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時候的人緣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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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年級時,班上同學不是笑他名字像女生,就是叫他四眼田雞。媽媽告訴他那些人是笨蛋,不用理他們,因此下課的時候,他大多待在座位上看書、畫畫,或獨自玩遊樂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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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年級,他才在小學交到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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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升上三年級的第一天,老師特別交代班上有位需要大家配合的夏同學,跟他說話要面對他、講話速度要慢、聲音要夠大,但是不可以用叫喊的……。夏和秋坐在同桌,自然成為第一個交談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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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對夏的第一印象是名字筆畫很多。為什麼要叫熠輝不叫一輝?這樣可以省很多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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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夏好像回答他,媽媽說名字不能隨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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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秋的媽媽告訴他,等他長大,愛怎麼改就怎麼改,所以他跟夏說長大後他要取一個很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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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對他笑了。他們漸漸成為好朋友,一起分享喜歡的書和遊戲,今天討論這一期《小牛頓》雜誌裡面某篇科幻設想,明天研究《小旅鼠》和《毛毛蟲》哪一關要怎麼破,天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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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講話時音調準確,但在發某些音的時候容易口齒不清,因此剛認識的同學大多需要他重複一兩遍,才能明白他的意思。幸運的是,秋一開始便能聽懂八九成,並順勢擔負起協助溝通的工作,為聽不懂的同學重複夏所說的話,或是為夏重複老師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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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除了口語,也用紙條輔助溝通。為了方便夏理解老師在台上所說的內容,他們這桌有在上課傳紙條的特權。那個年紀當然不可能只寫跟課堂相關的東西,於是偶爾他們上課上到一半還需要憋笑,怕被老師發現他們其實在聊飛天壺和沙克強、絕對無敵雷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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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紀的小孩對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容易以取笑的方式來對待。由於導師特別介紹過夏的狀況,同班同學都有不能欺負人家的意識,但偶爾下課在教室外,會有別班的人因為好奇或種種原因,在夏面前或背後對他耳後的助聽器和胸前掛的集音盒指指點點,甚至故意模仿他說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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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能已經習慣這種眼光,也不太去搭理同學的失禮,但秋對那種態度覺得很不舒服,有次終於忍不住瞪過去,不爽地嗆:「看什麼看?沒看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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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秋田雞,沒人要跟你玩,你才只能跟聾子玩。」聽到這句充滿惡意的話,秋才發現對方是自己一二年級的同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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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個同學具體說了什麼,他已經不太記得,只記得三個人動起手來,在走廊拉拉扯扯、推推打打,引來老師將他們全部拎去訓導處罰站。聽完三個孩子爭相告狀後,訓導主任諄諄教誨,要他們和同學好好相處、不可以嘲笑同學、不可以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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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接到學校通知,陸續來接人。夏媽媽快步踏進訓導處,抱緊兒子久久不放,秋看到她偷偷擦眼淚。男同學的媽媽對阿媽抱怨了幾句,轉身拉著兒子就走,阿媽則不停鞠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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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到了學校,他們互相關心詢問,發現兩人竟都未因打架被家長處罰,又驚又喜地直呼好險。經此一事,兩人似乎產生一種革命情感,更加要好了,整個三年級上學期幾乎都黏在一起。秋以為這樣的日子會至少持續到他們升五年級分班,可惜在接近學期末的某個禮拜六,第三節上課前,夏突然跟他說:「我要搬家去美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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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愣了好幾秒鐘,才回答道:「哈啊?什麼?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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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只要拒絕聽見這句話,它就不會成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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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開始很有耐心地重複了幾次,就像他為所有不習慣聽他說話的同學重複一般。然而,連坐他們前面的女生都不耐煩地轉過頭來,告訴秋「他說他要搬家了啦!」的時候,秋依然堅持回答:「哈啊?什麼?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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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夏的臉色沉了下來,拿出作業簿寫了幾個字,推到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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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搬家去美國了。」是他一直試圖對秋傳達的話。而下面還有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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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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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下課鐘一打,秋便離開座位,跑去五年級找悠悠姊姊。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就是不想跟夏說話,也不想跟他玩,連中午放學時,也馬上拿去書包去排路隊,沒有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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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見他整個週末都悶悶不樂,從他嘴裡問出了夏要出國的事,阿媽開導他,對方要離開這裡所有的朋友,比他還難過,他應該要好好跟人家說再見。他噘了好久的嘴,才點點頭,去書桌畫了張卡片,準備送給好朋友餞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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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一去學校時,夏不在座位上,抽屜也已經清空了。他著急地詢問老師,老師只告訴他夏很快就會搬家,不會再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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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錯過好好道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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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升高中的時候,他在抽屜角落的縫隙裡發現那張沒送出去的卡片,不知道躺在那邊多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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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卡片,讀著八歲時的自己所寫的道別和祝福,心想不知這位兒時好友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思緒逐漸飄到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那個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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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什麼?