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而且還是因爲餓醒的,脚才跨下床,想和平常一樣起身梳洗,沒走出兩步,就感到一陣頭暈跌坐在地,真是奇怪,我這輩子好像還沒有這麽的餓過。
眼看離酒吧打烊的時間也近了,便來到酒吧後方的吧台,上面堆滿了客人吃剩的餐點,我隨便抓了幾個還算完整的食物,囫圇吞棗的往嘴裏塞,一盤、兩盤、三盤還不够,只到我掃光所有的餐盤,直到沒東西吃才停手。
看著被我掃掉的餐盤,自己也嚇了一跳,天啊!我幾乎吃了十個人的份量,再看看表,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索性就坐在長椅上等著吧。
抽著烟,發著呆,店內突然傳來了一陣混亂,夾雜著玻璃破碎與酒客叫駡的聲音,又過了一會,一位穿著清凉的年輕女服務生扶著老闆走出,老闆頭上受了傷,鮮血將他棕色的頭髮染成暗紅色,坐到我身旁後就叫那女服務生進去拿一瓶烈酒給他。
沒多久就看那女的拿了一瓶威士忌出來,我順手遞了根烟給在一旁兀自氣喘吁吁的老闆,他大口的將威士忌往嘴裏灌,過了一會,另一個男服務生也氣呼呼的走來,手裏拿著兩瓶酒,看我手上空空的,便將其中一瓶遞給我,嘴裏還繼續駡著。從他和老闆的對話得知是一個喝醉的男生和另一桌的女生搭訕,還講了些不中聽的話,引起和那女生同桌的男伴不滿,便嗆了回去,這一來一往,說話也就愈來愈不客氣,不知道是哪一邊先動手推了對方一下,兩方人馬就這樣動起手來,眼前這男服務生看到後便上前制止,但兩方都年輕氣盛,加上喝了酒,什麽話也聽不進去。
混亂之間,居然也動手打了這男服務生,這下就把連店裏的人也攪和進去了,三方都打成了一團,桌椅亂翻、餐盤、酒瓶砸的到處都是,驚擾到其他的酒客,老闆本來在後臺還想看看熱鬧,眼看事情鬧大了才上前制止。
也不知是誰用酒瓶砸到了他的頭,他氣得大發雷霆,沖上前把幾個鬧事的客人打倒在地才終止了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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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酒客都離去後,我進店裏一看,食物、飲料、碎玻璃灑得到處都是,我埋怨道:“天啊,這……這也太亂了。”
老闆說道:“今天沒整理好,都別想下班。”
看老闆都親自動手掃地了,其他服務生也只好留下來幫忙收拾殘局,果然是人多好辦事,沒多久場地就恢復了正常,中間我也和那位漂亮的女服務生攀談,得知她叫做楊子晴,還是個大學生,我跟她說我就住樓上,有空可以上來喝一杯,她笑了笑沒拒絕我。
那晚蒲公英一見到我便問:“和人打架了?”
我一邊拍掉身上的玻璃屑一邊回道:“不,跟我沒關係,是那些酒客和服務生起了衝突,這些碎屑應該是我清潔時沾到的。”
蒲公英好奇問道:“是什麽原因吵起來呢?”
我回道:“聽他們說話,好像是因爲一個女人打起來的。”
蒲公英點點頭,沉吟道:“這次是爲了女人啊……”
接著他說道:“還記得昨天我說的故事嗎?這美麗的藍色星球從太空看來的樣子?”
我回道:“當然記得,昨晚夢裏迷迷糊糊間你說的每句話都好像電影一樣在我大腦裏播放著,還有,我發現今天我超餓的,怎麽會這樣?”
蒲公英沒有回答我,話鋒一轉地說道:“那你對戰爭瞭解多少?”
這話問的突然,一時間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我出生在和平時代,有關戰爭的影像都是從電影中看到的。
蒲公英見我沒回答,就接下去說道:“戰爭,是你們摧毀這星球和你們自己最快也最愚蠢的方式。”
接著就看蒲公英從輪椅側邊的袋子拿出一罐外觀和一般啤酒相似的東西,幷將它遞給我。
說道:“喝下去,它能幫助你看得更遠。”
我疑惑的問道:“看得更遠?看什麽東西看得更遠?”
