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的欠片者 - 第十章隔絕之別

第十章隔絕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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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晶石這種安全恆定又容易取得的資源在黃昏世界裡誇張的比乙太還來的稀少，幾乎是絕種枯竭的情況，從紫室界門考古測定區Y-114的情況得知，這世界本來滿是魔晶石，無知的我在第二次往返時帶了一點，那次也是導致我必須去找實體不滅談談怎麼在貧乏的黃昏世界裡修復我炸斷的雙手。讀到這段的你請記得，魔晶石，在黃昏世界裡比煉金術士的造物還來的令人信任。』──安娜．薩佛蘭斯所著【我們來自黃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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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莉琦隨手將我的手甩開，轉身去凳子下翻出剛剛的咖啡保溫瓶，然後直接對著開飲一邊走去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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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光跟著走上，拍拍我的肩膀。「你也是瘋子，看來你們能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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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要叫你師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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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岔出笑聲。「我想我們應該是同事才對。」便踏上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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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上去，一上去就看到琦莉琦在甲板的龍尾，又坐在那把剛剛被打飛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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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我透著呼呼風聲問著琦莉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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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薪水、沒有特休、沒有育嬰假、沒有任何保險、不慶祝任何節日。」她一口乾了瓶中的咖啡就往旁邊一甩，任其在甲板上滑行。「阿，還有隨Call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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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問……等等我是不是上了賊船了?」我走近琦莉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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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莉琦露出自信的微笑。「你的確在船上，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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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了個中指，她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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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問──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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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不管?嘿，小子你過來一下。」琦莉琦像我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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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靠近她就一把揪著我的領子，額頭撞在我額頭上，四目對視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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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下定決心不當人類了，就要放棄人類的那側，包含規則、關係、回憶。」

她溫熱的氣息吐在我的臉上，她做了個蹶嘴親吻的動作就把我一掌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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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其大力的衝擊搖晃的撞在甲板上。她翹腿坐著笑著高舉右手後向前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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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莉琦號!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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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四周被推開。周圍的星空好像快速的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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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子，發覺船外的景色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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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船邊仔細一看，這正是我所在的城市，只是我們位於學校生態園區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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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莉琦露出滿意的微笑，好像在等我訝異或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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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屁。」她聽到我這麼說她不悅的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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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光從船身一躍而下，向我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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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搭理琦莉琦的不滿，我也跳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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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光!」琦莉琦從我們背後喊著。「幫我買麥o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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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你會在開車時問我餓不餓。」我踏到昏暗的地上，突然想到，我又回來警衛不覺得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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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嘆了一口氣。我回頭一看發現船跟人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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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的能力嗎?」我摸摸剛才船接觸的地面，扎實，草也活著，我打開手機上的燈，照著地面。「她是怎麼把地面變成液態?還是那是那艘船的特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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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或者，都是。不過我認識她那麼久，我學會了不去嘗試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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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你師父嗎?你說過你拜於她的師門底下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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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來說，我算她帶大的。我的家族……在人類中也是非常異類了。讓我還很小時就跟著一些同族被送去她身邊學習同時也一同旅行，雖然如今只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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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在那種人旁邊那麼久也是挺辛苦的。」我抬頭看著琉璃光。也許琉璃光的年紀也遠超出我看所見到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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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還上賊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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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她很強的。而且，就端看你來說你也被教導到強得誇張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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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天會知道並不是這麼回事的。這傢伙有著跟她漫長年紀相反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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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已經看出來了。」我們相視而笑。我不再探究地面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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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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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我不知道要怎麼麼開口。」琉璃光看著我。他緩慢的眨眼後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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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你選擇正常人的人生，你還能跟你所愛、也愛著你的人們一起度過你們的記憶。如果你選擇我們的道路。那麼你窮極一生都沒辦法再與他們締造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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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提醒。我不知道我會更後悔哪個、是被殺滅祭儀消逝的生命壓著喘不過氣，沒辦法開心的跟家人朋友一起而後悔著無力又軟弱的自己、還是後悔沒辦法待在自己的家人朋友旁邊分享彼此的一天、一起愛著彼此的回憶。」我吸了一口氣──「我想把問題交給未來自己後悔，所以我不會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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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好這是不可逆的。」他哀愁的看著我。「琦莉琦她很特別，如果必須要跟她長時間接觸，除非你有辦法辨認出”隔絕”，不然終究會因為她的力量，被迫斷開人們的關係，這裡指的不是單純的分隔或是感情變淡，琦莉琦──她的能力就是”隔絕”、真正意義上的隔絕，能隔絕掉你在世界上的一切，這個黃昏世界的所有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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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力量強大到，就連眾神的神威也無法碰觸穿過她的隔絕。