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方總的話後,圓欣只能靜靜的走回自己的位子,打開電腦裏面正播放著《折翼天使》的預告片段,原本是打算在剛才會議時播放的,但沒機會了,她愈看就愈感到難過,愈看就愈覺得自責。
下班後,她買了好多的酒,在她用多年工作積蓄買下的屋子裏,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那無法播出的節目,裏面記錄了她這幾月的點點滴滴,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她想起上次的獨居老人專訪,也因爲某個往紅飲料店的開幕,就把她花費整整一個月的采訪節目被剪成不到兩分鐘。
還有一次整組到國外去采訪柬埔寨女童的所面臨的問題,好不容易社會上開始有一些迴響,又碰上了百貨公司周年慶和大明星外遇,她的那個節目就這樣被輕輕帶過,到頭來什麽都沒改變,那些幼女仍在受的傷害、獨居老人還是一樣孤獨都,而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圓欣感到那沉重的無力感快把自己給壓垮了,帶著酒,她搖搖晃晃的爬上頂樓,從高處看著下面行人、車輛來來往往的穿梭,她覺得自己好渺小,什麽事都辦不了,此時她又想起了在《折翼天使》中她所接觸過那些臉孔,回憶起她對他們的每一個承諾,感到無比的慚愧,她蹲在圍墻上,留著眼泪不斷的說著對不起。
此時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反復說道:「是靠錢來運轉的,靠錢來運轉的,而你,高圓欣,什麽都不是,什麽都做不了,什麽也改變不了。」
她朝著前方黑暗的天空傻笑了,接著身體往前傾,手中的酒瓶掉在圍墻內,她的人則是從高空快速的墜落,她感到自己像是在空中飛翔一般,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甚至能看到那個急速往下掉的身體,那個正在不由自主受到地心引力拉扯朝下方墜落的身體。
她知道那只是個空的軀殼,真正的她,在半空中緩緩的下降,像羽毛一樣,她看到了傳說中的生命跑馬燈,畫面中的她還是個小女孩,穿著制服,上著最好的高中,之後考上了最頂尖大學,擔任社團的幹部,談了幾場不怎麽樣的戀愛,還沒畢業就被電視臺聘用,爸爸、媽媽每次看到她都露出驕傲的微笑,當然還有那些她曾經采訪過的弱勢族群。
但不重要了,再也沒有那種無力感、愧疚感、責任感,她在半空中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軀體落地。
「碰!」好大的一聲巨響。
她看到一道强光如閃電般抓住自己,接著就不醒人事了。
等圓欣再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一個滿臉血漬的男人正盯著自己,她立刻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或許是神明還不允許自己就這麽輕鬆地解脫,要讓自己繼續活在這個叫做現實的世界多受一些折磨,她心想眼前這個頭破血流的男子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吧,一種同病相憐的情感使她不禁感嘆道:「喂!你不覺得活著是一件辛苦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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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回現在……
「除夕夜不平靜,又一起違建加蓋的房子被烈火吞噬的意外發生,消防人員已將火勢撲滅,初步判斷起火原因是由于施放鞭炮不慎而釀起的火灾,所幸大部分租戶都返家過年,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進……進……」圓欣手拿著麥克風,突然瞪大眼睛,口吃了起來。
在她對面肩上扛著機械的攝影師阿威說道: 「前面說的不錯,最後那段講的不太順,我們重來一次。」
圓欣說道: 「抱歉。」
圓欣會緊張是因爲看到了跨年夜那晚躺在她床邊那個血流滿面的男子居然站在攝影機的後面,正楞楞地沖著自己笑,當時她在病床上醒來後,就溜出了醫院,跳樓當下也沒有携帶任何證件,所以沒有留下任何的記錄,她也知道公司最忌諱這種事情,去年,隔壁組的資深記者阿源,只是因爲去看心理醫師被長官發現受到長官和同事异樣的眼光。
在他們的眼裏,阿源就是一顆不定時炸彈,會去看心理醫師的人就是有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是公司必須鏟除的風險,這都是整天接觸社會案件而根深蒂固的想法,沒有人會去關心阿源是什麽原因要去看心理醫師,有問題的人就淘汰掉,這就是現實。
下定决心想自殺的人不會成天嚷嚷著自己要尋死,反而會極力避免讓人知道他的意圖以免受到阻礙,這就是爲什麽許多自殺案件的發生都如此地突然,也有人會不經意的透露這個念頭,希望親朋友好友能多注意自己、關心自己,但當周遭人都不把他說的話當回事時,就更讓他感到自己被這世界遺弃了,最終走上了厭世的路。
從那天之後,圓欣就擔心被人知道她跳樓,在她的記憶中,唯一知道她跳樓的就是當天躺在自己身旁的男子,自己好像還對他說了什麽不想要活之類的話,但具體內容也不記得了,怎麽都沒想到會再遇上那個男人。
「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就開始喔。」阿威對著圓欣說。
圓欣點點頭,阿威就開始倒數:「準備,三、二、一。」
圓欣再一次面對鏡頭流利的說道:「除夕夜不平靜,又一起違建加蓋的房子被烈火吞噬,消防人員已將火勢撲滅,初步判斷起火原因是由于施放鞭炮不慎而釀起的意外,所幸大部分的租戶都返家過年,沒有造成人員傷亡,進一步的起火原因還有待厘清,這起事件是本周所發生的第三起違章建築失火案。」
播報的同時圓欣的眼光還是忍不住偷瞄在鏡頭後的那名男子。
阿威比了一個贊的手勢,說道: 「OK,這次沒問題了。」
圓欣也關閉麥克風朝攝影機的方向走進,但直接繞過了阿威,走向那男子說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 」
那個男子就是王子强。
子强回答:「我就住在那棟失火的房子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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