我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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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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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數年,他才驚覺自己對夏做了多麼過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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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可以直接對夏抱怨、可以給夏臉色、可以用很多方式表達對夏離開的不滿,偏偏他卻選了最糟的方式——在班上無論是誰聽不懂夏熠輝說話,那個人都不應該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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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一副跟人家很要好的樣子,結果在對自己不利時才裝作聽不懂人家說什麼,根本跟背後捅刀沒什麼差別,這種行為比一開始就欺負人家聽障還要低級。那句「你是不是故意的?」背後沒問出來的是「你為什麼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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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遲來的愧疚和罪惡感霎時淹沒胸口。小時候他以為夏傷害了他,長大後才明白自己傷人傷得更深。然而,他已經不知道去哪裡找對方道歉,甚至不知道人家稀不稀罕這個遲來很久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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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是大學生的夏站在自己面前,那份愧疚感又梗在喉頭,只是多年未見,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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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夏先走向他,伸出右手,「嗨,我是 O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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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這才回過神來,跟對方握手,「A、Alan,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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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不認得我了。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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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認出來也很正常,畢竟十年過去,大家的變化都很大。秋從國中抽高後成了竹竿體型,臉型也變尖,不若小時圓潤,加上日漸增厚的鏡片,自己都覺得和小時候判若兩人。而夏在這十年間長成了帥哥型男,身高目測至少一八五,厚實的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線條顯示平常有在鍛鍊,五官還隱約有小時候的模樣,顴骨線條卻已從圓滑變為剛硬,更別說氣質打扮完全就像個 ABT。唯一沒變的是兩道濃眉和有神的雙眼,還有可能永遠不會變的、耳上那副助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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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能以為秋盯著自己,是對助聽器感到好奇,主動把帽子揭下來,指著耳朵道:「我是重度聽障,所以需要這個幫忙。我講話也可能會比較奇怪,不太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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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不會!」秋拚命搖頭道:「我聽得懂。」一直,一直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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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Yuna 進入廚房,關上通往車庫的內門,看了看兩人,問道:「你們自我介紹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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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笑著向 Yuna 點點頭,又對秋說:「我幫你拿行李上樓吧。」說著便提起一個行李箱,走上通往臥室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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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謝謝。」秋反射性地道謝,隨後想起在夏身後說話,他是聽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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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夏離開現場,秋拉住 Yuna,問道:「你有沒有跟他說過我的中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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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a 莫名其妙:「沒有啊,講這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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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大喜,一把抱住 Yuna 說姊你最好了,放鬆地提起另一個行李往樓梯走去,一邊叮嚀道:「我的名字不能隨便讓人家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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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啦!」Yuna 用一副看到白痴的神情目送他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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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a 給他留的房間不算大,卻用兩張單人床拼出一張 King Size 的大床,像是特別為重眠的弟弟安排的一樣,讓他有點感動。他把行李箱放到床上,打開來整理,這時 Yuna 出現在他房門口,打著呵欠說道:「誒,我要去補眠一下,等等十一點你幫忙打電話叫個披薩。傳單在冰箱門上,市話拿起來,直接撥後七碼就可以了。地址不記得的話,餐桌上一堆廣告信,隨便一封上面都有。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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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隨口答應下來,將這份差事當成來到P市第一個要解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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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任務:打電話叫披薩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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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整,他拿著披薩店的傳單研究了好一會兒,深呼吸幾次,做好心理準備,拿起話筒撥號。對方接起後,快速地說了店名和打招呼,他則結結巴巴地點單、報地址。講完話他才發現,電話機上居然有字幕,會把對方的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顯示出來,於是他對照字幕,抄下店家回報的金額和預計到達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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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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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電話後,他開始研究這台話機,左按按、右敲敲,只差沒把機子給拆了,直到上方傳來聲音:「電話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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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興奮指著電話,對夏說:「美國的電話有字幕耶!」語畢,他才感到自己的表現很像庄腳俗,頓時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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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沉穩地微笑,說明道:「這是去年才出來的產品,對像我這樣聽不清楚的人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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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台是你的嗎?剛剛我打電話叫披薩,還好有字幕幫忙,不然我一定 Pardon、Pardon 幾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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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放在客廳,你隨時需要都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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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秋趁這機會更新腦中儲存的資料,原來夏現在家住加州,幾乎是橫跨大半個美國來P市就讀,而他發現對方與自己同科系時,更是又驚又喜,直道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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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電鈴聲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秋從沙發上跳起來,打開前門迎接外送人員,他一手接過披薩,一手將準備好的現金遞過去,用英文說:「謝謝,這裡是十一塊錢。」