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意外地很厲害呢。」凱列恩柔柔地彎起嘴角,「本來以為是我要努力儘快讓兩個人逃出去,看樣子是我白操心了,也是,畢竟是被詩涵看中的人……」
雖然他面色溫婉沉靜還帶有幾分憂愁,說出來的話也是懷著善意,但我只覺得他此時的舉動無一不令我驚惶,怎麼會、現在的他是敵是友?被察覺了,難道他要反悔或是告密嗎?
「你怎麼發現的。」我沉不住氣,只想趕緊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必要的話結盟也不用考慮了,直接把他解決掉吧,讓人失去意識好好睡上一覺或是失去行動能力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事關重大我可不會仁慈。
我本來對自己的精神系魔法的效果很有自信的,至少不會精神魔法的人應該是完全不會察覺的,可是!現在的情況使我產生對自身能力的前所未有的動搖。
「我察覺到了某種波動,」他纖細的手指抵在唇邊,偏過頭似在思考著如何描述,「很微妙的感覺,但就是突然間和平常不一樣,而且仔細觀察還有魔力流動的氣息……」
「等、凱列恩你……會精神系魔法嗎?」
「精神系魔法?」他天藍色的眼眸微微睜大,「不……我想我應該稱不上會?我只是個魔法師哦,專精風屬性魔法而已。」他微笑著搖頭。
「但是,精神系魔法……是詩涵的強項。」凱列恩垂眸,談到這個話題似乎勾起他什麼不愉快的記憶,神色因而黯淡下來,不過很快便調整回來。
「所以是用精神系魔法當障眼法脫身是嗎?真能幹啊,沒想到不只能使用精神傳話,妳還能做到構築幻象,但是是怎麼出去的?這個籠子有魔法抗性應該是打不壞的……啊,順間移動是吧?沒想到妳也會,真厲害……」
我想我不用開口,凱列恩可以自己把一切都推測出來,如詩涵所說,他是個聰明人。
而且還是個魔法師……甚至是個不會精神系魔法卻有辦法發覺幻術異樣的魔法師……我不該因為他被詩涵囚禁在這裡、身子又弱、哭起來又超好看,就先入為主地認為他是個被囚於高塔無能為力的公主殿下的。
我也一樣被關著啊!我都不是嬌弱的公主殿下了,我怎麼能覺得他就是呢!在這個世界觀裡,體力差可是法師的標配屬性啊!
「──那麼,對於我提供的情報驗證得如何了?能夠相信我了嗎?願意……和我好好談談嗎?」
看吧,他聰明得很。
「唉呀,相不相信什麼的,反正我們是利益一致對吧?」我也堆起笑容,輕飄飄地打散他話語中隱含著對於不被信任的不滿及委屈,抓起魔法水晶準備建構一個同時將兩個籠子包進來的結界。
要是初來乍到就對一個陌生人全盤信任才是傻了吧?社會可險惡了,特別還在邪教團體的大本營中,我哪裡知道看似溫和無害的人會不會轉頭變個臉色就把我宰了。
有了防護後,我再也不用顧忌著隔牆有耳全程使用精神傳話,可以省下不少力氣,我看得出凱列恩看起來非常急切,於是我調整了抱枕的位置,以一個最舒適的姿勢倚著它們,姿態隨興地直接開門見山。
「我知道你想逃離這裡,但知道聖殿會來的情況下,為什麼還需要這麼急迫呢?」至少我是半分不慌,就等著曉楓一到再動手,畢竟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什麼都做不到。
「能不急迫嗎?我得和詩涵好好談談才行,必須去阻止她……那畢竟是因我而起的,我怕她又做出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不能讓更多人受傷了……」他像是想平復急躁情緒似地用力絞著手指,「本來我被困在這裡無能為力,可是妳卻出現了,恰恰正具備幫助我脫離牢籠的能力,這不正是希望的曙光嗎?我有機會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了……所以拜託妳了,我真的必須……快點出去才行。」凱列恩說著說著,到最後都捎上了哭腔。
我不是不能理解他大概是想要贖罪的心情啦,但是──他為什麼覺得憑一己之力就能起到作用呢?
在任何情況下,一個人逞英雄都是要不得的,我認為他的想法十分不理智,別說是阻止了,凱列恩如果真的單槍匹馬地出去,估計沒兩下他就又被扔回籠子裡管教了,連帶著我也出事情。
既然他想求我幫一個會「破壞原定計畫」的忙,想請我做這種會「增加不必要變數」的事,難道不應該展示誠意嗎?我們現在,充其量只是面對同樣困境的陌生人而已哦?