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隔絕掉神與祂眷屬萬物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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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光雙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正視著我。「盧以探，儘管如此，你依然無懼孤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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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盧神父，亞倫，教會裡的人們、同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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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接受了，他們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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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都是問我會怎樣吧?不過問的很好，你會被從這個世界”隔絕”掉，他們會因為”隔絕”這個欠片級的原則，失去你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所有憑依，因此在他們的視角中，你不曾存在，不曾擁有，不曾留下，就如同夢中看過的路人一樣，幻渺無存。就算你的確存在、擁有、留下、也跟他們有確切的回憶。但是對於這個黃昏世界的規則來說，你不過是醒來也記不得的夢中路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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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指──他們會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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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遺忘更糟，遺忘，還能被喚醒，隔絕是破壞性的、沒有復原的可能。打個比喻，你就算今天出現，並打算在多國元首會面的現場、電視轉播當中刺殺全部元首。都會被現實中修正，你既干涉不了黃昏世界的一切，也無法在眾人的記憶中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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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買麥O勞的?」我疑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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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在小時候接觸她之前我就能辨認”隔絕”並避免，所以除非她有意要影響我，我都可以正常的在黃昏世界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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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我要買也是請你或自己吃，我是不會幫她買的」琉璃光堅決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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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我看過被”隔絕”的人，我連告知你他的確切存在你都無法認知到這件事、這個人、他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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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告訴我關於那個人看看，說不定我有死者之書能記下來。」死者之書能夠記錄瑪納，而瑪納是資訊的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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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說完，第四，如果你要用那本書記錄你必須接觸過他的瑪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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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一口氣。「最後──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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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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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糟糕，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如同我所說，有時比起活著不被關注，能在死後被大家謹記才是真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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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比你想的陌生人關係還糟。你就算有再多豐功偉業，一但被隔絕時你在歷史不過是個軼名，就算你厲害到能創造文化跟國家，在現在的看起來不過是神話傳說的架空國度，連名字在傳說中都只會是個某方一隅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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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你現在還有機會回頭，你要知道剛只不過是在隔絕狹縫中一下下，世界已經修正到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的確不存在於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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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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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疑惑過，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沒有用手機連絡你嗎?這麼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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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杜巴特先生，他知道實體不滅的存在，也確實如他的計畫的將所有參與殺滅祭儀的瑪納在打散使用後的殘餘都收歸給你，你難道覺得死在殺滅其他高中生，在有監視器的學校消失聯絡了這麼久還沒有警察來，是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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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再問你最後一次，盧以探。」琉璃光輕輕搖晃我的肩膀，眼神飽含溫和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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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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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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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阿特，那個渾蛋把全部的責任跟選擇都丟給我。」我鼻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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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在源初之海跟我那一番話所得出的嗎?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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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再度打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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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我跟阿特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只是被那個想成為理想的自我所束縛著；那甚至不是自己的選擇，是別人眼中中理想的你──為了成為別人眼中那個理想的你，所以你驅動著前進，抬頭嚮往著，伸手去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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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真是個笑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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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不是我，我是因為有了神父、有了亞倫、有了阿特、有著所有連結的事物與回憶，我才是我，我才會是盧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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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雙標啊，嘴上說著自由，結果還是被理想的自我所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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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些渴求的自我是要斬斷一切時，我在這裡遲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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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總說我愛管閒事，那是因為那是理想的我，我所憧憬的神父與亞倫、還有我在你眼中看到的──愛管閒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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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成為理想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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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成為你們眼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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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好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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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什麼需要遲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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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逃避，就讓我成為他們眼中愛管閒事的──理想的盧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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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蒐集全部的死者之書。封印前再一次見到阿特把他海扁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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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琉璃光欲言又止，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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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我承諾於他，我也相信著你。走吧，讓我們做最後的道別。」

他拍拍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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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走去了校門。

