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廟家宴 賦詩競賽
夕陽餘暉染紅大地,皇后馮日華與右昭儀馮秋華親自到宣文堂巡視,宮女與宦官忙進忙出,馮日華道:「皇上要用家人的禮節接見宗室長老,座位按輩分高低,男左女右,左大右小,由前往後依序排位。」
「三姐,妳這個皇后當的好辛苦,大小事都要求嚴謹,從不得馬虎,親力親為,我們壓力很大。」,馮秋華忍不住道。
「在上位的人怎麼做,在下位的人起而效法,皇后為六宮之首,母儀天下,應以身作則,上行下效。何況皇上日理萬機,身為皇后責無旁貸,讓皇上專心國政大事。」
「四廟家宴的菜餚、宮樂、座位、賓客都準備就緒,請皇后殿下放心,先回紫微宮梳理扮裝。」,作司王遺女道。
馮日華再度仔細檢視宣文堂並詳問細節,確定沒有問題才放心與馮秋華離開。
夜色從窗外慢慢襲來,金黃山色漸漸變黛黑,拓跋宗室的四廟祖孫扶老攜幼走進宣文堂,千餘位親友彼此寒暄問候,場面熱鬧非凡,紛紛道:「好久沒進皇宮,新蓋好多雄偉瑰麗的宮殿,如宣文堂、經武殿、太極殿,不輸中原金壁輝煌的宮殿。」
「皇上用心良苦為培育拓跋子孫成為儒學與武學之士,分別建造宣文堂與經武殿。」
「改朝換代囉!以前宮殿都懸掛《王睿持戟抵禦老虎營救二聖圖》,現在換成孔子與七十二位弟子的肖像圖。」
當《勸戒歌》響起,帝后一前一後走進宣文堂的正中間高位,拓跋宏雙手舉起酒杯道:「各位曾祖輩、祖輩、父輩的叔伯,都是拓跋皇室的謀國重臣,沒有你們的拋頭顱灑熱血,就沒有今日的大魏與子孫,請先接受孫兒向長輩們敬酒,期望將來繼續輔佐孫兒軍國大事。今日宗室親眷難得餐敘,咱們暫時把國事、天下事放兩邊,家事擺中間,盡情享用美食、飲酒作樂、吟詩作賦。」
拓跋宏與馮日華一一向家族長輩敬酒一巡,回到座位道:「拓跋恂帶領弟妹,向曾祖叔伯公敬酒,其他家眷依輩分尊卑行家人禮。」
當宮樂如行雲流水般響起,拓跋宏低聲向馮日華道:「爾後不要再演奏這首專門為王睿歌功頌德的《中山樂王》曲。」
「臣妾遵旨!」
拓跋宏高興拍手二下,白整、劉騰與十名宦官排成一列,每人雙手捧著一些小東西,眾人好奇看著長長隊伍。
「這是我要賠償二弟拓跋禧的玩意兒。」
拓跋禧一頭霧水馬上起身,從白整的盤子上取出一物打開,呈現在眼前是五隻蝙蝠圖案,驚喜道:「大哥好記性,咱們小時候貪玩,跑到華林園玩木鳶,被祖母杖罰,還把木鳶毀壞,我哭得很傷心,大哥允諾將來要補償我數百隻木鳶。」
「二弟記憶不錯嘛!這是大哥在鄴城買下五百隻木鳶補償你當年的損失。」
「謝謝大哥,但我一人無法玩那麼多木鳶,可以恩賜宗室家眷玩嗎?」
「這五百隻木鳶任由二弟處置,獲贈木鳶的人,若能將此玩意兒改成戰時傳軍情的木鳶,另重賞萬金。」
「我要!我要!我要!我要!」,眾人一陣狂叫,此起彼落,一掃而空,孩童幾乎人手一隻木鳶。
眾人酒酣耳熟之際,拓跋宏道:「各家派代表來吟詩作賦,抒發志向!拓跋恂先來試試。」
魁梧的拓跋恂正在大吃大喝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不情不願起身道:「少傅李沖至洛陽未回皇宮,還沒教我吟詩作賦,兒臣不會作賦。」
「你帶著弟妹一起背誦詩詞呢?」
「都忘了!」
七歲的皇三子拓跋瑜舉手大聲道:「父皇,我來背給大家聽,『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蓼蓼者莪,匪莪伊蔚...』,這是母妃教我背誦的。」
拓跋恂轉頭怒瞪拓跋瑜大聲道:「我沒有娘親教我背誦詩詞!」
氣氛有點尷尬,拓跋宏道:「是啊! 少傅李沖尚未回平城教導皇太子。換文采並茂的拓跋勰來作詩,就以咱們日前一同巡視銅鞮山的大松樹為題,當時我作詩雖不止七步,但不算遠;你現在離我十餘步,走向我開始作詩。」
拓跋禧大聲道:「七步詩很難呀!」
眾人靜靜看拓跋勰,只見他相當有自信起身,向拓跋宏一面走一面道:「問松林,松林經幾冬?山川何如昔,風雲與古同?」,還未走到拓跋宏的座位,賦詩完畢。