披薩的稅後價格是 10.61,他想說給個整數,不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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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送員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吼了聲「WHAT!?」,秋莫名被獅吼功攻擊,愣在原地,驚慌失措,不知該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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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問題嗎?」夏聽見外送員的怒吼,也來到門口用英文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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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一嚇,秋暫時說不出英文,只能用中文答道:「他他他說披薩 10.61,我我我給了他 11 塊,他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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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夏立刻從牛仔褲口袋掏出皮夾,數出兩塊錢拿給外送員,「這是小費,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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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送員接過小費,臉色稍緩,道過謝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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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剛剛是什麼情形?秋用表情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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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外送的時候,tips 一般至少要給兩塊,或是 15%。」夏對他說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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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美金……那是七十塊台幣了呀。來之前聽說小費是依照服務好不好給多少,怎麼好像還有個行情價,而且不小心給少了就一副要揍人的樣子,比討債的還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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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秋頭上的問號太明顯,夏又補充道:「他們是靠 tips 生活的,沒拿到的話就像是……做白工,所以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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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小費生活?什麼意思?他們沒有薪水嗎?」頭上的問號才消失,又生出新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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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正要回答秋的問題,此時 Yuna 睡眼惺忪地下樓,問:「披薩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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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秋將手中的披薩秀給她看,「我差點因為小費給不夠被幹掉,還好有 Owen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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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歹勢,忘記提醒你。先吃東西吧。Owen,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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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邊吃午餐邊繼續聊小費文化,秋才知道某些州對拿小費和不拿小費的職業有不同的法定最低時薪。例如他們目前所在的州,一般勞工的最低時薪是 $5.15,拿小費的服務業員工卻只有 $2.83。如果單靠薪水生活,可能連付房租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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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很不公平吧,又無法保證每個客人都會給多少小費。除了像我這種不懂的,也有人很摳,不管服務好不好都不給的呀。這樣他們的收入不就一點保障都沒有?」聽完說明,秋依然不太能理解其中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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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像加州那樣,規定不管什麼工作 minimum wage 都一樣比較合理。」夏理解秋的不理解,「這樣小費的意義才是真正 based on serv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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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a 也持同樣觀點:「其實有規定如果員工拿完小費,換算時薪還是不到 $5.15,老闆必須要補足啦。但講難聽點,這種制度就是老闆讓客人幫他付員工薪水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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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is what it is.」夏聳聳肩,「我們只能跟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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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入境隨俗。就算再怎麼覺得不合理,也不能破壞別人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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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的第一天就受到震撼教育,看來日後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希望「留學 Online」這個遊戲的升級曲線不要太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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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次靠隊友助攻才順利完成任務,至少也得到經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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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打電話叫披薩 (1/1) ex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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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餐桌,初來乍到的興奮感褪去,秋才突感時差來襲,換算起來,台灣已經是凌晨一點。若要硬撐到正常睡覺時間可能太勉強,Yuna 便叫他去小睡兩個鐘頭,並吩咐他別睡太久,否則晚上反而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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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屋內,秋有些慶幸至少還能和熟人說著熟悉的語言,這給他很大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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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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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陌生的床上,他苦苦思索,雖然兩人曾經很要好,但只相處一個學期,又十年沒聯絡,還能算熟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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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能夠再相會已經讓他很開心了,即使對方不記得自己——不,其實不記得可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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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會有鴕鳥心態,既然對方沒認出他,那就先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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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以新朋友的身分重來一次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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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is what it is: 表示事情就是這樣,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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