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厄曼德和溫娣娜,兄妹兩人在新的一年,於冬雪將近消融的時候共同迎接十六歲。
艾拉門特家和吉尼爾家正式宣布締結婚約,在兄妹倆的生日宴會上,兩位準新人一同宣告訂婚消息。
蘿可亞挽著薩厄曼德的手臂在宴會廳中央一起接受賓客們的祝福,兩人都保持著完美的禮儀和優雅身姿,頻頻被客人們誇讚如天造地設的一對。
年長薩厄曼德一歲的蘿可亞笑容溫和大方,已完全是名門淑女的典範,薩厄曼德還時不時和未婚妻低語訴說密話。
兩人的一舉一動,讓生日宴會中一眾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一陣欣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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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親愛的妹妹呢?」蘿可亞悄聲詢問薩厄曼德。
薩厄曼德的身軀僵了一瞬,遲疑道:「剛才回樓上了。」
宴會廳在艾拉門特家西側一樓,到二樓可以走回溫娣娜在東側的閨房。
往年,生日宴會的兩位主角總是待到最後,溫娣娜都是玩得最盡興的那位,而薩厄曼德就跟在身邊瞻前顧後的。
這次的宴會變成三位主角,溫娣娜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的樣子,讓薩厄曼德比平常更為緊張的將注意力放在溫娣娜身上。
蘿可亞一副瞭然的樣子,她知道薩厄曼德就算在自己身邊完美的應對賓客,一定還是隨時在注意溫娣娜的動向。
因為蘿可亞也差不多,一直在關注自己心中角落的那個人。
打開隨身的小手拿扇,蘿可亞在薩厄曼德耳邊低聲說:「約好的還做數?」
薩厄曼德沒有回話,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溫娣娜所在的二樓,猶豫了一下之後輕輕頷首以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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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可亞對薩厄曼德這位未婚夫可沒什麼期待,她在過去幾個月的交流之下,已經完全知道薩厄曼德心之嚮往在哪。
只是薩厄曼德沒說明這晦暗不清的情緒,蘿可亞也不點破,反正,蘿可亞早就有單戀之人,她沒興趣去探究。
薩厄曼德的愛戀,在一般意義下是被血脈禁錮、驚世駭俗的愛戀。
相較之下,蘿可亞與所單戀之人不那麼不為世俗所容,他們僅僅是身分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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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婚約者第一天見面的話題,全圍繞在薩厄曼德要送什麼生日禮物給溫娣娜。
兩人門第相配,外貌和能力在社交圈中評價也都極高,薩厄曼德這種保持距離和表面的做法恰好令蘿可亞十分滿意,反正她真正想與之結婚的人也不可能實現。
之後的約會也全無浪漫氣氛可言,薩厄曼德搞得像在執行公務一樣定時到點、定時離開。
蘿可亞便明白,對方也和自己一樣,心中另有所屬。
多次試探後,蘿可亞才在薩厄曼德的表情上找到一絲鬆動,而這點鬆動是為了溫娣娜,他的妹妹。
起初蘿可亞不敢置信,但某次聚會難得的溫娣娜也出席了,薩厄曼德平常可是把這個妹妹藏的十分嚴實。
那場聚會,蘿可亞的表弟對著溫娣娜表現出好感,薩厄曼德的臉陰沉的就像……就像蘿可亞看到單戀之人被其他女人糾纏時一樣。
蘿可亞懂那種心情,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後沉默的少年,那是她在小時候撿回來的奴隸少年,如今作為她的護衛騎士,形影不離。
蘿可亞單戀之人就是她撿回來的這位少年,這位已經成長蛻變為她的護衛的少年,她賜他名為亞可羅。
