找迅雷！」我焦急地說。

　　「妳留在這裡！」過客怒聲下令。

　　我被過客的怒氣嚇得不敢動彈。

　　「吹雪和逐日過去了，」過客說，「而且妳去也是送死。」

　　第五輛警車抵達現場。南方劍塔守護者走下那輛警車。我看見迅雷那矮小的身影走向劍塔守護者。他看著守護者，指著人行道上的屍體，嘴裡好像說了什麼。守護者一腳踢開迅雷。

　　群眾裡有人想要逃走，但他們已經被保安官們包圍了。

　　屠殺開始。有人頭破血流；有人被保安官用警棍打爆頸環，膚色球體像一顆軟木塞從酒瓶的瓶口彈射出去；警車車頂的機槍瞄準一名婦人，迅雷從地上爬起來，推開那個婦人，緊接著機槍開火，迅雷被射成蜂窩。

　　機槍停止射擊，再度瞄準那名婦人。

　　吹雪和逐日現身。逐日身披重裝型仙俠鎧，當下所有子彈。吹雪躲在逐日的背後，等到射擊停歇，她就走出來，一個推掌，將警車吹離地面並砸在守護者的身上。

　　當迅雷被踢倒，我低聲啜泣。

　　當迅雷死去，我的啜泣變成大哭。

　　當吹雪和逐日協助大部份群眾平安撤退，我的喉嚨哭啞。

　　屠殺結束後，健身教室的門打開，吹雪走進來。「嗚呼！你有看到嗎，過哥？超驚險的，我把機械戰警──」吹雪看到我就閉嘴了。

　　我沒看吹雪，沒說話。

　　望月姊撇過頭。

　　只有過客直視吹雪。

　　「小音怎麼會在這裡？」吹雪說話的語氣不再輕佻。

　　「首領要她過來，」望月姊扶著我的肩膀。

　　「她必須明白她在對付什麼人，」過客說。

　　「我想先回報社了。」

　　我挪開望月姊的手，走出健身教室。

　　「優音，」過客叫住我，「我知道妳很痛苦，但是不要去用記憶掃毒器。」

　　「絕對不會，」我說。

　　逐日和櫃檯服務生有說有笑。當我經過櫃檯邊，服務生立刻收起笑容，逐日也像觸電一樣立正站好。

　　回報社後，有位同事問我知不知道迅雷跑去哪裡了，我回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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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曆十四年八月九日

　　迅雷昨天遇害，今天就冒出一位陌生人取代他的位置。取代他的男人名叫「龐熊」，自稱是我的攝影師兼助理。龐熊有一副健美的體態，熱愛攝影，個性彬彬有禮。他記得很多迅雷才記得的事，這讓我對他相當感冒。

　　午餐時，過客發來一封簡訊，問我想不想在傍晚執行一項任務。我回訊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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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間結束營業的餐館外跟吹雪和過客會合。尋靈再度缺席。

　　「尋靈怎麼又沒來？」我問。

　　「他在忙著調查別人，」過客說。

　　「誰啊？」我追問。

　　「妳男朋友，」過客說。

　　「亮光？尋靈幹嘛調查他？」

　　「尋靈沒跟我說。妳有興趣可以去問他。」

　　「好吧，」我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我們等一下要做什麼？」

　　「見一位銀行業務員。我們調查過她，她應該有意願加入我們。」過客說。

　　「我要做什麼？」

　　「跟她證明她不孤單。」

　　吹雪講完手機。

　　「星哥那邊準備好了，」她說。

　　「好，我們走吧，」過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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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銀行業務員住在一間單人公寓。

　　公寓大樓的對街有一間超商。我們走進超商，跟另外兩名虛幻人碰頭，分別是望月姊和一個名叫「流星」的男人。

　　望月有別於日常，身穿一套緊身勁裝，妝容美而凶悍。流星的長相很特別，濃眉大眼、深棕色皮膚、鼻樑如刀板立挺，穿著一條皮褲和一件黑夾克。

　　「聯絡上她了嗎？」過客說。

　　「還沒，」流星說。

　　「她有可能……」吹雪話說到一半，三名年長的同伴看著她，讓她緊張了起來。「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去救她，要是她遇到危險的話。」

　　「我同意小雪的看法，」望月說。

　　「這樣吧。我們照原定計劃去她家，有問題就馬上撤退，」過客說。

　　「附議，」望月說。

　　流星和吹雪點頭。

　　我跟著虛幻人走出超商，橫越馬路，走進公寓大樓。望月姊給我一頂安全帽，要我戴上。

　　我們進入電梯。流星按壓數字「12」，然而，電梯只到十樓就停住了。

　　「現在怎麼辦？」吹雪問出我的心裡話。

　　電梯門打開，我們走出電梯。幽藍色的長廊兩側，每戶住家都緊閉家門，走廊的盡頭是一面落地窗。

　　「等一下！」過客叫住我們，「我先打給那個業務員。」

　　我把耳朵湊到過客的手機旁邊。電話接通，聽筒裡傳來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你好，虛幻人，」亮光說。