不覺得自己隱瞞得太多了嗎?我不說他是不是真覺得我都沒有察覺到?最起碼,究竟是怎麼個「因他而起」法要說清楚吧?如果說還是敵我立場無法辨明的時期出於自我保護就算了,現在既然要站在同一陣線談合作,那我就會希望是對方自己據實以告,而不是我得多費心思套話。
雖然換成是我也會覺得語帶保留地勸說他人照自己的意願行事比較保險,是對自己而言比較有利的方式,但是……嗯、因為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所以這讓我有點不爽,希望對方可以拿出誠意說服我陪他一闖啊。
「既然有求於人,總得坦誠相待吧,難道凱列恩先生覺得我是個很好說動的人嗎?又或是說,覺得謊言和隱瞞是求人的態度?」不過話一出口我就有些後悔了,好像有點太咄咄逼人了,我沒有要樹敵的意思,純粹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如果反而在這時產生嫌隙就不好了,對方也有惱羞成怒反過來和詩涵告狀的可能……
凱列恩卻向我低下了頭。
「我沒有那個意思,沒有顧慮到妳的想法我很抱歉……但是,妳會信任我嗎?在我全盤托出之後,妳還有辦法信任我嗎?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賭。」他嘆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了才重新對上我的視線,「但如果這就是妳要求的合作前提,我會照實說的。」
「我的全名是凱列恩‧米坦利亞齊,是米坦利亞齊公爵家的么子……」凱列恩話說到這裡出現了微妙的停頓,似乎是為了留意我的表情,見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後,可能是覺得鬆了一口氣,嘴角淡淡地浮起笑意。
我都不忍心告訴他我不是原生國民沒有去留意本國貴族軼事過──等等,別的可能不知道,但這個姓氏我好像有印象,只是一時沒想起來而已。
畢竟是公爵,也就是貴族階級最高的頭銜嘛,之前出於興趣看了點忘響國建國史,就有講述建國四大公爵家如何協助皇室站穩腳跟在這片大陸上建立這個國家的故事,所以我對這個姓氏有點印象。
至於米坦利亞齊公爵家的么子……雖然在對方明顯不希望被知情的情況下還這樣拚命回憶不太體貼,但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有聽過他的八卦?
貌似是之前在酒館蒐集情報時聽到的……那什麼,大家都知道的,酒館這樣各方高手雲集又龍蛇混雜的地方,除了會有停留的冒險者們相互交換訊息,更是各方八卦消息流傳得最盛的場所,之前在哪裡的酒館停留時,貌似就聽過公爵家的么子和自家女僕私奔的八卦,我當時還和曉楓說西幻言情誠不欺我,這種為愛瘋狂的事情居然真的會在現實中發生耶。
雖說是注定和繼承權無緣的么子,但怎麼說也是公爵家這樣的顯赫出生,在這個世界的觀念下,利用政治聯姻為家族爭取利益應該是他們這類人生來的責任?
居然和地位落差巨大甚至比自己年長的女人私奔了,鬧出這個醜聞公爵當然是大發雷霆,除了出動大量的私家騎士,也積極佈下帶回自己這被愛情沖昏頭的傻兒子的委託,沒想到卻毫無成果,米坦利亞齊家的么子就這樣杳無音訊好幾年。
日子久到公爵的態度都從憤怒地要將人抓回來好好敲打一頓轉變為希望能得到自己的兒子是安全的消息,在幾個月前重新發布了新的委託,不執著於將人帶回公爵領,而是只要帶回他在那裡平安生活的證明就可以領賞,報酬還高得驚人,因此才會讓人們舊事重提談起那樁幾年前就發生的私奔醜聞。
原來是被帶到盧斯教了啊,怪不得找不著,要知道這個邪教真正意義上開始露出馬腳,以「盧斯教」的名號頻繁出現在眾人眼中也不過是兩個月前,在那之前能悄聲無習地拓展勢力、茁壯至如今面對聖殿圍堵依然活躍,說明他們玩捉迷藏的功夫是一等一的。
「詩涵小姐,巡守小隊發現有聖騎士隊伍在附近出沒!入口應該很快就會被發現了,我們該──」
玩具房的大門被人「砰──」地一聲急匆匆地撞開,看起來是盜賊職業打扮的年輕男性衝了進來,打斷了凱列恩的自白,我們很有默契地噤聲望向底下的人,先觀察對方的舉動再執子推進下一步。
我對自己的幻術雖然因為凱列恩的破格演出而產生些許自我懷疑,但基本上還是很自信的,如果連這個看起來是雜兵的人都騙不過,我就真要砍掉重練了。