警衛看見我卻沒有任何特別表情，反而比較疑惑著看著琉璃光，琉璃光拿著不知道什麼名片便前去警衛室。我掠過他們朝著教會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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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著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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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並沒有離學校很遠，就算是走路也只要5分鐘，附近是個國小到高中的三合一學區。這時間已經很晚了，特別是對於學區來說，路上的行車行人寥寥無幾，只剩下那些晚歸的父母駕著疲憊回家的步調。昏黃的巷燈映在住宅區的街道，人孔蓋上反射著一閃一閃的紅綠燈，此時已經轉成閃紅燈的狀態。我慢慢的步過路口，想著明天早上這裡的熱絡與道路交通的的哨聲。下一周交管輪到我們二班幫忙，我也想站在那裏放下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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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想著各種可能時，我已經站在教會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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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碰到正低頭看著手機出教會大門的亞倫。同時我的手機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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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鈴聲他反射性地抬頭看著我。震驚的衝過來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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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咳，你，你，我，呵哦，嗚、喝……」他抽泣不成聲，手機的撥打還沒停下在我耳邊迴響著，我將我的手機掛掉，一邊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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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就這樣抱著，他哭著，我什麼也沒說。我一邊聽著他的瑪納，如同他的人一樣溫暖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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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逃了，對不──起──」慢慢平靜，他抽著聲，我能感受到他的愧疚，他的懊悔，他的痛楚。但這反而讓我像回到平靜避風港一樣，這才是亞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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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這不就回來了嗎?」我拍拍他，將他拉到教會大門前的石階上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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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巴特?巴特怎麼了，巴特他……」他用兩手拳頭與手腕擦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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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跟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了。」我吞了吞口水，我以為我有勇氣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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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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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要去很遠的地方完成旅行，去一個遠到你們，會遺忘的地方。我們被捲入了一些奇怪的事，今天你也看見了。我跟他──必須去解決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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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你…..復活的代價有關嗎?」他擰擰鼻子。突然又開始大口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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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理解，琉璃光讓我回來道別。並不是因為他們需要我，是我需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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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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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著天空，風依然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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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繼續抽泣著。我則是想起以前小時候的我，很常跟亞倫吵架，明明我們是最要好的、也是最常膩在一起的兄弟。小時候真打起來，通常都是我被亞倫打哭，然後他在旁邊因為打哭我才一起哭。阿特則是每次都在旁邊看著我們兩個哭哭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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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探?」亞倫的聲音將我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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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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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雖然看起來很糟，不信你看，傷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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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紅眼看著我衣服上的洞。然後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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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最讓我、最讓我難過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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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也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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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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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你能逃走真的是太好了，不然你就要跟我們，一起去旅行了。」我咬著嘴，我無法想像如果亞倫下，照著殺滅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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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原因。」亞倫的手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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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回來的人有說，我肯定會忘記你們兩個，這只是一場夢。也的確，在我到家不久後，我連我寫下的筆記上的人名都不知道是誰，我還以為只是康輔社上的遇見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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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只是做個夢。所以當你帶著夢回來時，我跑了過來，想知道其他人記不記得你，我是不是──腦袋壞了在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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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神父，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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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也不記得，我們……沒辦法確定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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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揪了一下，我打算，就這樣聽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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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看到你，才想起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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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難過的，是我忘了你，忘了阿特，我到現在，現在!連我們小時候的過去都那麼模糊，我只能難過，還找不到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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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們說的一場夢一樣。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你醒來，你只知道你很像做過夢，你卻記不得夢的內容!」他撕聲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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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很確定，今天的不是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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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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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帶著夢回來時，我很後悔，我很後悔我說服你一起去找阿特、我很後悔讓你陷入危機，我很後悔──我在緊要關頭退縮害怕害你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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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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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有看到他靠近的!我明明可以救你的!」他朝著我哭吼回去。「我遲疑了，我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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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將用力握拳到大拇指都壓到在指甲的甲弧處都滲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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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在地下室，我都沒有勇氣!」他大吼的聲音迴響在空蕩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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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多虛偽我就有──多想死。我都做好要贖罪一生了。」他沙啞的撕聲，機動的連口水都濺著。他用力的槌打著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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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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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然後最難過的是我看到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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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很快就不用難過了，過了今晚，也會是一場夢。」