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代批奏摺 忠臣殞落
夜幕低垂,星光銀河,元宏在懸瓠的行宮與元勰籌劃南征,大長秋卿白整道:「皇太子元恪從洛陽來到懸瓠覲見陛下。」
元宏驚訝道:「京師有事嗎?」
元恪容貌俊美,儀表堂堂,穿著簡單樸素的戎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拱手作揖拜見元宏道:「兒臣已一年多未見父皇,很想念父皇,想為父皇在前線征戰,為父皇分憂解勞。」
元宏微笑輕拍他的肩膀道:「咳!咳!朕御駕親征,皇太子是備位儲君不能親征,前線征戰險象環生,不宜久留盡早回京師,元恪有此孝心父皇心領了。」
「父皇平常日理萬機,又長年在外征戰,兒臣不捨父皇終年勞碌奔波,形骸消瘦。」
「在外征戰不比待在皇宮,當然消瘦,你六叔也消瘦許多,近來都讀什麼書呢?」
「兒臣平常讀十三經、《史記》、《三國志》之外,另請師傅傳授《孫子兵法》,很想為父皇出征打戰,也唸誦佛經為父皇祈福安康。」
「朕以前就認為元恪有非常之志向,今日果真如此呀!」
「堯是歷代君王才智道德的榜樣,舜是聖賢典籍道理的菁華。漢光武帝劉秀天資神奇睿智,在軍中也不忘讀書;曹操英明多識,也在馬背上鑑賞典籍。經史意義無比深奧,所以後學者必須不停的閱讀聖賢經典,才能溫故知新,先王的美德是留給後人的楷模,善足以讓人遵循,惡足以讓人借鑑。」,元宏道。
「陛下天賦異秉,擁有多種才能,允文允武,經營遷都,在外征戰,騎馬射箭,經常手不釋卷。」
「元恪平時文靜寡言,對佛學悟性高,與人談論佛法見識獨特,連夜忘疲,令人塵俗盡掃,茅塞頓開。但是五經是治世的標準,六經是規範社稷的根本,任何事物都是一步一腳印慢慢積累而成,不可能一蹴可幾,需要無數的血汗才能獲得。一味盲目研讀佛經不是好事,應儒學與佛學兼顧,至聖先師孔子和釋迦摩尼佛並行互存,才能達到內外融合。」
「感謝父皇的教悔。」
「平城永寧寺是獻文帝為慶祝朕出世而蓋的皇家寺院,朕將來想在洛陽的近郊,另建一座永寧寺緬懷獻文帝。」
「兒臣期待永寧寺的落成,佛國淨土就在大魏。」,父子相視而笑。
「父皇很欣慰你的孝心,但前線戰事危險,後天就回洛陽。」
「兒臣遵旨!」
「咳咳!咳咳!六弟!朕今晚有點兒累,你來念奏摺給朕聽聽,代朕批閱奏摺。」
「臣聽聞奏摺是布達於四海,揭露於耳目,向天下宣揚威嚴,臣微小且不才,豈能大用呢?」,元勰面有難色。
「六弟有超群的才華,可為朕代筆下詔令,許多大臣都說你的文章、筆跡,與朕的筆跡非常相似,你所寫的詔書,大家都說出自於朕,不是我就是你,誰能辨識呢?」
「子夏博學篤志,力學道義,世人尊為先聖;臣弟何德何能擔此大任呢?」
「朕十多年來,恪守今日奏摺今日批畢,但今日朕有點兒累,請六弟代朕批閱。」
「臣弟遵旨!」
元勰打開奏摺驚訝道:「吏部尚書元澄上奏疏,高車部落賀拔氏因不願隨陛下南征伐齊,在首領袁紇樹者的帶領下,在漠北發動叛亂,踐踏皇家陵墓的雲中金陵,又侵擾平城,事態日趨嚴重,派遣征北大軍宇文福慘敗,陛下南伐徵調全國州郡兵二十萬人,恐被高車部落入侵所牽制,徵調不出兵力南伐。」
「詔命江陽王元繼任平北將軍都督北討鎮壓,宇文福罷黜官職。」,元勰代筆撰寫詔令。
元勰看了奏摺流露出驚訝的神情,元宏半坐半臥在床榻上道:「洛陽來的奏摺嗎?又發生什麼事呢?」
「左僕射李沖大人不幸過世了。」,元勰愁容滿面道。
「朕不相信,把案發經過詳細說給朕聽聽。」,元宏氣息微弱。
元勰看完元澄的奏疏道:「陛下御駕親征,做事獨斷專行的李彪,與李沖經常因政見不合發生爭執,李彪對有知遇之恩的李沖態度傲慢無禮,令李沖極為憤怒無法再隱忍,搜羅李彪擅權、罪惡及疑似陷害元恂的罪證上疏彈劾。
當李沖與元澄將李彪押禁於尚書省時,李沖怒髮衝冠,瞋目斥責、捋袖拍案,命侍衛將李彪雙手反綁在身後,叩頭在地上,嚴厲數落李彪的前後過失,咆哮謾駡。