「平時這個時間詩涵小姐應該會待在這裡的啊……你也不知道?沒你們事,不用多問……別仗著詩涵小姐的喜愛為所欲為……」來人看起來似是自言自語,但我們清楚,那是他順利被幻象蠱惑的現象,他甩了幾句狠話後便匆匆離開,應該是去找詩涵去了。
還好,我就說嘛!我的幻術是我最大的倚仗、是我的生財之道,怎麼可能那麼水,次次都出包,想來問題還是在凱列恩自身的特殊性。
不過這是怎麼回事?聖騎士出現在附近?要從葉芽城到這裡正常來說是兩到三天的路程吧,他們居然一天之內就到了嗎?這樣的效率太厲害了吧!完全不是正常人的速度啊。
如果說曉楓他們已經抵達,那就是我可以放手開幹的時刻了,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思量都是因為隻身一人身單力薄,如今援軍已到,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
我一口氣放出憋著的精神力,感知以我為圓心一口氣張大了範圍衝了出去,我很快就在離城寨不遠處的樹林找到了他們的蹤跡──先不說我對曉楓的屬性分布瞭若指掌,她身邊還有一個光屬性與水屬性高漲的人,身後跟著一群有著比常人光屬性比例都來的高的人,很是顯眼,想不注意到都難,想來就是來支援的聖騎士小隊了。
曉楓正在和身旁那個光屬性及水屬性高漲的男人交頭接耳,應該是在討論下一步行動。
『曉楓!曉楓寶貝!我好想妳啊寶貝!』我一建立起精神傳話的通路就忙不迭地吶喊出聲,雖然不過分別了大半日,我卻有一種三秋不見之感,見到曉楓給我一種終於可以放鬆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的寬慰感,當然也僅僅是安慰而已,現在還不是真能鬆懈的時刻。
唇瓣開開合合說個不停的曉楓猛地止了話頭,然後翻了個白眼。
『給我閉嘴,妳留的記號就斷在這裡,定位水晶也指出妳的方位了,但我們根本沒看到人家的據點啊!』摯友沒好氣的聲音在我的腦中響起。
我很驚訝,不過才第二次,她居然就摸通了怎麼用精神力回應我的傳話。
如果說我主動發起精神傳話是單向地從無到有建立了精神力的通道,需要具備能將之建構並啟動的知識與技巧性,那要回覆我其實就是沿用我已經建立起來的通道用精神力和魔力把話語傳遞而已,比發動傳話來得簡單多了。
但饒是如此也不是人人都能辦到的事情,曉楓一下子就摸透了,不愧是我們家曉楓!
『剛剛聽到內部人員提到用聖光很容易就能找到了,城寨本身被結界偽裝成樹林的模樣,曉楓這麼厲害我相信妳一定有辦法找到入口的吧?時間緊迫,我先告訴妳這邊的建築結構和大概人員配置……』我想剛才大規模使用感知的行動一定無可避免會招來注意甚至是危險,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能掌握方向傳遞消息的方法,『……以上。接下來我會從內部引發騷動吸引注意,我們再約個地點會合……』
「──呃!」我眼前一黑,建立起的精神通道居然硬生生地被外力扯斷了,法術反噬造成的劇烈頭痛疼得我失神了一瞬,一時沒能想明白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沒能和曉楓交代完會面的地點,也不知道聖騎士接下來的行動是什麼……啊、那些都無所謂了,我還是先考慮自己吧。
因為詩涵,正漂浮在牢籠外,神色冰冷地看著我,手裡還握著魔法水晶的殘渣。
這個幕後大魔王來的比預想得還快。
還真是徹底的實力壓制啊。我捂著頭,嘴邊咧開自嘲的笑,眼前的人完全是我的上位互換,我引以為豪的能力在她面前不值一提,雖然隱隱有猜測到,但實際體認到是另一回事。
「那些糟糕的東西是玫瑰引來的嗎?吶、聽詩涵的話,不要再和那些東西有接觸了好不好?那些……那些虛偽噁心的傢伙!」她的神色有些扭曲,得知聖騎士的到來似乎給她帶來非常強烈的負面情緒,那張一直以來都平靜無波的小臉頭一次在我們面前流露厭惡、憤怒的情緒。然後她似是驚覺自己的臉部表情有些駭人,連忙收斂神色,雙眸閃動著懇切希望,「妳看,妳這麼棒,妳比詩涵想得還棒,詩涵會好好照顧妳、保護妳的,不要惡作劇好不好,不要讓詩涵生氣、不要又……」然後向籠內伸出手來,想握住我的手。