　　「她在哪裡？」過客說。

　　「她在我旁邊，但是嘴巴被塞住了，所以不方便說話。」亮光說。

　　我很想破口大罵。過客比出手勢要我安靜。

　　「你們怎麼發現的？」過客問。

　　「社交工程，」亮光爽快地回答，「業務員小姐不容易信任別人，但是信了就會對那個人毫無保留。」

　　「她是無辜的，放過她，」過客說。

　　「我們會先做高功率記憶刪除，讓她忘記這半年的壞事，然後就會放過她。」亮光說。

　　銀行業務員發出悶悶的哀號。

　　走廊的盡頭傳來腳步聲。

　　「我的夥伴快要跟你們見面了，」亮光語氣輕快地說。

　　「劍塔會付出代價！」過客吼道。

　　「將軍，」亮光說。

　　通話結束。

　　落地窗前，一群保安官現身。

　　「雪兒、阿星，掩護她們兩個！」過客說。

　　吹雪和流星用身體擋住我和望月姊。

　　影子通道開啟，強襲型仙俠鎧的上半部從天花板降落，套在過客身上。

　　一名保安官朝過客開槍。鎧甲凝固，過客將雙臂置於身前，擋下電光子彈。

　　鎧甲的下半部從地面浮升，過客完成腿部著裝。那名保安官舉棍奔向過客，過客抬腳，踩碎對方的膝蓋，仙俠鎧的腳後跟吐出白霧，描繪他凶猛的力道。

　　吹雪、流星和望月姊穿上各自的仙俠鎧。

　　一名保安官試圖以警棍攻擊流星。流星躲開警棍，抱起保安官的雙腿，把他向後扔飛出去。

　　那名保安官還沒落地，吹雪就踩上他的腹部，跳得更高，跨坐到另一名敵人的肩膀上。她把兩腿一夾，扭腰，扭斷敵人的背。

　　接著，吹雪以貓步爬向過客。

　　一名保安官站在過客身後。吹雪拍打那名保安官的腹腔，由下而上，吹起保安官。過客施展一記後旋踢，保安官的腰桿彎成「＜」字，撞上走廊盡頭的落地窗。

　　落地窗晃動，窗外射進兩團強光芒。某個龐然大物從光芒後方升起。

　　「直升機！」吹雪說。

　　維和部隊的直升機正對這棟公寓。

　　「趴下！」過客大喊。

　　望月姊撲倒我。掛在直升機機腹的機槍開火，窗戶炸裂，狂風灌進室內，子彈擊發的噠噠聲震痛我的耳膜。

　　望月姊護住我。她的仙俠鎧替我們抵擋子彈。

　　「過兒，用那個！」

　　她跑向過客。

　　他們同時出拳，發射旋風。兩股旋風合為一體，彷彿神話天神的巨大拳頭。天神的拳頭飛出窗外，把直升機吹進對街的商辦大樓，玻璃帷幕的碎片如暴雨傾瀉。

　　「搞定了嗎？」吹雪趴著說。

　　「還沒，」過客把她拉起來。

　　大家都聽見了，第二批保安官正在下樓。

　　「我去拖住他們，」流星說。

　　流星把他的指環和記憶卡交給過客。

　　「優音小姐還好嗎？」流星說。

　　我快嚇傻了。

　　「流星的人偶有暫存器，所以就算沒有記憶卡或頸環，他的人偶還能運作三分鐘，」過客解釋道。

　　流星爬上樓梯。

　　「我們怎麼下去？」我問。

　　過客把頭探出破窗。「跳下去。」

　　「這裡是十樓！我們怎麼──啊！」

　　過客抱著我跳出破窗。

　　「砰！」

　　我還活著。

　　我壓在過客的身上。以我們的落點為圓心，路上出現一個凹坑。我連忙起身。過客坐起來，嘴裡含著髒話，一大塊碎掉的背甲還留在地上。

　　吹雪和望月姊輕飄飄地降落。

　　「這招你不是會嗎，過哥？」吹雪向下推掌，小型龍捲風從她的指環射向地面。

　　「優音在亂動，」過客說。

　　「呃，好喔！」吹雪聳了聳仙俠鎧的肩甲。

　　「大家平安就好啦！」望月姊說，「過兒，阿星呢？」

　　「記憶卡安全，暫存器人偶差不多要自爆了。」過客說完，流星所在的樓層就發生爆炸。一名燃燒的保安官摔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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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一次任務以失敗收場。

　　過客和吹雪召喚旋風，遁入空中。我把安全帽還給望月姊。她跟我道別，戴上安全帽，騎車離開。

　　附近有其它人偶服務站，但我還是回到「人偶服務站‧松姨的西區分店」。把「誕身」交給松姨，我比較安心。

　　我回到家，在玄關等待亮光。凌晨零點，亮光進門，我立刻賞了他一巴掌。

　　「現在幾點了？你跑去哪裡了？」這句話我在腦中演練了很多次。

　　亮光累到表情都懶得做了。

　　「亮光！」我很少直呼他的全名。

　　「可以先去睡覺嗎，小音？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亮光說。他像行屍走肉般穿越玄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我獨自就寢。到了早上，我發現雙人床上從一個人變回兩個人。亮光還在熟睡，他的眼袋浮腫，眉頭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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