亞可羅只能一輩子是蘿可亞的。瞬間她心裡有個瘋狂的想法,順利的話未嘗不可“四個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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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蘿可亞向薩厄曼德開誠佈公地提議:「我們之間的婚約是兩家族間的約定,牽扯甚廣你我都知道。但你不愛我,我心中也愛著別人,我有個計劃,聽聽如何?」
薩厄曼德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蘿可亞的計畫,但卻在某些關鍵時候默默配合著蘿可亞。
這個計畫已經進行了一半,蘿可亞利用薩厄曼德逼得恪守理性的亞可羅忌妒,終於一步步走向自己。
蘿可亞瞥向宴會廳的一隅,亞可羅就站在陰暗處。
蘿可亞知道對方一直盯著自己,連日以來她拋下的誘餌跟試探,已經讓亞可羅忌妒到快瘋了,就差一步。快了,她的計畫就快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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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可亞故意裝作酒力不支暈眩了一下,她往薩厄曼德懷裡靠,輕聲細語問著:「他在看我嗎?」
薩厄曼德確認了一眼後,在蘿可亞耳邊回答道:「妳成功了。」
得到確信的答案,蘿可亞埋在薩厄曼德懷裡止不住笑意,「我現在要上去,你知道我要幹嘛吧?時間差不多就帶他上來找我。」
薩厄曼德沒說話,每次談到計畫他就這般沉默,不接受、不拒絕。
呵,道貌岸然的被動男人。蘿可亞在心裡嘲笑著薩厄曼德,她離開薩厄曼德懷中,又恢復如常的表情。
「各位不好意思,恕我不盛酒力,先告退休息一下醒個酒。」蘿可亞臉蛋上的紅暈鮮豔欲滴,說出自己醉酒十分有說服力,沒人知道她是因為亞可羅一直用忌妒的眼神注視她,才讓她興奮得臉紅的。
薩厄曼德隨即護送著“醉酒的”蘿可亞走上二樓的階梯,在樓梯口指示著女僕帶蘿可亞去休息便回到宴會中。
在二樓廊道走沒多久,蘿可亞就拉著那名女僕問道:「溫娣娜小姐在哪?今天都沒和她好好打個招呼,我想去見見她。」
女僕對於少爺的未婚妻有這種疑問一點也不疑惑,況且自家小姐平日最愛和人打交道到處玩樂了,便毫不猶豫帶著蘿可亞前往溫娣娜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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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頭深深埋在被褥中的溫娣娜一直在調整自己的情緒,她想讓世界就此安靜。
但敲門的聲響打破這份寧靜,門外的聲音是她最害怕單獨見面的人。
「溫娣娜?我是蘿可亞,可以幫我開個門嗎?」蘿可亞的聲音一貫溫柔的請求著。
從來沒有單獨見過蘿可亞的溫娣娜,慌張地看著房門口。
每次見到蘿可亞溫娣娜都有種自卑愧疚的心情。她自卑自己樣樣都比不上蘿可亞,蘿可亞是如此完美,和薩厄曼德如此相配。她愧疚自己居然對薩厄曼德有親情以外的感情,她總沉浸在薩厄曼德對自己的關懷備至,將這種對妹妹的愛護想像成愛戀的舉動。
溫娣娜很羞愧,自從意識到自己心中對薩厄曼德那淡淡的情緒後,她總是盡量避免去看到薩厄曼德和蘿可亞站在一起的畫面。
那個畫面會讓溫娣娜無法壓抑情緒,在家裡時只有她和薩厄曼德,她還能騙自己沒有人可以打擾他們的世界。
但今天的生日宴會結結實實的打破溫娣娜圈地自封的想法,這就是現實。
未來,蘿可亞會是嫂嫂,薩厄曼德仍然是哥哥,溫娣娜也還是妹妹。
永遠就只是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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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娣娜很想裝睡來逃避門外的人,但蘿可亞在門外等不到回應,就接著說:「我有和妳哥哥有關的事情想坦白。」
聽到和薩厄曼德有關,溫娣娜還是忍不住去開門了。
只是一打開門,請蘿可亞坐下後,溫娣娜便低垂著臉不想看對方。
「姐姐有什麼話,就快說吧,我不太舒服想休息了。」溫娣娜沒好口氣地說,她叫不出嫂嫂這個名稱,也控制不住自己無理的態度和表情。
蘿可亞沒有立即回話,只是招了招手呼喚為她帶路的女僕,「去和妳家少爺說,溫娣娜妹妹不太舒服,這裡我先看著。」