我正受頭痛折磨,細密的痛楚一陣一陣像是有把鈍刃在頭骨內來回刨刮,沒有餘力思考的我出於危機意識向後瑟縮,躲過詩涵的手,這個舉動卻觸怒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詩涵沒能更早找到妳!那樣妳就會乖乖的、妳就會離那些東西遠遠的!」一股能量隨著詩涵的尖叫從她體內爆發,將我掃得撞上金屬欄杆,懸在空中的籠子更因為這股衝擊天搖地動了起來,像極了某種折磨人的酷刑,我緊緊抓著欄杆避免自己落得在籠內翻滾的下場,雖然籠裡都是軟墊抱枕,可難保亂碰亂撞間會磕出什麼傷。
天旋地轉間,只聽詩涵的聲音陰冷得令人發毛。
「……那些傢伙,做了那種事情,我是永遠都不會原諒的,就算把他們碎屍萬也遠遠不夠贖罪,為什麼那些光明信仰的傢伙一個個都要阻撓我呢?最討厭了最討厭了討厭討厭討厭討厭!我一點都不想看到玫瑰身上被那些東西佔據,要全部換掉……對,只要換掉就好……」隨著她的話語出現的,是凝聚在她手上且越來越濃厚的不祥光輝。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光從顏色上就能感覺出不是什麼好惹的玩意兒。
「不會再讓妳不乖了哦,詩涵都已經做足準備了,只要妳乖乖的就都沒事了,詩涵會給妳一個幸福的未來……」
就在被折騰得半死根本無力也沒有頭緒反抗的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團詭異的光芒朝自己逼近時,一個風團憑空攔在我身前,氣漩炸開來硬生生逼退了詩涵,我撇過頭,看到的是手持魔杖的凱列恩,那鑲嵌魔法水晶的杖尖指向詩涵,剛才的魔法顯然是出自他手。
此時的凱列恩一掃先前溫和內斂而稍帶怯意的形象,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毅。
「玫瑰,妳知道該怎麼做的!」
他的呼喚奇蹟似地換回我的思考能力,我強忍著頭痛運轉魔力,搶在詩涵發難以前用空間移動讓兩人脫離牢籠的限制,雖說在劇痛中還要集中注意力實在是太過艱難,此刻的我僅能製造極短距離的移動,還是依靠凱列恩的攙扶和飛行魔法才沒直接摔在地板上的。
「凱列恩在做什麼呢?就算是你,太過分的話詩涵也會生氣的哦?明明詩涵這麼努力要完成你的願望……」
「我說過了,那不是我要的!」凱列恩收緊了支撐著我的臂膀,高舉法杖凝聚更多的風屬性,「快住手吧,那些事情……沒有哪個神會允許的。」
「這種程度,那些老傢伙才不會管呢。」
詩涵坐在樓梯的扶手上居高臨下,望著倔強反抗的凱列恩時的表情似笑非笑,不知道為什麼,給我一種母親看著叛逆期孩子耍脾氣時帶著無奈的包容感。
「甚至、還是為了那些規則而做的……唉呀,不小心說了你們還聽不懂的話呢,言歸正傳吧,凱列恩再不聽話的話,詩涵不會像之前一樣再慣著你囉?不聽話的孩子,對詩涵沒有價值。」
凱列恩一鼓作氣轟出去的風漩說明了他的答案,他喃喃念著咒語,將聚集的風屬性一個接一個化作風刃、風團或是壓縮成空氣彈發射出去,本來乾淨整齊的玩具房瞬間就被破壞得面目全非,激起的粉塵已經厚到看不清詩涵的所在,但凱列恩護著我往門口前進的同時,吐出的咒語一個接一個,完全沒有要停手的跡象。
稍等一下啊哥哥,你不是說要和人家好好談談嗎?現在這個陣仗我看起來更像要置人於死地啊!還是說你是打算用武力說話的類型?
「這裡交給我,妳能和聖騎士聯絡對吧,去破壞掉我和妳提過的那個東西,那很重要!雖然還有很多妳應該知道的事情沒來得及告訴妳,但現在只能拜託妳相信我。」凱列恩將我推出門外,自己卻留在房內,「當然、請保護好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
然後門扉被闔上,空氣中的屬性劇烈地震盪著,除了風屬性以外,金屬性、水屬性等元素也隨著凱列恩的召喚大量地湧進房內,門縫溢出絲絲寒氣,儼然是要發動高級魔法的大陣仗。
我想,凱列恩可能比我以為的還厲害得多。
有人幫忙拖住了大魔王,我哪還好意思浪費時間,忍著頭痛施放感知找到了在入口大廳與守備人員混戰的聖騎士小隊,曉楓也活躍在其中,我擔心突然的精神傳話致使分心後受傷的局面,所以一咬牙便拿定了主意,取出收納在空間內的西洋劍防身,感知掃過沿路上結隊行動的敵人,決定賭看看能不能一路躲人繞到大廳與他們會合。
已經過一段時間了,但我的頭還是很痛,雖然是沒有一開始那種彷彿要讓人失去意識的劇烈痛楚,可是距離沒事也差了十萬八千里,動作和思考都被疼痛影響,我想這就是所謂精神力反噬的後遺症,治癒術一類根本沒有用。
好氣喔,搞了半天我還是個戰力缺乏的混子啊!真要說的話,我還寧可在暈車狀態下作戰也不想承受精神力損傷!