拓跋宏爽朗大笑道:「九步成詩,請問松林,松林已過幾年呢?山川如同昔日了嗎?風雲與遠古相同了嗎?你在責備大哥嗎?」
「臣弟不敢!」,拓跋勰拱手作揖。
「大哥懂你的孝心,下詔六弟拓跋勰生母潘貴人芳年早逝,一直未追贈封號,孝子思母心切,痛苦萬分,其情憐憫,追贈彭城國太妃,以告慰生者與亡者。」
拓跋勰含淚行三拜九叩首大禮道:「臣弟代彭城國太妃向陛下謝恩。」
拓跋宏大聲道:「拓跋子孫要學習吟詩作賦,凡賦詩佳者可獲賞賜,家宴結束後可留下來與我一比高下。」
拓跋皇室能吟詩作賦者門可羅雀,興趣缺缺,但飲酒作樂、手足舞蹈卻興緻高昂。當宴會到尾聲,人潮漸漸離去,馮日華向拓跋宏歛衽一拜道:「京兆郡公近日身體不適,臣妾與秋華妹妹想回府邸探視爹爹,回宮繼續籌備遷都洛陽之事。」
拓跋宏訝異道:「國丈馮熙生病了,朕理應與皇后至京兆郡公府探視他老人家。」
「臣妾謝陛下隆恩!」
「皇后近日辛勞備至,四廟家宴辦得相當成功,遷都洛陽有勞皇后處理六宮諸事,妳先退下休息,朕還要與宗室文人吟詩作賦。」
「陛下要保重龍體,臣妾先告退。」,她與馮秋華離開宣文堂。
留下來要與拓跋宏吟詩作的人僅拓跋勰、拓跋澄,拓跋宏搖頭嘆氣道:「拓跋鮮卑王公大臣常說天下是『打』出來的,不是『讀』出來的,讀書有何用呢?朕聽聞此話,感到十分憂心。現在願意讀書的人都非聖賢之人,何況不讀書的人呢?大魏推行一系列漢化改革九年,大品定官三年,旨要開導萬民知書達禮。
朕貴為天子,何須強迫拓跋子孫學習華夏文化呢?實乃希望大家能增廣見聞,若永遠居住在北方草原,不學習先進漢文化,子孫不學無術,無賢德才能之人,國家危矣!」
「陛下曾解釋的『革』卦,如今真的『改革』了!臣奉命先回到平城規勸鮮卑舊貴遷都洛陽,眾人莫不驚駭萬分,但臣援引古今事例,曉以大意,耐心開導,才得以明白信服,再加上今日四廟家宴,安定眾人惶恐之心。」,拓跋澄舉杯敬酒。
「如果沒有任城王,朕的大業不可能成功啊!」,拓跋宏欣喜回敬。
「春秋末期鄭國子產把刑法鑄在鼎上是華夏第一部成文法典,而晉國的叔向不以為然,兩人都是賢士,究竟誰是誰非呢?」,拓跋宏道。
「鄭國弱小寡民,害怕強大的鄰國欺壓,民心易變反覆無常,不用刑律難以管制,所以鑄刑書來表示威嚴。雖然有違古制,但卻適合當時權變之道,子產懂得因時因地制宜濟世救人,略勝一籌;而叔向墨守成規不忘古制,只能耍嘴皮子來譏諷子產而己。」
「任城王就是大魏國的子產啊!」,拓跋宏十分滿意稱讚道。
「子產通權達變,名留青史,臣平庸無才,豈敢與子產相提並論呢?今陛下以四海為家,胸懷天下宣揚文德,卻面臨車軌、語言、文字未統一,處在亂世的百姓易臣服於威權之下,難以用禮樂教化。臣認為子產的變革僅能暫用,等天下統一須以道德感化百姓。」
「沒有任城王朕無法推動漢化改革,朕當與任城王共建萬世之功業,改授拓跋澄為尚書令。」
「謝陛下隆恩」
拓跋宏搖頭嘆氣道:「四廟子孫千餘人,只有兩人留下來與朕吟詩作賦!」
拓跋勰道:「其實現在拓跋皇室頗多人學習吟詩作賦,剛剛聽要與陛下一較高下,大家早聽聞陛下的詩詞與七步成詩的曹植可以相媲美,嚇得全部的人都離開,留下來不怕死的臣弟。」
拓跋宏開懷哈哈大笑道:「咱們叔侄三人就以七言詩句連韻一較高下。叔父輩分最高,您先開始。」
拓跋澄靦腆道:「臣與皇上同歲,只是高一輩分而已,仍要行君臣之禮。」
拓跋宏拿起酒杯一口飲盡道:「南齊蕭賾派使臣庾蓽來大魏,見到叔父風儀秀逸,文采高雅,既勇猛又有文筆,對任城王讚不絕口,不禁道:『以往魏國任城王以武力著稱,今日見到任城王乃以文采斐然馳名。』,還是由叔父先賦詩!」,三人反復賦詩比賽,一面喝酒一面吟詩作賦,玩的不亦樂乎,直到深夜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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