李沖向來性情穩重溫文儒雅,突發狂怒發病,神情驚悸、語言錯亂,扼腕瞋駡,怒責『李彪小人』。李沖氣得肝臟破裂,醫藥都不能治癒,十多天後溘然長逝,享年四十九歲。」
元宏一面聽一面流淚,不禁感慨道:「沒想到留在京師的李沖、李彪、元澄三位輔國大臣,竟然鬧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啊!李彪固然得意忘形,但李沖也已忘乎其形啊!」
元勰繼續唸李沖彈劾李彪的奏摺道:「臣與李彪相識二十二年,起初見他才華出眾,學識淵博,議論不凡,剛正不阿,公正清廉。後來發現他急躁嚴酷,但仍認為他優點多於缺點。自從聖上大駕南伐,臣與李彪共事,方才知道他身為法官,別人不能舉發、彈劾自己,所以多年來藉勢藉端嚴懲官吏,僭越職權,行事專橫,傲逆不順,趾高氣揚,貪圖安逸,敷衍公事,乘坐轎輿出入皇宮,私取官家財物,動輒駕用御馬,為所欲為,無所憚懾,臣審訊其虛實,坦誠不諱一一認罪,請求聖上務必免其官職交付廷尉治罪。
如果聽他的言論會誤以為忠恕之賢士,但對照他的行徑,卻是一個佞暴之賊徒。臣與任城王卑躬曲己,對他像溫順弟弟奉事殘暴兄長一樣,他無理強硬要做的事情,我們莫敢不從。以上所言禁得起考驗,若屬實就應把李彪殺死於北方荒野之地,以停息奸人進讒加害忠良,誹謗君子;倘所言有半點虛假而無證,就把臣流放於極遠之地,以便懲處妄進讒言之佞人。另外,臣疑李彪與高道悅、皇后馮月華、爾朱新興合謀廢前皇太子,務必為元恂平反還其清白。」
元勰又看其他官員彈劾奏書道:「酷吏李彪辦案雷厲風行,得罪許多文武大臣紛紛諫言,力挺李沖、元澄逮捕李彪,並奏請處死李彪。」
「朕念及李彪的功勞與才華,免除他所有官職爵位,回復一介平民。」
「李彪參與廢太子案,是否要查明呢?」
「元恂已被賜死,再徹查翻案,只會攪亂皇室一池春水,無助於穩固元恪的政權。朕痛失兒子,現又失去一位良師益友的股肱大臣,李沖雖是朝中舊臣,但他對朕盡忠職守,平日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出朝入朝都勤勞憂國,文武百官沒人比得上他天資聰慧,高風亮節,潔身自愛,審慎周密,朕由衷信服他,君臣情義不二。」元宏痛哭失聲,悲慟不已。
翌日,元宏親自為李沖遙祭悼念儀式,幾度痛哭失聲不能自己道:「李沖生性堅貞溫和,博學多才,以德義修身,半生為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厥功甚偉。太和初年,朕年幼托付他機密大事,戮力推動革新如『三長制』、『租調制』,與李安世的『均田制』是奠定大魏政治經濟體制的三大支柱,尤其遷都洛陽推動『漢化革新』,做出偉大貢獻。孜孜不倦,清儉居躬,忠誠恭敬,柔順聰明,守信施恩,團結民心,是國家忠良賢臣,為朝廷表率。
為表彰李沖功績報答舊人,剛陞遷至優寵左僕射掌管王命,卻突然與世長辭,朕十分悲痛。追贈為司空,賜予棺槨、明器、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錢三十萬、布五百匹、蠟二百斤,諡號為『文穆』,安葬於覆舟山的邙嶺,鄰近杜預墓。」
白整低聲問元勰道:「皇上為什麼要安葬文穆公在杜預墳塋的附近呢?」
元勰道:「西晉杜預史稱『身不跨馬,射不穿劄』,出身顯貴博學多才,不擅長武學,卻懂得用兵之道,出奇制勝平定東吳,智謀淵博,為百姓解憂紓困,提高國家財政歲收,死時司馬炎甚為哀悼。」
白整道:「我懂了!文穆公李沖與杜預同是文弱書生,卻是文武雙全『位當端揆,身任梁棟』的賢能之才,忠義結於二世,皇上要他們死後當鄰人,惺惺相惜,相依相伴永世。」,元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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