都怪我之前想的太樂觀了,我果然不是什麼熱血戰鬥番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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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入侵者!」當這樣的喊聲出現在背後時,我滿心愁緒只有用「絕望」能夠形容。
該死,我已經很小心了!
數個腳步聲迅速朝我藏身的位置奔來,不一會兒我就被封鎖去路,除了幾個劍士站在前排,銀光尖銳地指向我,後列還有弓箭手已經拉滿弓瞄準,我一點兒也不懷疑,只要一有任何小動作,箭矢就會毫不留情地貫穿我身體的某個部位。
所以,一出手就得確保自己能全身而退,做不到就別輕舉妄動。
讓我想想……眼下也沒有什麼時間讓我慢慢想了,對方已經舉著劍逐漸靠近,只要與我的距離縮得夠短一定會直接撲上來用蠻力制伏我,就像當初羅蘭壓制挾持我的搶劫犯那樣。
唉、真好啊,如果像羅蘭那麼強的話,這樣的小場面一定難不倒他吧,就算對方有弓箭手,以他的速度可能直接躲開都不在話下,而且那些箭應該連羅蘭發動的鬥氣都破不開吧,反正一定會有很多我辦不到的操作,三兩下就能化解危機。
可惜現在面對這個情況的不是我認知中的武力天花板──羅蘭,而是我這個半吊子又用魔法又用劍的弱小女子,之前還覺得自己能力多元很有優勢,現在只覺得自己就是個什麼都學藝不精的庸才。
用精神魔法?
別傻了,我馬上打消這個念頭。
是多勇才敢挑戰在已經精神力反噬的情況下使用精神系魔法?剛才使用那麼小段距離的空間移動已經吃力不已了,使用感知的時候還會因為疼痛而使腦中所見的畫面產生類似斷訊的現象,讓人感覺每多用幾次精神力都是在賭命一樣。
不……應該也不算賭命吧,畢竟我並沒有精神力枯竭會出現的眼前發黑、暈眩、脈搏減弱等症狀,持續消耗精神力應該不會出事,更確切來說是「在危險的邊緣來回試探」?有點像硬去摳結痂的傷口看什麼時候會把傷口撕裂再次造成大出血之類的,我正頂著反噬後遺症反覆使用精神力看不會繼續產生更大的損傷。
說不定一個弄不好我會直接變白癡耶,哈哈。
我懷疑現在的自己連元素魔法都靠不上,凝聚屬性可是需要專注力的!能一口氣放倒六個人的魔法要聚集的屬性可不是小數目,哪怕是目前空氣中最濃郁的水屬性,要具現出能一口氣限制六人行動的水流量也是癡人說夢吧?就算想凝聚成冰鎖鏈一類能限制行動的魔法,又回歸了精神力控制的問題,我不確定自己做不做得到。
靠鬥氣扛傷害殺出去?如果正常狀態下的我一定做得到,但很抱歉,現在的我是個傷殘混子,兩三個人大概就是極限了,六個人?作夢去吧。
不想坐以待斃,最可能的還是靠精神系攻擊硬拚了嗎?但我現在的狀況有辦法嗎?有六名需要攻擊的對手,精神力通道的建立需要計算,還要製造能讓對方失去戰鬥能力的精神力影響……不行!頭痛的情況根本沒辦法做到那麼精密的計算!做不到、我做不到!我──
……放棄吧。
我心如死灰地看著將自己逼到牆角的敵人,看著不斷逼近的劍刃上刺眼的寒光,絕望地放棄掙扎,等待著痛楚的來臨,眼前卻突然光芒大盛。
有人對我施放了聖光護體,聖光包圍著我形成了嚴密的保護網,然後我聽到了火球術在空中爆裂的聲音,夾雜著悲鳴,本來全神貫注狙擊我的弓箭手被半路殺出的魔法給擊飛,我面前的敵人們也因突發變故轉移了注意力,留下了好大的空檔給我。
我當即將劍出鞘,箭步向前踏入對手替我留下的絕佳切入點,右手劍急掃過敵人持劍的腕關節,將第一個人繳械後閃身繞到他身後,在那人因痛楚而嘶吼之時左手已箝住他的脖頸放出麻痺術,剛巧能以他為肉盾防住其他人欲揮來的劍。
雖說是信奉惡劣教義的邪教徒,但他們還沒有泯滅人性到連夥伴也可以一併斬去的程度,紛紛收住了劍勢,我趁機把那重得要命的人肉沙包朝他們一推,閃身退離包圍圈。
對方還想再追,一抹朱色身影如火焰如烈風矯健地從我身後竄出,一把大劍劈出猛烈的劍氣,竟直接將人轟出數米外,來人身手敏捷地追上去,緊咬住潰散的對手不放,獵人與獵物的身分轉換只在一瞬間,本來還圍捕著我的人眨眼間已被收拾得服服貼貼。
