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塵融雪 - 第四十一章悅州城

連日大雨，寮國的秋日正式進入雨季，街頭巷尾因雨水連綿而顯得冷清許多。

儘管如此，幾日前夏延於棘銅鼎上所留的「順北歸安」四字卻並未隨著風雨被淡忘，反而迅速傳遍市井民間。

坊間議論紛紛，有人贊同、有人懷疑，更多的是不安。

尤其在寮王駕崩後遲遲未有新王繼位，使百姓更加忐忑——寮國，是否真要開門迎接黎國入主了？

正當人心浮動之際，黎國使者度友偈率隊進駐寮宮。

他以使者身分短暫接掌寮國朝務，名義上等待天女赴黎展開和談，實則一切皆在天止掌控之中。

度友偈除了是黎國駙馬、天止的姑父外，還是秦藏親信。

這樣的雙重身分令他在黎、寮之間游刃有餘，能穩定民心之餘，也能將黎國內部消息源源傳遞給天止。

天止正欲趁秦藏忙於消化寮國之時，悄然鋪設奪權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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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大雨終於歇止，陽光灑落寮都。

安頓完寮國局勢後，天止與夏延一行人整裝啟程，踏上前往黎國的征途，天未亮，品業便帶人仔細盤點行李，確保一切無誤。

卯時一到，隊伍啟程。

數個時辰過去，馬車內的夏延一語不發，神情空洞，斜倚車窗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

對這個認識不過數月的寮國、幾面之緣的兄弟姊妹、瘋癲的母親、冷酷的父親，說不上不捨，卻也難以釋然，那種說不出口的哀傷像霧氣般悶在胸口，化不開也散不去。

天止坐在馬車旁觀察片刻後，選擇騎馬至隊伍前頭，他知道夏延此刻需要的是一段沉默的空白，一段無人打擾的沉澱時光。

在前方，他與品業討論著各項事務，從寮國的內部部署、黎國的政情，到行軍路線，一應詳談。

說到一半，天止壓低聲音問：「還是沒有消息？」

品業搖頭：「屬下辦事不力，仍未查到。」

天止沉聲道：「到了悅州，我親自去。」

「可如今天女同行……要讓她知道嗎？」

「此事不可聲張，抵達悅州後，我們夜行，你安排幾位身手不凡的隨我前往。」

「是！」品業應下後，略顯遲疑地問：「天女……還好嗎？就這麼被帶往黎國，是否太過強人所難？」

天止聞言沉默了一瞬：「這條路，與其說是她選的，不如說……是我逼她走的。如今已無法回頭了。」

品業嘆了口氣：「天女，也是個可憐人……」

正說著，後方忽然傳來夏延的聲音……

「秦天止！」

天止立刻勒馬調頭，策馬至夏延的馬車旁，隔窗問道：「怎麼了？」

「我餓了，能給我些吃的嗎？」

天止聞言，竟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我還以為你沒什麼心情。」

「吃飯是人的本能，就算心煩，路是自己選的，就得好好走下去，飯自然還是要吃的。」

天止笑著應道，「我還以為你會悶上好幾日呢。」

於是隊伍短暫停下，天止送來些燒餅與饅頭。

夏延接過後一邊吃一邊問：「我們到黎國還要多少時日？」

「若單騎而行，一月左右，但咱們這般隊伍，至少要一個半月。」

「為何還要更久？」

「從寮國北行至悅州尚稱順利，但出悅州後要一路下行至行州，再轉入沙漠之路，沙漠上馬車無法通行，得換乘駱駝，駱駝行得慢，直到穿越沙漠、抵達單州，才算踏入黎國境內。」

「原來如此……」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只是有點擔心寮國而已，怕我們一走，局勢會亂。」

「不必憂心，你還記得度友偈吧？他是我姑父，在黎國朝中多年，對事務瞭如指掌，處置得當，寮國不會亂的。」

行過數日後，終於抵達悅州。

悅州，素有「無日夜之城」之稱，無論白晝或黑夜皆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此地為寮、黎、冷臻三國交會之地，地處要衝，商旅匯聚，民風活絡。

由於長年爭不出所屬，遂成了「誰財雄、誰主事」的自由之城。

或許因人人爭做富商首富，反倒鮮有罪案傳聞。

悅州城雖不大，卻攤販林立、來客如織，市集如節慶般熱鬧，人聲鼎沸，從早至晚從不間斷：

「好吃的糖葫蘆來嘍！」「客官快請進，酒席上桌嘍！」「姑娘，來挑支胭脂花釵可好？」

夏延與丫鬟小蓮一同在市集中閒逛。

途經一飾品攤，她順手拿起一支樣式別緻的釵子，攤主眼尖，立刻熱情招呼：「姑娘眼光真好！這支釵來自冷臻，可不是寮國城內能見的樣式呢！」

小蓮也驚喜地說：「小姐，這支釵真漂亮！」

夏延從袖中掏出幾枚銅錢遞過：「就這個了。」

老闆娘接過後笑著說：「下回再來呀！」

離開攤位後，夏延將釵子遞給小蓮：「拿去吧。」

小蓮一愣：「小姐，這是？」

「你說它好看，便買來給你。」

小蓮眼眶微熱：「天女……」

「在外頭還是叫我小姐，免得引人注意。」

「是……小姐。」小蓮低聲回應，接著笑道：「這幾日，總算又看到小姐展顏了。」

夏延望著前方的街景，淡淡一笑：「日子還是得過，既然決定這麼做，那就好好走下去。」

「小姐這麼想，小蓮真替您高興，至少現在的小姐，不再被權力束縛了。」

夏延搖頭：「那是因為我們還沒到黎國，我是以天女身分入黎，在天止奪回一切之前，我仍會是權力的工具，只希望……他在奪回一切之後，能許我自由。」

小蓮遲疑問：「可小姐，黎國太子對您也不薄啊，這一路上您要什麼他給什麼，您想去哪他便讓人安排，心悅於您，難道與他共度不好嗎？」

夏延輕輕一笑：「他不干涉我不是對我好，只是想方便於他行事，你看來悅州都三日了！能碰到面的點都只有吃早飯的時候，一整日下來又見過他幾次？為了他的大業可不知道又在謀劃什麼！。」

小蓮低聲道：「那小姐……」

「無須替我難過，我本就是來助他奪回一切的。」

說完這話，兩人繼續沿街閒逛。

天色漸晚，小蓮輕聲提醒：「小姐，該回了。」

夏延頷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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