蒲公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等著我把那玩意喝下去,看樣子我不喝玩他話是不打算說下去了
我打那罐飲料,在光綫照射下,我看到裏面的液體是深紅色的,而且還有一股濃濃的腥味,當我正猶豫要不要把這玩意喝下肚時,蒲公英說道:“如果你害怕也可以選擇不喝?”
我說道:“聽你這麽說,這東西肯定不是會讓人開心的玩意。”
蒲公英說:“我不想騙你,面對自己過往的錯誤,幷且去承認它,的確需要莫大的勇氣。”
我喃喃道:“需要勇氣嗎?亨!”
我大口深呼吸後就把那玩意給灌了下去,那玩意真是噁心,又腥又粘,才喝沒幾口我就不想再喝了,可那裏面的玩意居然像魚一樣,滑溜溜的全進了我的嘴裏,
頓時我感到天旋地轉,整個身體好像都要被那紅色的液體給撑了起來,透過玻璃的反射,我看到一幅恐怖的畫,我整個人濕漉漉的染紅了,連眼睛都是紅的,跟著愈來愈紅,好像那玩意從體內占據了我的眼睛,然後,我發現自己身在一片紅色的海洋中。
海面上漂浮著幾個黑色物體,我朝海面游去,那黑色物體的形狀愈來愈清楚,居然是士兵尸體,看年紀大約才十六、七歲,在我前方還有一艘船正載著滿滿士兵向我駛來,我立刻潜入那被鮮血染紅的大海,當船從我頭上開過時,我抓著它的底部隨之前進,只見它在離前方沙灘還有一段距離時便放下了鐵門,裏面的士兵快速向外奔出企圖搶灘,耳邊盡是敵方武器發的答答聲響,好幾士兵還來不及走出船就倒在船艙內,子彈穿過水面,在我身旁劃出一道道致命的螺旋。
我嚇的根本不敢把頭探出來,但我依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上方所發生的一切。
沙灘上架滿了鋼鐵做的掩體,即使士兵們幸運的沖到沙灘上,但距離敵方的武器還有好長一段距離……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N52kdXAsn
海面和沙灘上已倒下好多士兵,有些甚至已經崩潰了,完全慌了,就這樣跪在槍林彈雨中,無助的哭喊著,看著上天,口中念著各種禱告詞,下一秒,那可憐的孩子就這樣仰天倒下。
在他後面還有更多的士兵發瘋似的持續朝前方跑去,以身體和子彈對抗,眨眼間,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倒下,橫躺于灘頭。
有些幸運沖到前方的士兵,也拿武器攻擊對方,在看到武器台倒塌的瞬間,士兵們臉上露出勝利的喜悅,開心歡呼,但下一秒鐘,他們的眼神就變成了絕望與恐懼,因爲在那個倒塌的檯子後面,等待他們的是更厚的碉堡和一排的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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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一台戰車的炮管緩緩升起,碰的一聲巨響,將沙灘上的鋼鐵掩體和躲在後面的士兵們炸的飛起,破碎的鐵器朝四周噴散。
跟著那戰車的炮管又開始轉動,又是一聲巨響,伴隨著一陣白烟,炮彈飛快擊中我身後的另一艘船,船上的人連叫都來不及,便隨著船的殘骸沉入了海底,緊接著,我攀附的那艘船也被擊中了,但我幷未像剛剛那些士兵一樣沉入海底,反而是隨著激起的海浪騰空而起。
從半空中往下看,那些鮮血將原本黃色的沙灘和藍色的大海都染成暗紅色,我看著穿著不同服飾的人拿著武器互相拼命,看到了各種不同的表情,有恐懼的、有興奮的、有瘋狂的、有難過的、有絕望的、有憤怒的,像是電影慢動作特效一樣,在我隨著海浪飛到空中的那幾秒鐘,我看到了戰場上發生一切,接著我掉了下去,在我正下方是金屬掩體凸出的部分,從這高度落下,肯定會被活活的刺在那上面,于是我不敢再看下去,將眼睛緊緊的閉上。
“碰!”的一聲巨響。
我掉落地面,幷沒有被鐵器給刺到的感覺,反而像是撞到什麽東西一樣,一時間我還不敢張開眼睛,朝周圍摸了摸,碰到像是皮膚的東西,我沿著那塊東西摸上去,感覺到了類似毛髮和布料,心想:“這是什麽?”