然後那人俐落地甩去劍上的血汙,將大劍重新背在身後,隨即跑到我身邊,露出熟悉的、滿是前輩對後輩關切的神色。
「沒事吧?剛才真是太危險了,還好我們趕上了。」她一把將我攬進懷中,來了個勁道十足的重逢擁抱。
「瑪莎姐姐!妳們怎麼會……」我又驚又喜,劫後餘生雙腿有些發軟,順勢就靠在瑪莎小姐身上,全當休息了。
不是說其他人都被幻術困在山下了嗎?我完全沒有想過還能得到來自冒險隊的支援,但這個支援實在來的很及時,果然就是要像這樣團隊合作啊,只靠一個人拚命實在太無力了。
我悄悄抹去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太丟臉了,居然哭出來了。
「玫瑰妳忘了嗎?我們小隊和妳這個幻術師合作那麼多次了,對方派出的幻術師根本沒有妳一半能打,製作幻象的程度也差多了,發現不對勁後當然就趕過來找妳們了。」瑪莎小姐扶著我,指向湧上前將被打趴的邪教人員綁成粽子的其中一員──那個綁架過程中待遇最慘而讓人印象深刻的雙馬尾魔法師,「那是我們團的珍妮,之前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介紹妳們認識,她是貴族家的大小姐來著,跟著冒險隊出去遊歷,身上還有家族給的定位道具,所以我們很快就找過來了,路上正好和聖騎士會合,就一起打進來。」
也就是說,雖然一度因為上頭的決策被阻撓,最終還是達成冒險者公會和聖殿攜手除亂的結果了,雖然看起來破除幻象趕來的只有瑪莎小姐的二十人團隊。
「多虧了玫瑰事先把我們的法杖拿回來,才能在第一時間協助聖騎士們控制住局面。」握著法杖的萊希亞緩步走來,想來在那危機一髮救我於水火的聖光護體就是出自她的手筆。
沒錯,簡單的小伎倆,我假裝把所有人的法杖都棄於樹林,實則轉頭就將它們全收進空間中藏好,等到情況允許便將它們歸還給主人,雖然頂了一些別有含意的目光,不過人在江湖走身懷幾個特殊絕活是很常見的,所以大家都貼心地沒有多問。
並且為了避人耳目都默契地選擇將法杖藏進裙底。我當時看著一群長裙飄飄的女子默契過頭的舉動,差點沒忍住爆笑出聲,費了好大的勁才硬生生繃住了瀕危的嘴角弧度,否則就太失禮了,大家都是果敢得令人欽佩,不會在危急時刻還糾結禮數的好女人。
「在支援趕到以前還是有幾個孩子被帶走了,我們只來得及下幾個簡單的追蹤咒和基礎的保護法術,現在已經派隊員去救人了,」萊希亞頓了頓,補充道:「我猜妳會想知道情況所以先告訴妳,但我並不建議妳跟過去,妳看起來的狀況不是很好,妳需要的是休息。」
她對我放了一個應該是回復類的神術,身體有種被洗滌後充滿力量的感覺,雖然頭痛並沒有跟著消失,但是還是很大程度地緩和了,至少有個精力充沛的身體狀態,也就更有本錢在承受頭痛之餘作戰,何況這份痛持續了這麼久我幾乎已經要麻木了,開始覺得其實也沒那麼痛苦嘛。
「好,我不會去的。」因為我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我得趕去和我的隊友會合才行,瑪莎姐姐,我這裡有份精確地圖和人員配置圖,如果你們還要深入也許能幫得上忙。」我遞出羊皮紙捲,語速飛快,「如果可以的話請先盡量不要上二樓,二層的危險度比一層還大,我認為循序漸進和大隊伍會合後再向上會比較合適,情報都是經過驗證的絕對可信,姐姐相信我的能力的,對吧?」
隨即匆匆與瑪莎小姐的小隊告別,沿著他們剛才一路清掃過來的路線拔腿狂奔,每經過一段距離就能見到打鬥的痕跡與兩三個被綑成球丟在一旁的盧斯教徒,感知使不上也沒關係,我掏出和曉楓配套的定位水晶,朝著光滑結晶面上顯示的方向推算前進路線。
說來慚愧,雖然說是狠下心砸錢買了定位水晶,可是出於經費的考量我們買的是最低階的品質,就是只會給你相對方位角不會告訴你絕對位置的那種,除非我能破牆而出,否則照著他給的箭頭直接衝就是智障行為。