女僕應聲而去並帶上門,蘿可亞再次確認,現在房間內只剩她們兩人了,她要抓緊時間,讓一切剛剛好。
看著溫娣娜彆扭的表情,蘿可亞心中已有猜測,雖然平日薩厄曼德絕口不提和溫娣娜有關的事情,偶然見面這女孩也總是躲在薩厄曼德身後,她本想著不管不顧溫娣娜的情緒,只要自己的目的達成就好。
但現在,蘿可亞觀察溫娣娜的表情,再回想以往寥寥可數遇見溫娣娜時,溫娣娜略帶敵意的口吻和態度,她現在有五成把握這項計畫會是四人最好的結局。
蘿可亞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愛,不就是自私的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以往總是溫溫柔柔的語氣,改用強勢的口吻說:「妳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見到我嗎?」
溫娣娜不說話,只是一直用雙手捏著自己的衣角。
蘿可亞自顧自地接著說:「我不愛妳哥哥。」
溫娣娜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蘿可亞,她無法理解,蘿可亞突然冒出來向她坦承這種事情做什麼。蘿可亞不愛薩厄曼德,但卻還是能站在薩厄曼德身邊,受眾人祝福。
而溫娣娜自己呢?只能永遠將情緒藏在角落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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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溫娣娜的表情有所動搖,蘿可亞暗自滿意的繼續說道:「不理解為什麼我不愛妳哥哥,還得結婚?聽說他都幫著妳在精靈學翹課,看來是真的。」
「我們兩家的婚約是國家的傳統,艾拉門特家和吉尼爾家都是有精靈之血的後代。兩家雖非皇族,但這個婚約可以說是國婚了,這是為了鞏固我們國家在菲利大陸對精靈的主導權。」蘿可亞緩緩說出現實,這也是為什麼她不取消婚約,直接帶著她的亞可羅私奔的原因。
溫娣娜愣愣的消化這些資訊,她感覺自己越聽越難過。是難過薩厄曼德要和不愛他的人結婚,還是難過這場婚約是絕無可能推翻的,她也不清楚。
「可愛的溫娣娜,妳能明白我的痛苦嗎?我不愛妳哥哥,我心有所屬的人是我愛而不得,世俗所不容。」蘿可亞逼近溫娣娜,換回溫柔的口吻說。
愛而不得,世俗不容?溫娣娜瞪大了雙眼,這是她第一次敢直視蘿可亞。
溫娣娜一直拒絕主動去知道蘿可亞的家庭背景和資訊,許多都是她聽別人說來的,難道蘿可亞和自己一樣愛上血親?
「妳也是,對不對?妳的眼神在尋求誰我深刻明白,可以幫幫我嗎?我也會幫助妳,我們都是可憐的人。」蘿可亞努力擠出眼淚,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且無助。
溫娣娜摀住自己的嘴,想強忍自己欲說出口的心聲。她從來不敢說出口,只敢在心中淡淡的妄想,她害怕語言的力量,這些力量會把所有的情緒往上加強,變得無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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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可亞比較靠近房門口,她一直仔細注意門外是否有動靜,終於她等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為了掩蓋腳步聲,她立刻站起來抱住還在壓抑自己的溫娣娜大聲道:「可愛的溫娣娜,妳就說出來吧!妳愛著薩厄曼德對嗎?讓我幫妳,妳也幫幫我那可憐無助的戀情好嗎?」
蘿可亞刻意不再說哥哥這個稱謂,而是說薩厄曼德來刺激溫娣娜表露心意。
被突然其來的擁抱嚇到的溫娣娜,沉默了很久,四周空氣安靜地讓人喘不過氣。
也許,這輩子就只有這一次機會,只能向眼前這個說和自己一樣的蘿可亞,說出這種不能袒露於世的話語。
最後,像是找到情緒的出口,溫娣娜忍不住說出她一直膽怯於口的心聲:「我愛他……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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