我也，好希望，這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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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夢，我還能煩惱著未來與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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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夢，我還能跟教會裡的大家一起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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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夢，我還能跟亞倫還有巴特玩遊戲、打球，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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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夢，我還能不知道殺人的手感會一直在手中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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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逃啊。逃離這個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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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夢嗎?」亞倫的沙啞似乎轉成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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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是，會是一場夢。我，已經做了決定，為了其他人。」我看著他難過的樣子，是啊，我更下定決心了，不再讓他們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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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過的只有我就好。這是屬於我的道別。隔絕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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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做決定?」亞倫右手的指甲甲弧都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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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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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憤怒的糾起我的領子，把我壓推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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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你能做決定?你決定讓我們忘記你?」他右手一拳打在了過來，卻在中途決定打在我耳朵旁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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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揮了左手一拳，我輕鬆的抓住擋下，然後用左腳膝頂著他的右腰窩將他的左手往我的肩外帶去，同時把他推開，他立刻失去平衡往我又右手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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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脫離壓制後站了起來，看著躺在地仰天流淚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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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拉他，他將我的手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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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完全忘記嗎?不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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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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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會有任何的影響。生活上不會有任何差別。我只是你們夢裡的記不得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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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來道別的吧?說什麼為了他人，只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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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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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吧。反正我不會記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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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還是亞倫。這句我會懷念的；就是倔強，才是亞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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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擠出微笑，點點頭，背對著亞倫朝著教會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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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只傳來亞倫因為哭泣過度而抽著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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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慶幸亞倫逃開了，只有我需要道別。

「謝謝你，亞倫。」我說著，當我踏上台階時亞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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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奪去了我的勇氣，我的生存意義，現在連我自怨自哀的權力，都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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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阿特，我想著他的死因，我想著要不要告訴亞倫。最後我還是沒有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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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後悔聽你的話去嘗試成為更好的人，因此你也不用愧疚自己的選擇，我這個決定可以幫助到其他人。你還有伯父伯母阿……..我、我也許是因為我是無親無故孓然一身而前進、去幫助人，就像我們彼此都憧憬的理想自我，但是我總覺得很多時候，我只是受你的無私影響而已。」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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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私，有很多形式，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前進而已。」我說著，腳步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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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不再傳來亞倫的聲音，或許有，但是我已經步入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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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打開教會的門，後面左邊第一排就坐著神父，他背對著大門，手上拿著玫瑰念珠手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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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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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全聽到了?」我坐在他右側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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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我很久沒有跟盧神父一對一坐著聊天了，他總是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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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在等你道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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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都忍住的淚水跟鼻酸還是不聽話的湧上來。我的眼淚滴在褲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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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慈祥的苦笑，眼眶也紅紅的將玫瑰念珠交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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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身抱抱我的頭，嘆了一口氣就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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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念些玫瑰經的，但算了，我知道你不管這個的。這畢竟是你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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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抽動著，白白的細髮是歲月在他身上的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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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了，你老人就先去睡吧。我滿足了。」我還是哭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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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了，癡呆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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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揮手像是打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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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一口氣。然後露出招牌笑容。

「反正老實說如果就像是你所說的會忘記有你的一切，那麼我想我們這邊應該是沒什麼差別，畢竟我們這些人只是癡呆症，最痛苦的，是會記著這一切的你。癡呆症痛苦的永遠是記得的人、你可不要太過痛苦啊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喔。」他說著，我反而哭的越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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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太大聲吵到其他還在睡的，如果這不是夢你還是要交悔過書你知道吧。」他苦笑流淚拍拍我的頭，然後走向寢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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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我一個人在教會中嚎啕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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