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妲音,一個有些遠,又十分近的名字,一個在不久之前依舊是人們會面帶微笑談及的名字。
在「邦妲音的再創世」之後,已經不再營運的《未竟止境》不復存在,作為玩家助理的人工AI邦妲音自然也不可能繼續存在。擁有這個名字的「數位產物」已經失去了她的載體,那個需要電力維繫的遙遠數位海洋,才是邦妲音應該有的棲身之所。
然而初獅和麻子都看見過邦妲音,而且見過邦妲音的人,似乎視野也逐漸變得更接近遊戲裡面的樣子。
麻子注意到自己的視野比起之前又更加開闊了,身子的靈活程度又更細膩了。情況就像是之前「人物素質」覺醒一樣,似乎只要認真地使用自身能力,積極參與這場「未竟遊戲」,人們也就會越陷越深。
短暫休息之後,麻子一行人決定不要再回到給賓客使用的男女分房居木,而是在「黎明森林」的盟會控制範圍邊緣找到被棄置的居木,便如同野宿一般委身其中。
初獅離開居木找他的老師長雲回報現況,同時也要帶他來大家集合的居木會合,於是麻子、念奴嬌以及首先聞風而至的陶器阿殫就這樣待在居木當中,準備度過心緒紛亂的夜晚。
「我這樣會很邪惡嗎?」冷不防地,念奴嬌淡淡地向麻子提問。
「怎麼忽然這麼說呢?」麻子和陶器阿殫兩人面面相覷,「嬌嬌沒做過什麼會讓我們覺得妳不好的事啊。」
「就是不久之前的談話,我不是說著從前當老師的不愉快嗎?」念奴嬌雙手環抱著膝蓋,無助得像是個年幼的小女孩,「我說了妳可別看不起我……有時候,我會覺得……」
「阿嬌大姐頭是說,像這樣文明世界毀得一點都不剩,好像也不錯吧。」
陶器阿殫一針見血的接走了話鋒,麻子驚訝地望向偶然聰明的這位方臉巨漢,但念奴嬌可是著著實實地慌了手腳。
「我、我我……也不是不可以這麼說吧,唉。」念奴嬌深深地嘆了口氣,「沒錯,我以前不止一次覺得這爛世界乾脆毀了算了,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變得這麼荒腔走板啊。」
「可以使用如同超能力的技能,而人和人之間的禮數與信賴竟然脆弱到這個地步,很難以想像是吧。」陶器阿殫裂開大嘴呵呵地傻笑,「在這件事情上,阿殫我倒是適應得很好。」
兩位女子同時望向眼前的巨漢,只見他靦腆地摸了摸後腦杓,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妳們這樣盯著我看,我會不知道該看哪裡啦。」
經他這麼一說,念奴嬌和麻子兩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兩個女孩子鈴鐺般的笑聲,也好不容易讓這間廢棄居木帶來了一點點舒適感。
四下漆黑,如同能把人也融化的幽深夜幕,在義天堂時早已看得習慣。毀壞的都會市容曾經擁有的活力不再,要讓這個地方有那麼一點點人氣,沒有人與人之間的笑談,又怎麼能做到呢?
「阿殫你這麼耿直的人,竟然也有想要逃離的過去。」麻子微笑著說:「『再創世』之前的那個世界,也有些事情讓人覺得不能接受呢。」
「和兩位大姐頭相比,也許算不上什麼吧。」阿殫紅著臉搖了搖頭,「頂多就是,從小被欺負到大吧。」
「欺負?你?」念奴嬌的口吻裡有著顯而易見的不敢置信,「你這塊頭和肌肉,就算沒有『戰神附體』的技能,要一拳掄死人恐怕都不是問題吧?誰能欺負你?」
「阿殫,你以前跟我說過自己醜。」想起之前在迷城百貨遇到時的情境,麻子淡然問道:「難道這跟你的過去有什麼關係嗎?」
「妳們看,我是國字臉嘛。」陶器阿殫呵呵地笑著,「我是阿嬤撿回收養大的,跟初獅大哥相遇之前,我既瘦小又長得這種大方臉,在別人眼中就是怪胎啊。家裡沒錢沒靠勢,我又不太會講話,吵架總吵輸人,所以就這樣一直被欺負著,直到念國中的時候認識了初獅大哥。」
一講到初獅的過去,麻子和念奴嬌兩個人精神都來了,彷彿那已經幽深的夜色對她們而言只不過是聽故事時必要的氣氛點綴,連一點危險的氣息都沒剩。
「當年,才念國中的初獅大哥已經是薄雲會老大的義子,雖然說他自己都不願意叫一聲父親,但大家也都知道他口中的『老師』有多大分量。」陶器阿殫瞇著眼睛回憶道:「大哥他聰明過人,才念國二,就已經搞定附近所有勢力,出來混的,沒有一個不認識『陳諒言』。」
在阿殫講出口時,已經很久沒有聽見初獅本名的麻子剎時間甚至覺得有些懷念這個稱謂。
「也是在那時,他僅僅只是往我面前一站,那些欺負我的、勒索我的、打我的笑我的罵我的人,全都消聲匿跡了。」陶器阿殫搔了搔自己的下巴,「說起來也真沒用,我就是那時喜歡上大哥的。」
「咦!」發出聲音的是念奴嬌,看在麻子的眼中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等、等一下,你說喜、喜……」
「阿殫說的喜歡是『那種喜歡』啦,他可是完完全全的『阿言粉』喔。」
「沒有比他這樣的人更耀眼的吧?」陶器阿殫的眼中就像是能放射出光芒似的,「運用他的聰明才智,以及身為薄雲會義子的身分,他不僅搞定了在當年滲透到國、高中校園的各路勢力,還代替薄雲會成為這個區域的要角。從那時候開始,學校裡的地下勢力簡直一片祥和啊,我的日子也從來沒有那麼舒服過。」
「你到底是被多少人欺負過……」念奴嬌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喔,校園幫派,霸凌事件,嗚嗚嗚……我又想起以前的公文地獄了,都有心理創傷了……」
望著她臉色鐵青的模樣,看得麻子既是心疼又是想笑。
「總之,阿嬤過世之後,我就決定要為我心中的超人工作一輩子。」陶器阿殫胸有成竹地說:「所以他讓我練身體我就練身體,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要讓大哥知道,有些恩情,是值得別人用一輩子來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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