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圓人圓 因禍得福
中秋夜月圓人團圓,無邊無際的天穹高掛銀白玉盤,拓跋宏牽著林文繡的手漫步在月光下,走到無人的園林裡,拓跋宏輕輕膚慰她臉上的掌痕道:「自從妳離開紫宮,我每天魂不守舍,很擔心妳在織繡房過的不好,多虧馮誕想方設法擺脫侍衛,去織繡房見妳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可是今日妳受委屈我卻無力回擊嚴懲對方,覺得自己很無能、懦弱、痛心、不捨。我雖貴為皇帝卻是個窩囊,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屈辱,卻無能為力,又如何保妳周全呢?」,他流下真誠的淚水緊緊摟抱著林文繡,林文繡頭靠在他的胸膛。
「陛下,我瞭解您處境艱難,自古多少有為帝王,何嘗不是靠『隱忍』和『不爭』成就帝國大業呢?今日之事,您當然有權力直接懲處竇昭安,但您沒有使用皇權展現權力,反而採用尊母策略不與后權相爭,交於張祐公公奏請太皇太后處理,皇上沒忘記『隱忍』和『不爭』,如此聰慧值得嘉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處事要有遠見,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因眼前吃虧而喪志玩物。」
拓跋宏舉起雙手微笑道:「『隱忍』和『不爭』四個字是娘子送我的禮物,身為夫君豈敢忘記呢?」
林文繡深情抬頭看拓跋宏,摸著他的臉龐,整理他有些鬆散的髮辮道:「我覺得自己身份卑賤的宮女,又是罪臣之女,實在配不上皇上尊貴之身,您將來應納門當戶對的王公貴族或豪門大族之女為嬪妃……」
拓跋宏摀住她的嘴巴道:「不准妳再對我講這些,別忘了我們曾在佛陀的見證下拜過堂,妳不能反悔,也不許妳再提自己的身份卑賤,在我眼裡妳是最高貴的人,任何人都比不上妳。」
拓跋宏看著她櫻桃小嘴,不由自主湧起一股想親吻她的衝動,他俯身鼻息暖暖的吹在她的臉上,雙唇猶如飢餓的狼犬狠狠的封住她的唇辮,林文繡任由他的擺佈,以解多日「只能遠觀,不能褻玩焉」的相思之情……。
翌日清晨,拓跋宏依慣例來到太和殿向太皇太后請安,她問道:「聽說皇上最近常到織繡房送宵夜給女工匠嗎?」
拓跋宏恭敬道:「確實有此事,我和馮誕趁閒暇之餘,為了瞭解林氏姐妹刺繡的進度,常帶宵夜慰勞辛勤趕工的織女繡娘,被女官竇昭安羞辱一番。」
「皇上為何不擺明身份,任由她辱駡呢?」
「一般人對上位者會刻意畢恭畢敬、諂媚逢迎拍馬屁;對下位者要求苛刻、頤指氣使、霸凌欺壓。兒臣私巡微訪織繡房,想用雙眼考察實情,不被閒言碎語的讒言,蒙蔽雙耳與事實的真相,豈能用『以為然』來贊同當道奸臣的無理要求呢?戰國著名的縱橫家蘇秦曾說『聖明的君主遇事不疑惑,不聽信讒言,堵塞流言蜚語,反對結黨營私。』,才能使君主尊貴、富國強兵。兒臣年幼全權由聖母聖后臨朝稱制,何須急於奸人面前擺明身份呢?」
太皇太后再啜飲一口茶道:「皇兒說的很好!一同到織繡房考察實情。張祐!備轎並傳喚相關人員至織繡房說明。」
二聖與張祐來到織繡房,織女繡娘正忙著幹活,竇昭安馬上起身率領大家一起向跪安道:「拜見二聖萬福金安、富貴萬歲。」,抱嶷與馮誕即時趕快與眾人齊聲跪拜。
「平身!竇昭安打開所有庫房,本宮與皇上要四處巡視察看,打開所有庫房,備妥帳冊一一覈實。」
「微臣每日任勞任怨、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為織造最高等級的皇家服飾鞠躬盡瘁,這間是織布室、刺繡室、…,那間是繡線庫房、織線庫房、服飾……。」,竇昭安極盡諂媚奉承,如數家珍一一紹介。
當眾人走到一間庫房鎖頭未打開,她跳過沒介紹,太皇太后用尖銳的眼神看鎖頭道:「把這間庫房打開。」
「這間庫房很小、很亂,不方便給大家看。」
「不方便看的地方就是藏污納垢之處,是視察重點之所在,馬上打開。」,太皇太后嚴肅命令。
當門被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是金銀珠寶、翡翠玉器、琉璃耳杯、赤珠瑪瑙等,拓跋宏都傻眼諷刺道:「織繡房變成珠寶房了!」
「繼續解說看其他庫房」,竇昭安吱吱唔唔說明。
最後,來到容納百餘人幹活的大場所,太皇太后冷漠道:「竇昭安先退下,本宮要親問織女繡娘。」
「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女工匠,第一次覲見二聖容顏恐不善於表達,說明不詳盡,容微臣留下來幫忙解答疑問。」
「妳先退下,若有事本宮再宣妳覲見。」