我必須聽凱列恩的話,盡快找到那個限制住基地裡聖光凝聚的機關破壞掉,否則對聖騎士隊伍來說,就是最大的優勢遭到封印,如果不是像萊希亞有著法杖的輔助應該很難使出神術,再說她手裡那根閃亮亮有精緻烤漆和鑲鑽的法杖肯定價格不俗,聚集聖光的能力不曉得比普通法杖還高幾倍。
轉瞬間我已奔至一開始感知察覺到曉楓位置的大廳處,但除了凌亂的作戰痕跡之外已不見人影,地上除了箭矢、破碎的劍刃外還有斑斑血跡,場面很是驚心,我沒有多做猶豫就往大廳通往另一個方向的走道追了過去,瑪莎小姐一行人的目的應是從源頭阻隔援軍所以往宿舍區出發,另外還有分往地牢展開救援任務的人手,而通往地牢的路徑在另一處。
那麼主力軍自然就是沿著這條路往前突進了,簡單的排除法。
沿路上不知道為什麼除了我熟悉的曉楓使用木系魔法後留下的植物殘骸,還有大灘大攤的積水,逼得我只能稍微放慢奔跑的速度,以免在濕滑的磨石地面上摔死自己。
當我終於追上主力軍的時候──如果這個不到十人的陣容能夠稱為是主力軍的話──所見景象是一個速度賊快的冰藍色人影,像切菜一樣把揮著各種武器朝他招呼的人一劍斬了,曉楓再用魔法把被擊倒的人拖到旁邊給其他聖騎士綁起來,身後已經堆了十來人,其中幾個傷勢頗重,要治癒術處理,但在場卻沒有聖騎士能施展出治癒術,只得翻出繃帶傷藥幫忙包紮,想來在大廳上灑的血都是盧斯教這邊的,聖騎士毫髮無損。
如果按照我對人員配置的了解,恐怕除了盧斯教中實力金字塔層頂以外,剩下的人(再扣掉駐守地牢的人員)都已經被制伏,這都是什麼怪物啊,我也不是不知道聖騎士中不乏能力卓越者畢竟合作過好幾次,但是他們和騎士一樣都是更擅長群體作戰的職業才對啊!為什麼又一次看到單刷現場?
稍等一下,是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是有「走在地上的神」之稱的十二聖騎士……
那人有著一頭冰藍色的頭髮,手裡握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劍,劍柄的前端護手是雪花的造型,劍身則是由通透如冰的刀片組成細長錐狀構造,遠看就像是把用冰雕製而成的武器。
當初感知到曉楓身旁有個身懷高漲光屬性及水屬性的人,加上眼前男人不但氣息冷若冰霜,還拿著符合傳說所敘述的寒冰神劍的武器……想來這位就是寒冰騎士吧,手上也是貨真價實的神劍。
沿途經過的水坑估計就是使用冰魔法退敵後,殘留的冰溶化形成的。
思緒一來二去,出來迎敵的盧斯教徒是如何展開激戰後扶持傷員且戰且退、到最後還是逃不過被一網打盡的命運,如此經過已經在腦海中成形。
聖殿想要盡快解決盧斯教引起的惡性事件,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戰力巔峰如同神一般的十二聖騎士都派出手了,我想我可以猜到為什麼冒險者公會高層想隱瞞消息搶快吞下戰果了,因為如果十二聖騎出手,大概根本輪不到冒險者上工吧。
雖說現在也不過只是將雜魚清理掉而已,身懷絕技的二層小頭目們以及最終大魔王都還沒打呢……從人力分配的結果來看,聖殿的優先目標應該是保護受害國民的安全,在這樣條件下再去將邪教成員一一逮捕就範。
大家早就聽到我的腳步聲了,不過回頭瞥了一眼我和曉楓的同款定位水晶和身上的小隊徽就知道我和她是同陣營的,並沒有多投以注意力,繼續做著自己份內事。
「玫瑰!妳還好吧?連線突然中斷我嚇死了,下次不要再幹這種羊入虎口的事情了!」曉楓肯定是擔心壞了,她居然顧不得我身上可能有方才奔波的髒汙,主動抱住了我。
我拍拍她的背脊,出言安撫:「放心放心,我也不是什麼小綿羊,沒事的。」就是腦子可能受損了,這話我當然不可能現在跟她講。
「而且妳髮帶怎麼弄掉了?披頭散髮的。」曉楓伸出手梳理起我凌亂的長髮,被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慣用的藍色髮帶不見了,我本來以為是髮型亂了而已,沒想到整個髮帶弄丟了,也是,畢竟剛才各種兵荒馬亂,弄掉了也很合理……不過都不是重點!現在哪有這個閒情逸致管頭髮亂不亂啊?