依著那物體的形狀繼續往上摸,我的冷汗已經流下來了,手也顫抖了起來,因爲那明顯是人的手和臉,從這個觸感和形狀我可以很確定在我身旁躺著的是一具尸體。
我慢慢的張開眼睛,眼前的景象,這噁心的程度,如果我是青蛙的話,肯定把胃都整個給吐出來。
在我面前不再是戰場上的那片沙灘,而是一個坑,那是一個至少有數公尺深的大坑洞,這是一個是用來掩埋尸體的坑。
驚恐之際,我聽到一個非常微弱的嬰兒哭聲,就在我旁邊的尸體下,雖然覺得噁心,但我還是趕緊尋找那小孩,等我再搬開數具尸體後,看到一隻小手從隙縫中伸了出來,像是求救一樣,那小小的手掌虛弱無助的搖晃著,我拼命地伸手往下,眼見我就要拉到那個小手將他救起時,坑洞上方出現了機器的聲音,接著不知是什麽東西遮住了光綫,我抬頭看去,是更多的東西從上面被拋下,就在我快要握到那小手的一刻,我那些落下的東西給壓倒了。
再次醒來的時,眼前的場景又變,這次是身處在一個廢弃的街道上,這裏一片死灰,熟悉的藍天、白雲都不見了,天空上是一個厚重的蕈狀雲,這次沒有尸體、沒有武器,舉目所見什麽都沒有,這個世界什麽都沒有剩下,空中飄浮著灰黑色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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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最終的戰場,核戰後的幅射世界,我呆坐在地上,望著眼前的這一切,看著那層永遠不會散去的蕈狀雲,想起那充滿生命、顔色豐富的地球,我知道是人類親手毀滅了這個世界,這人類所能生存的唯一星球,我頽然的坐下,空洞的看著這個世界,這個連末日都稱不上的死寂世界,這裏沒有任何的希望。
這時一隻纖瘦但有力量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將我拉回現實,我的意識仿佛還停留在那幻境中沒有回來,我右手那根烟還在燒著,左手仍握著那罐紅色的飲料。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旁說道:“你們可以避免走到這一步。”
我轉頭看著蒲公英,說道:“剛剛那個景象就是這世界的末日嗎?”
蒲公英點點頭,說道:“很遺憾,如果你們不改變自己,繼續讓欲望擴張下去的話,那一幕將會成真。”
我著急道:“我該怎麽做?我能做什麽來改變?”
蒲公英說:“你能做事的比你想像的更多,我相信你。”
我沒有回話,因爲我實在不知道渺小的我能做什麽,說穿了我只不過是個酒吧清潔工啊!
蒲公英似乎看穿我的內心,拍拍我的肩,說道:“不要妄自菲薄,將我的話流傳出去,將你看到的一切讓世人知道,至少你能做到這一點,對吧?”
我點點頭。
蒲公英說:“喝光它吧,會讓你心情好一點。”
我看著手中那紅色的液體,不情願的問道:“一定要喝光嗎?”
蒲公英笑著說:“相信我,這次會讓你心情好一點。”
我皺著眉,將剩下的部分全部喝了下去。
蒲公英說:“它可以帶給你一些快樂的情緒。”
我說道:“看完那些景象,我想現在不管給我喝什麽都快樂不起來。”
蒲公英又從他的輪椅後拿出了幾杯和剛剛一樣的啤酒給我,說道:“那個叫做子晴的女孩今晚會到你的閣樓,我想你們都會需要這玩意,也帶一罐給若涵吧,她最近也不好過。”
我拿著起蒲公英給的那些飲料,臨走前又回頭和他確認一次:“你確定喝下去不會像我剛剛一樣看到那些恐怖的景像。”
蒲公英說:“不會了,這次的不一樣,它能替你們帶來好運,我們都希望好運發生不是嗎?”
我說道:“要是喝完後又讓我看到那些畫面,明天我可不饒你。”
蒲公英只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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