「遵旨!微臣先退下。」,竇昭安向織女繡娘使眼色離開,眾人驚恐萬分不知其意。
「本宮會交互詰問,妳們務必誠實對答,有任何人說謊必嚴懲。前不久發生一案繡娘被虐打事件,是何人?」,大家靜默不語。
「被虐打的繡娘不再現場嗎?誰願意代答呢?」
一名繡女下跪道:「奴婢是繡娘洪幸初,被虐打的繡娘是趙嬗,是我的遠房親屬,因我的舉薦被選入皇宮負責刺繡,她兼負採買繡線,發現商販賣同樣的繡線給皇宮價款是百姓的百餘倍,而且每次價款隨著進貨,逐次提高至千餘倍,趙嬗不願意配合,被竇姑姑命人虐打至雙手殘廢,一輩子不能再刺繡,沒獲得任何撫恤金就被逐出皇宮。許多姐妹看到如此慘狀,不想再重蹈覆徹,有些人已決定這個月底屆滿約期,便離開皇宮。」
一名織女下跪道:「我是甄玉玨,織女繡娘都擁有一技之長,當初因技藝被選入皇宮從事織布刺繡的活兒,是為了多掙一些工資養家活口,誰知我們的成品,總是被挑三揀四、東扣西扣,取得微薄的工資還不如民間,這種長期被壓榨搜刮,已讓我們身心俱疲,約期屆滿我將離開織繡房。」
當一人、兩人陸續勇敢投訴,其他人便紛紛道:
「姐妹們時常被懲罰,日以繼夜做好多匹帛與刺繡,竇姑姑將成品轉賣給其他人,所得歸自己所有,不屬於我們的工資,也不記在皇家帳冊上,卻使用皇家超昂貴的線材,從帳本可以一一覈實。」
「竇姑姑從事無本生意,假借懲罰之名,行貪瀆之實,她常常囂張跋扈告誡姐妹們,她是竇太后的姪女,後台很硬,我們敢怒不敢言,只能選擇離開織繡房。」
「竇姑姑有一間庫房長年上鎖,專門放置商販進奉神秘的寶物,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姐妹們因擁有一身的好手藝,才被選入皇宮織繡房,很渴望能精益求精織出更好的作品,可是竇姑姑相當排斥我們精進,處處打壓我們上進之心,不如重回民間另謀名師教導傅教技藝。」
「本宮最近命林文繡、林文絹進入織繡房教妳們雙面繡,難道沒有教妳們嗎?」
「臣奉懿旨帶林氏姐妹在織繡房教授女工匠雙面繡,此事特別叮囑竇昭安辦理,為何沒有奉命行事教授雙面繡,臣愚昧不知。」,抱嶷急忙道。
林文絹學著竇昭安講話的口吻,豪爽大聲道:「這事容我說明,我們姐妹到織繡房第一天,竇姑姑就對我們說:『我竇昭安是竇太后的姪女,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初來乍到,就頂著太皇太后的光環,拉著抱嶷公公當靠山,給老娘下馬威嗎?傳授什麼雙面繡啊?我連聽都沒聽過的濫東西,竟敢在我面前炫燿。』,我當時回嘴道:『孤陋寡聞』,僅四個字被懲罰一個月織二匹布喲!」
張安姫接著道:「林氏姐妹來織繡房第一天,得知她們專精天下馳名的蘇州雙面繡,便趁閒暇之餘請教林文繡,害她被打一記耳光,林文絹護姐心切,便把竇姑姑痛打一頓,此事因我而起,實在過意不去。當時在現場的姐妹們都為她喝采,因為她幫大家吐一口怨氣。其實,晚上留在織繡房繼續趕工的人,幾乎是被懲處,姐妹們謝謝陛下送來宵夜,沒想到連陛下也被臭駡一頓,此事如滾雪球越滾越大,驚動太皇太后,都是奴婢張安姫的錯,請聖后恕罪息怒。」
「竇昭安藉勢藉端勒索財物,貶為庶人,並交由御史台審理此案,若屬實依《魏律》處死。其職缺由林文繡補實,傳授雙面繡予織女繡娘,並負起端正織繡房的歪風。庫房的寶物秘器全數充公國庫。」
林文繡驚訝下跪道:「多謝太皇太后、皇上的提攜,婢女誠惶誠恐,願接此任務傳授雙面繡、端正風氣、克服萬難使命必達。」
織女繡娘紛紛道:「我願意繼續留在織繡房,學習蘇州雙面繡。」、「林文繡個性溫柔婉約,廉潔自持,一定能改善織繡房的歪風邪氣。」,拓跋宏對著林文繡眨一隻眼睛,便與太皇太后先一起離開織繡房。
「聖母聖后,此事表面僅看到竇昭安囂張跋扈,但沒想到織繡房的內部錯綜複雜藏污納垢,如此嚴重不堪。」
「皇兒,朝政大事猶如冰山,浮在水面看到的部分僅兩成,沈在水底看不見的部分占八成,革新不能只做表面,必須從根部釜底抽薪,才能徹底根除積弊已深的沉痾。由林文繡補實職缺,是因為她剛到織繡房約三個月,新人完全沒有包袱,且專精雙面繡,足以服眾帶領織繡房更精進,希望她有能力徹底翻新端正風氣。」
「其實她很聰慧,有文采又專精於刺繡,一定可以端正織繡房的風氣。」
「母后從未聽過皇兒稱讚任何人聰慧,唯獨林文繡,可見她真的很聰悟喔!」
「她在紫宮服侍兒臣多年,當然知道她很聰悟,才會借書給她看。」,走在旁邊的馮誕冷冷一笑,心道:「拓跋宏啊!拓跋宏啊!好會演戲!根本顧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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