「曉楓,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妳能幫我嗎?」我結束擁抱從曉楓懷中退開來,頗有趁機占便宜的念想,抓起她的手與之十指交扣,「這裡被設下了帶有精神系魔法還有抑制聖光聚集的魔法機關,我們需要把它破壞掉。」
這個魔法陣是凱列恩知道聖騎士要後來告訴我的,有了它的存在除了會限制聖光的聚集,還建立了特定精神力波長,使得詩涵能在這個領域中恣意建構常人難以脫離的幻象,如果不去處理掉,很有可能因為這個法陣的存在,我們會失去本來的優勢在最後關頭被詩涵以精神系魔法反殺。
畢竟是人家大本營,不設置點地域優勢說不過去吧?很多古代遺跡的地下城都有這種類似地位的魔法陣存在,我也沒特別感到意外。
而這個魔法陣運行的基礎靠的是一顆特殊的魔法寶石,那是一顆能供自主吸引水屬性聚集的魔法寶石,擁有強大的魔力同時又相當穩定,因為它穩定的特性所以被詩涵寫入了能發出特定精神力波長的魔法,而水屬性則擁有平穩心緒、淨化等安定特性,本來就是與精神力適性最好的屬性,自然能助長精神力波長的發散。
而限制聖光凝聚的原理,則是利用水屬性本身與光屬性性質相似且魔力波長相近的特性……拿無線電舉例好了,聽廣播時每個電台都會使用特定的頻寬來發送電波傳遞聲音,也只有調出特定的頻寬才有辦法接收電波,那如果頻寬都被佔用了,就算有能量也沒有路徑將波傳遞出去。
那個魔法陣就是用這樣的原理,以魔法寶石本身的特性凝聚過量的水屬性,大量水屬性佔據了本來應該供給光屬性使用的「頻寬」,自然就使得聖光難以在魔法陣範圍內被聚集使用。
我雖然有察覺此地水屬性含量偏高,卻沒有想到是這個緣故,還以為深山林中本就霧氣瀰漫而氣候潮濕。但詩涵可能沒有想過,空氣中飄散著高濃度的水屬性,反而成為了寒冰騎士使用冰魔法迅速退敵的一大助力,根本不用分神聚集屬性,直接把水屬性凝成冰砸出去就好。
聽說兩軍交鋒的開場就是寒冰騎士鋪天蓋地的冰魔法打響的,並且一發打出優勢局面,換個十二聖騎來可能都沒這麼好的開局,盧斯教真是被運氣背棄的存在啊。
甚至還害的自家人員因為聖光難以聚集而無法被治癒,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曉楓擅長使用木屬性的魔法,如果由她來破壞機關的話效率應該是最高的,雖然我的風屬性和木屬性一樣都算是克制水屬性的存在,但是木屬性克制水屬性的道理是因為水生木,木屬性吸收水屬性能同時達到削弱對手與強化自身,絕對比用風吹乾水來得輕鬆愉快。
總之,需要快速消弭城寨中限制光屬性凝聚與傳遞精神力波長的大量水屬性,再加上足以破壞寶石本體的高強度攻擊,才能瓦解整個機關。
我說明完魔法陣的功能及破壞需求後,曉楓回身用期盼的目光望著寒冰騎士,於是我也跟著滿懷希望的看向他。
如果是寒冰騎士,先不論那顆魔法寶石是什麼材質,我總有某種迷之信心──走在地上的神加上神劍,哪怕是莫氏硬度十的鑽石,他也能破壞給我們看。
被人們當作從神話中走出來的人物、偉大的十二聖騎之一的寒冰騎士,一張臉冷如冰霜面無表情,在被兩名應該是光明神信徒的少女投以希冀的目光後,漠然收起劍,薄唇抿出不帶溫度的簡短字句。
「待會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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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耶!抱大腿的感覺如此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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